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征兆

镜头打得很近,三面来光亮如天庭,仔细看、再经过专业镜头的变焦放大,甚至能找出她眼球的玻璃花纹。

唱完第一句歌词,身体跟随愈来愈强的音乐自由摇晃,握住话筒的手微微颤抖,有一部分紧张被施加在熟悉的麦克风上,耳边响起资本主义的教诲,惯性下垂的圆唇尽职尽责地挑起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或许周道净自己和大多数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卞阅说不定能读懂,否则也不会把这段完整地剪进VCR,跳过开头进入**才是正确的调动现场气氛的方法——

此时的周道净处在生命的临界点,青春期的哀伤与成年人的坦荡强烈对撞,几乎看不到青年人特有的蓬勃生命力,却有什么更加顽强的东西在她身体里一点点挤出来。

桑野看了愣愣的周道净好几眼,学老爸的动作老成地搓起下巴,“凤池海音乐节开幕式啊......这应该是我们最风光的一场表演了,不过出场费好像才一万五。”

喻樵子反驳道,“出道半年,一万五已经狠厉害了。现在不乐意了,当时在投资方跟前争宠争得最起劲的就是你。”

确实,镜头给了一圈,动作幅度最大、跳得最起劲的就是桑野。

周道净也说,“会有更风光的时候的。”

卞阅平静地解释,“这一段小净实在太漂亮了,只要开场镜头给的是小净,根本用不着带气氛场子就能自己热翻,桑哥上头快下头快,也就热闹前半段,后半场蹦累了也老实了。”

周道净觉得没什么好谦虚的,“一直都很漂亮,现在就是年纪大了。”

“还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桑野忽然怪叫出声。

周道净没看他,“谢谢桑哥。”

卞阅和周道净的年纪都比桑野大,却叫他桑哥,事实上桑野年纪最小,却是全团所有人的哥,这再一次阐述了资本主义的可怕。

周道净的镜头集中在前半段,接下来她便很少出现,通常都是充当诙谐的背景板,冷静又自然地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或许这是最真实的她。

五分钟的VCR因为中途两次卡顿闪退整整放了十三分钟,然而用十三分钟来打打闹闹,其实时间过得很快。总的来说这是一部生活化气息很重的影像,周道净一度觉得自己在看回忆录。

脑袋里出现这个想法的瞬间,胸口传来并不清晰的阵痛。

疼痛是隐晦的,但恐惧来势凶猛。

夏天的诅咒会再次降临吗?直到登上舞台握住麦克风的前一秒,她不停在心中叩问自己,近乎急切地想要否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净姐。”身后的喻樵子叫住她。

周道净听到的那一声,已经是第三遍。

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怎么了吗?”

队友们正皱着眉担忧地注视她,而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可能有点中暑,不过傍晚天气也凉快了,我没问题的。”

“小净姐,”喻樵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种意思,“在任何情况下,我都相信你能唱好。”

左护法温养源给自己装上透气的废土风面罩,鼻孔呼出粗气,朝她眨眨眼,“十万块钱,我们得完整拿到手。”

右护法卞阅调整着耳返,向着她的方向点头,下巴碰到金属项链,“我们队里最没问题的就是你。”

“小净姐,俺信你,但是你别掉链子...就算你掉链子我也会原谅你的!”

桑野嘴笨,但桑野心诚。

周道净的眼角闪了闪,撵起嘴角的小沟壑,扭转过身,双脚分开些,站得更加挺拔。

暑热半褪的入夜风捎来水面不好闻的人肉咸腥味,静悄悄地吹动夹在耳后凌乱光亮的黑发,全头烫染痕迹寥寥无几,唯独搞特殊待遇的一绺深蓝色卷毛在发胶作用下弹性十足地翘在头顶左上角,像是一只蓝色的细角,被手指刮向脑后,腾空浮动,好像要同身后的人们挥手说些什么,“别担心,其实我状态还不错。”

还是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同伴鼓励的话语不仅没有消减她的困厄,反而让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要从胸口钻出来,难道心脏也会生虫?

