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时间仿佛是静止了。
四周的飞鸟扑闪着翅膀，在天空中纷飞，而远处是巨大的落日，金色的光沿着海平面粼粼洒来。
静谧、漫长的一秒。
而后，江骁侧过头，算不上惊愕，但的确是意料之外地看向她。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时伽然越来越过分，说的话已经趋近于露骨。
以至于她吻上来，似乎是不值得惊讶的。
“你……”
江骁的嗓音沙哑。
“哥。”
时伽然看着他的眼睛，周围是天空、大海、落日、飞鸟，这就是她所能想象到的自由。
“我想要你。”
不是会有歧义的“我喜欢你”、“我爱你”。
爱在共同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人面前，成为比呼吸还要理所应当的习惯。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眼尾，极为专注地望着他。
金色的光落在她的头发上、眼睛上，衬得她那样认真。
小船上，其他人坐在船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都没有注意这边。
江骁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
——拒绝她。
——拒绝她。
——拒绝她。
可是他唇张了张，喉咙里像堵着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甚至无法移开看向她的目光。
许久。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抚摸她的头发、眼睛、脸颊。
他手掌贴在她的侧脸。
他几乎就要低下头。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眼睛、唇上。
他几乎就要被蛊惑了。
可最后。
他却只是垂下眼，慢慢松开手，侧过头，视线重新落回大海上。
望着没有边际的前方，声音轻而低，好像只是寻常，“然然，哥哥就当不知道，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也别再做这样的事。”
听上去像在说生病了不可以吃冰的之类的话。
“为什么？”
时伽然听见自己问。
“然然，我是你哥哥。”
江骁没有看她，他低声说：“我想照顾你一辈子，我想保护你，但这些全都是基于哥哥的身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时伽然说：“不明白。”
江骁忽然转过头，看着她。
时伽然还是那样懵懵懂懂的样子。
不清楚自己说的这些话究竟会带来什么。
“不行。”
江骁这一次用了更直白的词。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不行，时伽然。”
“为什么不行？”
时伽然固执地追问。
“我不……”
江骁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对你的爱是家人之间的，不是……不是你想要的。”
他说得有些艰难。
时伽然沉默下来。
她偏过视线，四周仍旧是方才的大海、落日、飞鸟。
可是变成了她不喜欢的样子。
她不喜欢这样。
她忽然之间很想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随着海浪漂泊的浮漂上，有什么咬住了它，然后它慢慢沉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傍晚。
一行人上了岛，靠近岸边有一长排的店铺和酒店，算得上繁华，但稍微远一些就完全没有光了。
导游运气不错，钓了几条稀少的大鱼，卖给酒店后，脸上笑容比平时多了不少。
“晚上不少人会在海边游泳，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酒店外面就有售卖泳衣的地方。”
导游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两个人都没应声。
不过导游还沉浸在一条鱼赚了两天工资的快乐中，毫无疑问地继续往前。
小岛上的酒店没有市区的酒店好，哪怕是套房也有点小，甚至没有独立的浴室，只有一个公卫。
“晚上要出去吗？”
江骁说了从小船对话结束后的第一句话，好像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想去。”
时伽然回答。
“要洗澡的话，你可以先用。”
江骁又说。
“嗯。”
时伽然去拿了睡衣进浴室，没什么头绪地洗着，她盯着白色的瓷砖发呆。
热水哗哗地冲着，好像把外界隔开了。
该怎么办呢。
好像没什么办法了。
应该到此为止了吗？
就算是很认真地告诉哥哥，也还是被拒绝了。
所以不是因为觉得她不够认真，只是他的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
这该怎么办呢。
时伽然有些迷茫，她关掉热水，换上衣服，回到房间。
酒店的隔音并不是很好，过了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再一次响起，是江骁在洗澡。
时伽然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地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比平时洗得久一些。
