第11章 Chapter.11

他想,我家好好穿上它,一定会特别特别好看。

果不其然。

想到刚才那短促的一眼,傅江砚无处遁形到耳根羞红。

晃神间,右肩被人点了一下。

他回头,眼睛带动视线,自然地上下游动一瞬。就这一眼,他心脏完全酥麻,虎口抵着嘴唇不自觉地向后退走几步。

该怎么描述他此刻的心境呢?

大概是。

——心醉神迷。

玫瑰到了花期,他的好好也长大了。

只是,未到采摘时。

他忍着情绪,却关心不止:“受伤没有?”

“没、没有,”云蓁好语气迟钝,指尖攥着睡裙向下拉扯,“我没关系,一点也不疼。”

撒谎。

她拙劣的演技逃不过傅江砚身经百战的职业病。

很快,他就发现,云蓁好一侧膝盖撕裂的伤口。

大抵是心疼,他叹了一口气。

“真的没关系。”云蓁好害怕极了。

“什么没关系,怎么没关系,”尽管有些生气,傅江砚还是会隐忍到极致,不舍用力,“知不知道,你不再是一个人。”

如果感觉到疼可以释放出来。

我心甘情愿,当你的百宝箱。

“阿堰,”云蓁好眼睛红了一片,嗓音低低的,似在诉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怎么了?”傅江砚抬起手掌握着她后颈,“好好,我是不是凶你了?”

“没有,阿堰从来不会对我凶。”

“嗯,那告诉我,最近是不是高兴到睡不好觉?怎么这段时间常常红着眼睛?”

她以前不会这样。

至少,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揭露伤口,更不会让自己眼睛红红地哭鼻子。

就是不懂怎么了,她说话的声音直打颤:“别对我太好,我会害怕。”

歪理。傅江砚无足地笑了一下,“你是我老婆欸,我不对你好,难道你希望我对外头的女人也好?”

“当然不可以!”她忙撤回一条蠢言,并发出一声严肃警告。

“所以啊,”傅江砚把人搂到怀里,手掌仍握着她脖颈,拇指指腹摩擦着她脖侧的粉红印记,也有点儿委屈,“不许再说这样的话,甚至不可以有一点离开我的念头,不、可、以。”

“你是不是又偷看了我收藏的小说?”说到底,云蓁好嗓门儿越来越轻。

大概是觉得羞耻吧,到最后反被自己逗乐笑了起来。

岂料,傅江砚并未觉得不妥,说:“看了,学的像不像?”而且,才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地了解你的喜好。

“不……”

话音未落,她整个腰被阿堰打横抱了起来,左脚尖搭着右脚好不松弛。

她浑身紧绷得不像话,跟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纯净冰雪似的。

“放松。”傅江砚故意挑笑。

云蓁好无奈蠕动,反被男人不费力地向上抬了抬。她忍不住嘟囔:“你抱的这么紧,我怎么放松呀……”

“哦。”傅江砚语调波澜不惊,却盯着她吃味地笑了一下。

一个幼稚的念头闯入他脑海,也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到底有多信任她的丈夫。

于是,他听话松懈一个度的劲。

怀里女人直接被引力带着往下坠,神色平静,竟真的没有一秒的恼羞成怒。

傅江砚面露严色,把人稳当地抱着。

女人才反应过来,双手锁着他脖颈,脸蛋埋入他肩膀时呼出一口长气。

“傻瓜,这么信任我?”

“当然,阿堰可是我唯一相信的人。”她笑起来,天真、烂漫,梨涡浅浅。

傅江砚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

也担心。

如果没有他,他的好好是不是会受尽欺负?

以前的她,都过得好不好?

是一日三餐,还是仰面朝天?

雾气散尽,他低头,吻了吻好好笑起来的唇角。

梨涡,很甜、很甜。

苦尽甘来。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就好像,有只乖戾小猫伸出小爪子挠挠心尖。

云蓁好真没辙了。

“所以刚刚,阿堰是在逗我玩儿吗?”她问得迟疑。

身子向前一倾,她能感觉到,傅江砚定笃地走着,且说:“不开玩笑,先把药上了。”

浴室到客厅的那段距离,云蓁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傅江砚。

她的眼睛很好看,与普通人无异,忽烁忽闪,只是没办法凝聚成光而已。

什么都看不到。

尽管她习惯了,眼眶仍旧酸出泪来,噙着没哭。

她松开两只手搭着阿堰的肩,掌心沿着他脖颈慢速上滑,路过耳朵,停在脸颊。

透着半丝凉意的触碰,令傅江砚顿住脚步停在一层楼梯上。

他偏头看她。

月色穿过玻璃窗照着女人侧脸,星星点点的泪光烁动着。

明明没有眼神交流,可在这秒针滴答的一分钟里,他好像读懂了她那一双眼难以诉说的苦楚。

却问:“怎么了?”

