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净险些把嘴里的水吐在她的手背上。
温养源负责接过保温杯,把不占位置也没什么保温效果的小破烂收进什么都能装的嘻哈裤...或许是嘻哈裙?
卞阅靠在冰冷的铁架上吸收金属能量,薄薄的眼皮缓慢扇动,提起黑渔网制造更多暴露面,“快轮到我们了,桑野还没准备好?”
提到桑野,三人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温养源发动脑筋想了想,觉得他也没别的去处了,“给伯父伯母打电话报喜呢吧?这是我们第一次来饶北演出,还是直接进攻本地人的夏日头牌娱乐场所,主办方汇那十万的时候我都怀疑这是给咱们在泳池里捡到内衣内裤的封口费。”
“内衣内裤是我捡到的,要给封口费也是给我,幸亏他们给的早,要是晚一步我早就头顶红白条纹内衣和深蓝色男士内裤爬到岸上到处拉人配型号了。”周道净冷笑一声,揉着发胀的喉咙平静输出。
周道净遇到怪事的概率总是比常人高出几倍,从小到大一贯如此。还没适应她这种体质的三人捂住身体的不同部位发出各式各样憋闷的笑声,直到桑野一脚踏进来,冲鼻的男士香水味让周道净咧开的大牙缩了回去。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温养源用聊正事的口吻说,“小桑哥你八月份去盈山海边旅游的提案泡汤咯,小净姐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沾水了。”
“小净姐不想去?那就不去啊!换地方!”桑野与周道净对上视线,嘿嘿笑起来。
桑野的大名一登场,立马就解释了他们乐队的名字为何会叫【白衫、桑葚与永不褪色之夏】。
桑野是楷金城小有名气的富哥,家里从前做服装和玩具生意,其中一家服装厂是现在国内某家知名贵牌的前身,三家玩具厂外包给海外工厂在国内做换标签生意。到桑野爸妈这一辈就什么也不做了,靠着老一辈打下来的江山足够他们吃喝不愁,日子一眼望到头,想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桑野说他十六岁的时候看电视里一档名叫《奏响黎明》的歌唱选秀节目,突发奇想要办乐队,高考结束后果然落榜,兴高采烈回老家凑人实现十六岁的愿望,寥寥数语还有仨错别字的招募海报在电线杆上贴了半个月,不费吹灰之力地在游璧的犄角旮旯里凑齐了周道净他们四个,男女老少,小同大异,唯一的相似之处就在于,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倒霉蛋。
最早上钩的是卞阅,他为乐队取了个贴切的名字:穷人有人帮。然而为这个垃圾巷乐队整日奔波、费心费力的桑野父母不喜欢这个名字,至少好端端的大名里不能带上“穷”这种不吉利的字眼,最好能与他家桑野相关,或者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乐队是他们楷金桑家的手笔。毕竟没有桑野,也就没有这个乐队。
【白衫、桑葚与永不褪色之夏】这名字是周道净取的,没什么主见只会鼓掌叫好的桑野当然觉得好,另外几人也很服气她,一是因为周道净是乐队的学历巅峰,考上国内顶尖传媒大学编导系的高材生,虽然在该上大学的年纪混进了乐队,但文化素养那肯定是没得说,二是因为桑葚的确是一种染上衣服后再也洗不掉的水果,更别提染在白衫上,没有特定化学溶解剂来帮忙,恐怕真是永不褪色。
然而永不褪色的只有被桑葚汁浸透的白衫,夏天吗?其实没有那回事。
鼓掌之后碰起酒杯,阳台下准备多时的纸箱烟花一发又一发点亮夜空,在那一晚拥有了这个名字的乐队里,没有人问起夏天的色彩究竟能停留多久。
电吉他的音浪波堙灭在声势浩荡的欢呼声里,这场演出将以左右护法的阵位矗立在主场两侧的吉他手卞阅和温养源心中一紧,同时仰起头,脸颊被似乎过早出现的晚霞照成优雅的粉面。
桑野迟钝地张了张嘴,“他们结束了?”
温养源突然痛经,捂着肚子笑笑,“没有吧。”
卞阅侧头看向周道净,“你紧张的话我也会紧张。”
周道净呵呵笑,“行,我没紧张。”
喻樵子挺身,有奔赴战场的气势,“还闲聊呢!到我们了,就要到我们了!”
