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小房间里。
佟花抱着绣了几朵小野花的包裹,勾着脚丫,天真无辜地看着脏兮兮的地面,那个像是长蛇一般的男人屈着膝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场轻松而惬意的见面会。
少年将自己埋进冰凉的胸窝里,身体纤瘦而脆弱,似乎在竭力寻找着一丝丝安全感。眼睑青黑,眼仁遍布着久未睡眠的血丝,即便这样他也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和清醒。
声音闷哑,钻进耳朵里似乎会磨得耳蜗生疼,佟花不适应地揉揉耳朵,蹲在小小的角落里不敢发出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杀了我吧。”那个少年这样开口。
佟花瞪圆了眼睛。
在她的世界观里,这可不叫英勇就义,反而是蠢蠢笨笨、天生畸形的咒灵才会产生的想法。
像她这样瘦弱的咒灵,生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存活的机会。变得强大、变得凶狠,变成成年体,不被任何人杀死,只有做到这样才是真正地变成强大的家伙。
而眼前这个人……
佟花小心翼翼地抬头,在外人看来是一个普通少年的乙骨忧太,在她眼中却很可怕。
黑乎乎的、血红色的影子在他身后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会把五条悟吞噬干净。它在咆哮狂怒,而身为它的宿体的乙骨忧太却软弱到对人类跪地求饶。
佟花选择性忽视了自己也曾经被五条悟吓得胆战心惊,只是撇撇嘴巴,有点讨厌乙骨忧太这个家伙。明明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畏畏缩缩,还不如把这只漂漂亮亮的咒灵送给自己。
她闷闷不乐地揪着小背包上的野花。
五条悟雷厉风行,硬生生拖着已经毫无求生意志的少年出了禁闭室,弯腰对着佟花露出安抚的笑意,让两人先在总监会门口等他,他去办理属于乙骨忧太的咒术师手续。
佟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指抓着他的袖口轻声道:“五条……”她想起来要叫“老师”,像是恳求一样可怜巴巴地,“五条老师,要……要快一点。”
少女可怜兮兮地比划了一个手势,食指和拇指之间露出小小的空隙,看着有点惹人怜爱。
五条悟故意摸摸她的头顶,弯着腰笑着安抚:“放心哦,五条老师保证立马回来。”
接着伸出食指戳戳一旁冷脸低头的乙骨忧太,声音中带着威胁:“乙骨君,要对未来同期温柔一点哦。”
乙骨忧太并没有回应任何,只是空茫茫的眼神抬起来看了一眼佟花,又重新低下头。
两人就在这样寂静的氛围里相处,安静得就连伊地知都坐不住了,透过后视镜看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二人,柔声询问佟花:
“枷场同学的咒术师等级评定已经出结果了吗?”
对于这样柔弱的女孩子,他们总是愿意多给出一点耐心和温柔,像枷场这样的咒术师,毕业之后继续当咒术师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他们成为咒术师并不够格,转而去入职辅助监督反而是更加不错的选择。
这也是五条悟直接为枷场下评定的原因——
没有必要。
外表温柔和善甚至有些搞怪的五条悟,其实骨子里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冷漠和严苛常伴其身。就像乙骨忧太一样,他或许愿意为了乙骨忧太对抗咒术总监会,但对于枷场佟花这样的存在,为她申请一个学籍已经是仁至义尽。
佟花脸红红地点点头,带着兴奋地拿出自己小包里的身份证,上面刻着一张规规矩矩、内敛腼腆的少女面颊,水润的眼睛和长而柔顺的直发,照片左上角标着等级“三”,昭示了她的危险程度。
很低。
不过伊地知并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而是推了推眼镜,赞叹她的优秀。
佟花左手边坐着的少年目光空荡荡地落在上面,干涩的唇瓣抿了抿,低声问:
“请问,我的等级会是多少呢?”
他带着孺慕和不安:“三级,一定是很厉害的水平吧?”