云蓁好摸着他脸颊两侧,一丝又一寸,终于在爱人面前彻底卸下防备,苦不堪言:“如果,我有眼睛就好了。”

没失明以前,她曾在书店里阅览过一本书,叫——《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那个时候她还小,只觉得原来盲人的生活也能充实有趣。

她代入姐姐,确实是这样,姐姐拥有无法言说的爱意。

而她,普通到,微不足道。

直到真正失去色彩,她才恍然,不是每一条残缺不齐的生命都会被世界拥戴。

她能做的,只有,怀抱爱与希望。

假如,她也有三天的光明。

她想——

第一天,我要画尽“五颜六色”。

第二天,我要沉溺“傅江砚”。

第三天,我要永远记住,快门拍下咱们这个三口之家的那一瞬,到底有多幸福。

然后,一直幸福到老,和阿堰。

敷完药之后,又哭了很久,傅江砚才把云蓁好给哄睡着。

他自己,反倒睡不着了。

推门走出客厅,扶着阳台围栏,一阵一阵的夜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抽烟也不喝酒,以至于,陷入这样的情绪令他很难抽离。

叹息一声,他把手机拿出来单手握着。再三斟酌,终于发出一条消息:【睡了吗?】

回他的人是周谦白,是朋友,一个很懂他的朋友。大概是因为,他们太像了。

正如这个点,周谦白同样失眠,回过来一句:【没呢,在阳台,吹风。】

竟相似到这个程度,傅江砚无奈一笑。

他单手抄兜,走到吊椅旁顺势躺下来睡着,一只掌心托着后脑勺,一只手悬在半空中,想了想才问:【手术没回音?】

周谦白:【嗯,大小医院我都帮你问过了,暂时还没有合适的捐献者。】

周谦白:【其实梧林的医疗条件并不比京城差劲,或许可以问问叔叔阿姨,有没有哪个从事医疗工作的亲戚可以帮忙。】

傅江砚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方向。

他小姨夫是梧林数一数二的眼科专家,所属医院的配置也不错,只是……

小姨和小姨夫的感情,其实远没有看起来的和睦。

他常在学校走廊听到,他们在电话里吵架,吵得脸红心跳,谁都不愿意给对方一层台阶下。

有一回,他隐约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和和。

是小姨走失的女儿。

和和走失才刚满四岁,算来,今年也应该二十六了。

与云蓁好一般大。

他对和和的印象不大深刻,只记得有一年春分,从不叫人的和和却弯眼笑出梨涡,嗓音软糯地叫了他好几声“哥哥”。

再然后,和和就失踪了。

二十二年来,音信全无。

从那时到现在,傅家没人再敢提及“和和”,而小姨和小姨夫也为此失心分散。

不离婚仅仅是因为,他们都还坚信着,和和会平安归来。

或许有一天,小春日和,和和也会安然无恙地找到回家的路。

想着,傅江砚闭上了眼睛。

这种纠结到心坎儿的情绪又一次侵蚀着他的感官,独自在阳台犯痴足足二十分钟,依旧没能得出一个万全的结果。

很难。既不伤害小姨,又能向小姨夫求一双眼睛。

哎,他猛地爬起来,手机纳入裤兜里,重新走回到云蓁好的卧室里去。

床上小人抱着西装小熊正睡得安心。

远远看过去,她乖得不像话。

越是这样觉得亏欠,傅江砚就越想要一双眼睛。

他动作轻悄地走到床边上,饱含深情的一双眼凝望着女人。视线一瞥,下意识地抬起指腹拭去她眼尾残存的泪迹,身不由己地落下一个辛酸的吻。

女人睫毛颤动,演技也实在拙劣,憋不住乐地笑出一声。

傅江砚摸着她脸,刮了刮:“装睡?”

“好痒,”侧开头,云蓁好睁开眼睛看他,抱紧小熊似在撒娇,“睡不着,阿堰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好,”傅江砚没犹豫,抱着人靠在床头,问,“想听什么歌?”

“想听,阿堰、讲、情话。”云蓁好一字一顿说。

“唱给你听,好不好?”

“嗯嗯,好吖。”

空阔温热的房间,只亮着一盏不扎眼的黄晕落地灯。

男人嗓音低沉,哼唱《情话》——

歌声助眠,云蓁好浅浅地听着。

没一会儿,卧室传出一小道呼吸声。

情话也唱到最后一小节。

直至最后一句话。

男人不唱了,嗓音颤抖着留下一声“我爱你”。

合上门,床上女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身影挥之不去,那句“我爱你”却格外陌生。

她起来,抱着小熊下床,赤脚走出卧室。

盲道在她脚底烙下一个一个凹点。

路过观影厅,她猝然停下步来,向右探出几步背对着门靠着。

门没关紧。

除了隐隐若若的片曲乐,依稀可以听到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歌声、哭声、责问声……

她揪着心,转身握着门把手。

刚要推开门,却听到特别清楚的一句呢喃,问她,“到底你爱的是我傅江砚,还是你口中那个叫了一遍又一遍的‘阿堰’。”

他一整个晚上都在想——

“如果你能看见了,第一眼想要看到的人,会是我么。”

于是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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