温养源虚弱地咳嗽,“我想上厕所。”
卞阅与他拉开距离,“不可能,正常人类的膀胱里存不下那么多......”
“给我镇静点!”周道净厚重的巴掌毫不收力,一把抡在温养源佝偻得不像人类的背脊上,一下给他拍直了,不等对方问爹问娘眼泪婆娑地掀起衣服要给桑野检查伤势,众人的目光已经不再停顿在他身上。
窦葭和她的三位乐队成员狼狈不堪地从舞台上跳下来,其中一位在黑泥和绿草九比一分布的地面上打了个滚,被另一位搀扶起来才直立行走而来。
喻樵子发动第六感,眯起眼睛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情况?”
窦葭火急火燎地贴过来,身上带着前所未有不好闻的气味,原本飞扬蓬松的贴颈短发湿哒哒黏在脖子上,面上的妆容残缺百分之六十,梅红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又在周道净干燥淡香的怀里短暂撵成两股,“躲着点,别被水枪射中。”
“水枪?”
周道净情不自禁地复述了一遍,她的声音不大,然而现场所有人都能一清二楚地听到。
......啊,差点忘了这是个水上乐园。
几人刚才忙着观察周道净没有向外关注,现在朝四周巡视一圈,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套着鸭子泳圈的大爷左右胳肢窝各夹一把水枪,拖泥带水的拖鞋在湿掉的地面踩得嘎吱嘎吱响,察觉到背后好几道复杂的视线试图将他击穿,稳住身形,跳转回身,水柱伴随着大爷的笑声滋得周道净睁不开眼。
窦葭领头的全女性乐队沉浸在水枪攻击的阴影中,围在一起怨气载道,小声蛐蛐主办方的有意隐瞒,早说有这种武器,就是自费她们也会配几副护目镜,居心叵测实在禽兽。
“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扶我...”那位在地面上翻了个跟头的小姐姐没了人照看,一时间安全感全无,凭借直觉到处摸索,摸到什么是什么,竟一下贴在窦葭背上,而此时窦葭还在周道净怀里,于是形成了不太雅观的三人叠块奇观。
喻樵子狠狠瞪住正在偷笑的卞阅,温养源与桑野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接下来请欣赏【酷辣一夏】APP乐队新势力排行第一名的乐队,现代电子乐与古典民谣情在他们的演绎下跨越时空生死纠缠,去年夏天诞生在游璧小城的明日新星,最火辣的烈日下,最热烈的掌声有请——”
“白衫、桑葚和永不褪色之夏!!”
窦葭与那被打中眼部要害的小姐姐“哦哦啊啊不好意思蹭到你的防晒了”地离开了被挤得扁扁又潮潮的周道净,觉得没有更多需要交代的了。
离开前,窦葭深沉却透出几分信任的手掌有力地拍了拍周道净的肩膀,被拍的是左肩,不住下沉的却是右肩——
桑野笑眯眯地扒住她的肩膀,“别臭着张脸了,轮到俺们上台大显身手咯。”
周道净拧着眉笑笑,“又把我们的名字喊错,要澄清多少次才有人重视,不是‘和’,是‘与’啊!明显‘与’比‘和’顺口不少,不要想当然啊!”
“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咱们几个把十万当做一百万挣,不管主办方是谁,演出地点在那,给多少场费,哪怕只有几百块都能让我们馋得跳脚,口水巾都兜不住我们下贱的口水,我们这样的穷光蛋也不能拿那些没见识的二楞子怎么样。”卞阅淡淡地说,眼神扫过在场的诸位,“想不想去看看我新做的VCR?”
有十几年乡村大舞台主持经验的主持人麻溜地念完周道净写的开场白,接下来要在架设在水边、爬满电线的高危电子屏幕上放映卞阅做的导引VCR,工作人员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段将需要使用的音乐设备搬上烟雾缭绕的舞台。
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两次了,周道净相信人越被蹉跎越能进步,卞阅再这么颇有道理地梳理,她完全明白了!
下贱的人不需要名字!
周道净的小脸多云转雷雨,喻樵子发动气象播报员才能拥有的眼色,悄无声息地拉住她的手臂,“看看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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