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怎么……

时伽然不可思议地对比起来,她不记得这条项链,更不会记得这一盒一模一样的白色珠子。

从她有记忆开始,这条项链始终陪伴着她,但是这个铁盒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但它们表面留下的痕迹都象征着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

也许正是因为太长,是太小的时候得到的,所以才完全不记得了。

可是,如果是不起眼的——这看上去的确十分廉价,不是玉石,也不是珍珠——如果它并不重要,为什么她又会保留至今呢?

她推算着,至少已经存在十二年了。

六岁。

太小了。

小到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是正常的。

时伽然盯着珠子出了会儿神。

身后哗啦一声,很明显的拉开落地窗的声音。

时伽然思绪回笼,刚要侧过身去看,熟悉的声音先一步在耳边响起。

“跟哥好好聊聊。”

时伽然转了一半的头又转了回来。

“这么不想理哥哥?”

江骁捏了一下她的后颈,语气是有点明显的示好。

就像从前每一次哄她一样。

时伽然低着头把盒子盖上,重新放回抽屉里,顺便将拼图也一起放进去。

啪嗒一声合上。

她转过身,绕过他,正要走开,一只手先一步抓住她,将她拉了回来。

“气性这么大呢?就因为哥哥拒绝了你,难道你以后就要跟我当陌生人了?我就不是你哥了?”

“完全没有。”

时伽然微笑:“我要去洗澡了,你要和我一起吗?哥哥。”

“……”

江骁松开手,摸了摸鼻子,“去吧。”

时伽然转身去拿了睡裙和浴巾进了浴室,没有管他。

像往常一样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江骁还在,就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书,只是很单纯地等待着。

“你……”

时伽然看着他,有点迟疑的表情。

“过来,哥哥给你吹。”

他轻车熟路地去拿吹风机,朝她招招手。

时伽然走过去,背对着他坐在一个拼图用的小板凳上,比沙发矮一点,刚好方便他吹头发。

江骁给她吹头发也十分熟练,毕竟是从小用到大的奴隶。

在呼呼的吹风机声中,时伽然终于平静地说出刚才就想说的话。

“哥哥,你刚刚听着我洗澡的吗?”

“……”

他的动作好像停了一下。

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江骁没有回答。

时伽然又说:“我觉得这不太合适,哥哥。”

“……”

“我们都长大了,是应该保持距离,哥哥,我认为你说得对。”

从理性的角度思考,他现在正因为她的疏远而着急,时伽然现在应该做的是利用他的弱点,得寸进尺,逼他妥协,或者放宽底线,现在无疑是最好的入侵时机——基于她最核心的那个目标来说。

但她不想。

她只是很单纯地在发泄。

这个时候,她不想要他,也不想爱他。

她只想伤害他,让他也感到痛苦。

让他感受她所感受的。

于是她转过身,站了起来,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姿势的变化,让两个人之间忽然易位了。

时伽然的神情是平静的,却无端显出一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我不想谈,我同意你说的,你只是我的哥哥。”

她继续,语气很淡,“江疏也是我哥哥,既然你们都只是我的哥哥而已,那么我当然也要一视同仁了,所以,以后我想和谁说话,想和谁亲近,想和谁住,全都是我的事,哥哥。”

在听到那一句“想和谁住”时,江骁蓦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前。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时伽然看着他的眼睛。

不知怎么,她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神经似乎都兴奋得颤栗起来。

她微笑着说道:“反正对我来说没有区别,都是和哥哥一起住,你能做到的,另一个哥哥也可以,他也能很好地照顾我,不是吗?”

他沉默着,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然后偏过视线,无声地吐出口呼吸。

看上去气得不轻。

时伽然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试图将手抽回来,甚至故意说道:“不是迟早都会分开吗?哥哥,你不是说,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吗?既然这样,那现在就可以分开。”

在这句话说完以前,江骁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简单粗暴地制止了她继续说气话。

“时伽然。”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

像是终于无法再维持冷静,或者说那副好哥哥的姿态。

他低下头,离她很近。

近到似乎就要隔着那只手吻上。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他逼近着,说:“难道我答应你,你就高兴了?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时伽然,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传闻会有多难听?难道你以为现在这个社会他们会紧抓着我不放吗?”