时伽然翻过身，摸出手机。
除了群消息以外，还多了新的消息。
【s：伽然在那边玩得怎么样？】
【s：听说那边没什么太阳，趁这个机会，可以多出去走走。】
【s：小猫贴贴.jpg】
最后一个表情包是从时伽然这里添加的。
时伽然盯着这几条消息看了一会儿。
鬼使神差的，她再一次想到了“香蕉牛奶”的那句话。
——只要那一个，还是退而求其次，看你自己。
【时间：哥哥。】
她这一刻意识到，“哥哥”这个称呼，其实是没有指向性的。
延和此刻大约是下午，不出意外，是江疏的上班时间。
但他很快就回了过来。
【s：怎么了？伽然。】
【时间：想你，哥哥。】
时伽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把对江骁的情感投射在江疏的身上。
这很不好。
但是，她现在不在乎。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撒娇很少见，江疏像是无从应对般，隔了几秒，才生疏地回复。
【s：伽然，哥哥也很想你。】
【s：等你回延和，哥哥来接你，好不好？】
不单回应了她，还给予了她。
但这还不够。
时伽然想。
她还需要更多才能弥补那一块空缺，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空缺的那部分是什么，又需要用什么才能够填满。
【时间：哥哥，你之前说，等江骁哥哥毕业了，要把我接到你那边去住，是真的吗？】
要和江疏一起生活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迫切地想找点什么，将两个人缠在一起，不然……随便一阵风就可以将这只浮漂吹走了。
这一次，江疏停顿了更久的时间。
然后他问。
【s：你想过来和哥哥一起住吗？伽然。】
【s：哥哥也能很好地照顾你。】
【s：在哥哥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干涉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时伽然盯着最后一条消息，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
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和哥哥做，为什么不可以。
她放下了手机，吐出一口呼吸。
后知后觉地想到，这算是报复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时候，她甚至还没学会如何去爱江骁，却已经无师自通学会如何恨他了。
现在，至少今晚。
她望向窗外，泠然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从这里能够看到很近的海水，但天色已经很晚了，蓝色透明的海水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从令人向往的样子变成了毛骨悚然的样子。
不好看了。
时伽然想，她现在只是想让江骁不好过。
只是因为他拒绝了她。
所以她要报复他。
原来她这么坏。
时伽然闭上眼睛。
第二天，导游带着两个人在岛上游玩，象征意义地“赶海”了一个小时，收获了一斤不到的海鲜，最后因为太小还放生了。
下午在岛上吃了午餐后，乘坐小船回了码头，然后再做车回市区。
休息了一天后，导游开始带着他们去看了这座城市最漂亮的山峰、平原、湖泊，然后吃了当地风味的著名餐厅，也买了许多东西。
这座城市不比延和繁华，因为天总是阴沉的，好像很冷请的样子。
但意外地安静。
时伽然和江骁慢慢回到了从前的样子，还是关系很好的兄妹，好像船上的那个小插曲没有发生过。
亲吻脸颊，总还不算太过出格的事情。
两周后，两个人如期回了延和。
不过，意外的是，来接机的人不是司机，而是江疏。
“你今天怎么有空。”
江骁扫他一眼，随口问了句。
语气平淡得几乎都有些敷衍了。
“伽然说想我了，自然有空。”
江疏说着，走过来，接过时伽然背着的小挎包，那是旅游的时候在店里买的，她很喜欢，一路上都要自己背，江骁要帮她，她还不肯。
见他伸手，江骁下意识说了句，“她要自己——”
话还没说完。
时伽然很乖地把包拿了下来，递给江疏，说：“谢谢哥哥。”
江骁的话音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
时伽然没看他。
“什么？”
江疏拿过包，问他。
“没事。”
江骁单手拉着行李箱，没说什么。
车停在机场外的露天车库，有点远，路上江疏一直在和时伽然说话，时伽然也乖乖地回，很亲近的样子。
江骁舌尖轻轻顶了一下腮帮子，行李箱的车轱辘在地上滚着，发出难听的声响。
江疏的车是普通的轿车，只是牌子稍微贵了一点，但也不算出挑。
很低调的款式。
可能只有江骁跑车的十分之一价格。
江骁来到后备箱，将行李放了进去，转过身正要拉开后座的车门，就看见时伽然已经弯下身，进了副驾驶。
江骁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她身上，定格几秒。
他“啧”了一声，然后弯身进了后座，拉过安全带“啪嗒”一声扣上，声音有些明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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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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