伊地知哑然。
看来不靠谱的五条先生完全没有通知过这位未来的特级咒术师。
佟花转过头来,将自己的学生证急急忙忙收好,闭着嘴巴不发一言。
她有点别扭。
她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又实在很厉害。捏着小小的背包憋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出声反驳:“才不是呢,你肯定很厉害的。”
血红色的眼眸中是纯然的信任与无害,少女懵懂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审视着乙骨忧太的灵魂,无论那片单薄的灵魂手上沾染了多少血,她似乎都会忽视罪恶,眯起眼睛来轻声安慰他,仿佛天生就有获取别人信任与爱的能力一样。
“你,一定比我厉害多了。”她歪着脑袋艰难地思考,突然想到什么,灵光一闪,凑过来,水汪汪的眼睛同渴望夸赞的小狗,送来毛茸茸的赞叹:
“说不定,会比……五条老师还要厉害,乙……乙骨君。”学着五条悟的语调,万般信任的模样。
那声音明明如此熟悉,在灵魂的最深处,有一道声音和眼前的少女一模一样,透露着相同的本质——
寄宿在他灵魂中的少女半身,也时常发出如此模糊的呓语,仿佛他的灵魂是困扰她的枷锁一般。眼前这一幕他也无比熟悉,癫狂的、恶意的、充斥血狠的生灵追着他、要吞噬他、要折磨他。
瞳孔在止不住地颤抖着,眼睫纷飞,近在咫尺的血色眼眸好奇地望着他,像是直直注视着那抹灵魂,顷刻间,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喧闹暴怒的里香安静下来。
“祈本里香”这次没有再吵闹,也没有嘶吼着要离开、或是宣泄着令人疯狂的爱语,而是轻轻地、像个小女孩一样对乙骨忧太说:
“忧太,里香……要拥有她。”
或许是相同的本质,又或许祈本里香明白了什么,但乙骨忧太天生畏惧于那份全知。
乙骨忧太仓皇地垂下头,干巴巴、带着嘶哑的嗓音响起:
“我只是个,废物而已。”
是的,他就是这么扭曲。遇到只碰到一面就对他释放善意的女孩,他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垂着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呜咽,从那张被小小打开的口,宣泄出一点点可怜巴巴的情绪。
他纵容自己,他安慰自己——
我只是太累太累了,我只是需要一个慰藉,我只是需要这样一双温暖的眼睛。
佟花无措地看着垂头颤抖、似乎在轻声哭泣的少年,抿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抬头看他的眼睛——
红彤彤的、像只兔子,脆弱地紧闭着,像是下一秒就会掉进什么陷阱。
佟花见过许多人哭泣。
菜菜子哭,美美子哭,良哭,甚至就连夏油大人……
他靠消瘦狭窄的喉管吞咽下一颗颗难闻难吃的咒灵球时,眼角也忍不住泛红,她总是会靠上去,朝他的眼睛吹气,摸摸夏油大人肿胀的喉结,小声安慰。
这样的行为似乎对人类是有用的。
人类有点像……
有点像路边毛茸茸的流浪动物一样。你蹲下来,他们就跑远,你温柔地抚摸他们,他们反而傲娇地伸长脖子。直到你们互相熟悉,他们就会变成呼噜噜、软塌塌的小动物,任由你抚摸爱怜。
这样的行为对人类是很有用的。
佟花这么想着,于是指尖触碰着少年冰凉的脸颊,手心温暖,她抬起乙骨忧太的下巴,轻轻地、像犬科动物那样蹭蹭鼻尖,气息几乎要近到一张嘴巴就能把对方吞进肚子里的程度。
香喷喷的,但冰凉的小兔子。
“不要难过,乙骨君,你很厉害,不是废物。”
以获取爱意为生的咒灵绞尽脑汁,信誓旦旦地点点头:“给你一点点爱吧,乙骨君,要好好长大才行,畸形瘦弱的生灵可没办法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
她把乙骨忧太比作畸形瘦弱的小咒灵,从小没有得到过良好的照料,于是扭曲而零落。
乙骨忧太瑟缩着,眼下倏忽红得连成一片云,眼睫飞舞,像孔雀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左看右看,情绪全都化作低低地一声唔,抿着嘴巴,柔软的香气和温度让他回想起以前在便利店的晚班兼职。
冬天的雪夜里,便利店里小小的暖气就在腿边,他缩着身体靠在那里,像一只努力汲取温暖的兔子,等待着冰雪融化。
他出声问道:“我们,我和枷场同学,会是同期吗?会一起上学吗?会一起成为……”
他努力思考着,“会一起成为咒术师吗?”
他的目光殷切地望着伊地知的方向。
男人点点头:“不出意外会的。”
东京高专新生小猫三两只。
乙骨忧太满意地抿着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着佟花怯懦开口:
“我会做的很好的。”
无论是保护,还是喜爱,他都可以做的很好。
所以,请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这是一种迫切渴望被信任、被喜欢的渴望。
乙骨忧太正在利用少女的善良,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使用到了下流可耻的地方,他自己却毫无发觉。
骨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扭曲,哎呀青涩骨我最喜欢了,最喜欢了最喜欢了最喜欢了……
讲道理这一部大家的设定会变得千奇百怪—比如乙骨是兔子(这个好像还蛮符合的),五条老师是蛇,夏油大人则是很复杂了,他会变成兰花螳螂(嗯…),总之是我最爱写的动物世界(好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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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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