“我告诉你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他们不会盯着我,时伽然,那些难听的声名只会缠着你,伤害你,一辈子都不会消停,它只会成为你的把柄,你懂不懂?每一个想把你拉下马的人都可以利用这个来摧毁你,难道你要哥哥对这些都视而不见吗?”

这一段话似乎早已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千万次,以至于此刻说出口时是那样顺畅无阻,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说得那样快,情绪激烈。

但到了最后,他的神色却慢慢冷静下来。

他望着她,眼底只倒映着她的缩影。

他始终看着她,不曾偏转分毫。

那样的眼神若说是在看妹妹,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可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仍然没有再进一步。

许久。

他的声音轻而低。

几乎快要分不清是对她说的,还是在提醒自己。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什么?”

“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时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用很正常的语气在说,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不知怎么,江骁的呼吸好像停了片刻。

就像是早已经预想过无数次的情景,可是当它真的发生的那一刻,带来的感受依旧那样强烈,强烈到无法承受。

他没有说话。

时伽然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那瞬间浮起的潮湿与绯红。

沉默很久。

他垂下眼,没有看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嗯。”

“我恨你。”

时伽然忽然说。

“真的不行,然然。”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抖。

时伽然说:“出去。”

“……别这样对我,然然。”

他伸出手,去拉她,想让她看着自己。

那几乎是一个祈求的姿态。

“出去,我要睡觉了。”

时伽然偏过头,近乎漠然地说。

“然然……”

他又叫了一声。

时伽然没有任何回应。

也没有看他。

时间好似静止了,变得那样漫长,又那样煎熬。

余光里,有什么从他眼尾落下,如同一颗白色光点,短暂、迅速地消逝。

江骁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随着那道落地窗拉开又合上的声音,房间内只剩下时伽然一个人。

她撑着墙边,粗重地喘了口气,像是有些呼吸不过来。

过了几秒,她慢慢滑下来,跪坐在地上,神色平静,只有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夜幕下,清泠泠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雪纱。

这个夜晚,和当年江骁砸碎落地窗的夜晚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他亲手将门合上的。

-

八月,林姨开始为时伽然准备开学前的日用品,都是时伽然平时用习惯了的东西。

虽然这些事情原本是江骁做的。

但最近两个人在冷战——时伽然单方面地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

午餐的时候,林姨瞧着两人的状态就知道还没和好,叹了口气,说:“这个月月底我还得请一次假,我也不叫别人过来了,你们两个到时候出去吃或者点外卖凑合几天……月底的时候,江骁你可要记得送妹妹去学校报道,别耽误了。”

“我知道。”

江骁看了时伽然一眼。

她一句话都没说,低头吃着饭,看样子是默认了。

江骁却并没有放心。

林姨交代完,就转身进厨房去收拾了。

她前脚刚走,时伽然就开了口,“不需要你送我。”

“……”这句话是江骁意料之中的,但他仍然沉默了一下,那一秒的呼吸是清晰明显的,然后他说,“那你要怎么去?又准备叫江疏是不是?”

“嗯。”

时伽然其实也可以叫宋惊舟,她的选择不止一个,但她没有说,因为她只是不想让他好受。

现在已经足够他不好受了。

江骁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漆黑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气。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委屈的样子。

“然然,你想让我怎么做,你告诉我,行不行?”

他放软了语气,这些天他一直在示好,用各种办法哄她。

但是时伽然还是油盐不进,“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放下餐具,拿纸巾擦拭了一下唇,站起来,口吻听着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哥哥,我已经听了你的话了,我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行吗?”

时伽然站定,看着他。

安静几秒。

她说:“什么样?以兄妹的名义暧昧吗?”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哥哥,你可真是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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