但音乐已经响起。

其实不用他们四个激励,只要身体接触到音乐,她就能立即进入状态。干一行爱一行,行行都能干出来最标准的职业素养。

正如卞阅所说,她是最没有问题的那一个。

“第一首歌《**派生词》,希望大家喜欢。”

摄影大哥和他的伙伴们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有商有量地做出最优判断。

第一个大屏镜头由远及近地向特定方向缓慢拉动,最终完美定格在周道净那张在音乐声中快速恢复了气色的脸庞。

正是开唱的时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真理犹如当场沸腾如锅炉的油煎池水,噼里啪啦炸响在台上人耳边——

卞阅的最优判断不愧为最优。

窦葭说的保守了,水池里不止有水枪,还有人们矫健的四肢,长度直逼半米的纯天然螺旋桨泼出一道道惊天巨浪,尖叫声、尖叫过度的咳嗽声、咳嗽咳出异物的呵忒声、清除异物后强忍喉咙瘙痒继续尖叫的嘶哑声......

超出鉴别能力的声音、一丈更比一丈高的巨浪,所有一切化作实体形态的狼锤敲打在周道净高度紧绷的脑壳上,为了保护自己的脑袋和麦克风,周道净扑闪着眼睛左右躲闪,滑出两个流畅的舞步,差点错过进拍的时机。

“**罩住高楼,骆驼淹死绿洲。”

唱“洲”的低音压到难受的喉咙里,保护机制全开的身体带动麦克风东躲西藏,声音听起来像是飘进了云端。

这样下去不行,她的专业素养不容置喙。

撩开四散的长发,决定如松树般长在原地,任由惊涛骇浪将她的世界淹没,只要握紧麦克风,保护好它不受潮就行。

歌声总管恢复正常,然而新的危机正在靠近。

鲨鱼一样游潜在舞台正下方的三位成熟男性看准时机发动螺旋桨攻击,惊悚的笑声和热情非常的玩水邀请把舞台上的两位左右护法吓得步步直退。

“帅哥下来玩水吧!”

“帅哥你腿好白呀!”

温养源退了几步觉得很不爽快,折返回去一脚把正准备爬上岸的男人踹回水中。好在音乐节的安保不是白拿钱的,那几个海鲜男很快就被穿着制服的壮汉制服押送出池子。

《**派生词》得以正常演奏。

《**派生词》起头,出道名曲《速来速来》压中,最新热单《食肉植物》收场,三首歌曲总共十分四十八秒,在周道净狗血淋头的人生中算作排得上号的漫长。

焦躁不减的晚风越来越清凉,原来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遍,五人成功解锁落汤鸡新造型。

温养源洒水车一样快速甩动脑袋,和嫌麻烦没再穿衣服卞阅竟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喻樵子鼓着腮帮挺动身板用力敲下最后一道音符,桑野空口的呼麦伴随落日沉入地平线,周道净半沉浸半逃避的双眼艰难地挤开一道缝隙,抬头看到悬挂在天边的乳白色月牙。

晚霞里的月亮,她还是第一次见,真要说起来,她很久没有抬头看过月亮,虽然那月亮只有圆盘的五分之一大小。

却皎洁得发腻。

他们这个乐队打娘胎里出来就习惯了在最吵嚷的地方专心演出,因此初次听说有观众使用水枪攻击时,大多数人还能保持镇定。

然而这个特殊副本中出现的人造巨浪确实前所未见,温养源说他去过水上乐园,通常不会这么激烈,可能因为他们的形象实在帅气逼人,让那些人心生嫉妒,忍不住想用水花糟践。

卞阅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吃了教训,下次就能有所预判了,接到水上演出就和主办方提议使用雨衣主题,护目镜和雨衣一戴,必要时候两脚上去踹,谁也伤不了他们。

温养源和卞阅一人一句好不热闹,在退场过程中笑眯眯地揉推着脸色黑臭难看的周道净、喻樵子和桑野三人向前走,还不忘和周围捂着鼻子刻意绕开他们的工作人员热情地道别、道谢。

不管怎么样,轻舟已过万重山!

十万金币哐啷啷落入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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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道净
连载中美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