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时伽然不可思议地对比起来,她不记得这条项链,更不会记得这一盒一模一样的白色珠子。
从她有记忆开始,这条项链始终陪伴着她,但是这个铁盒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但它们表面留下的痕迹都象征着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
也许正是因为太长,是太小的时候得到的,所以才完全不记得了。
可是,如果是不起眼的——这看上去的确十分廉价,不是玉石,也不是珍珠——如果它并不重要,为什么她又会保留至今呢?
她推算着,至少已经存在十二年了。
六岁。
太小了。
小到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是正常的。
时伽然盯着珠子出了会儿神。
身后哗啦一声,很明显的拉开落地窗的声音。
时伽然思绪回笼,刚要侧过身去看,熟悉的声音先一步在耳边响起。
“跟哥好好聊聊。”
时伽然转了一半的头又转了回来。
“这么不想理哥哥?”
江骁捏了一下她的后颈,语气是有点明显的示好。
就像从前每一次哄她一样。
时伽然低着头把盒子盖上,重新放回抽屉里,顺便将拼图也一起放进去。
啪嗒一声合上。
她转过身,绕过他,正要走开,一只手先一步抓住她,将她拉了回来。
“气性这么大呢?就因为哥哥拒绝了你,难道你以后就要跟我当陌生人了?我就不是你哥了?”
“完全没有。”
时伽然微笑:“我要去洗澡了,你要和我一起吗?哥哥。”
“……”
江骁松开手,摸了摸鼻子,“去吧。”
时伽然转身去拿了睡裙和浴巾进了浴室,没有管他。
像往常一样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江骁还在,就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书,只是很单纯地等待着。
“你……”
时伽然看着他,有点迟疑的表情。
“过来,哥哥给你吹。”
他轻车熟路地去拿吹风机,朝她招招手。
时伽然走过去,背对着他坐在一个拼图用的小板凳上,比沙发矮一点,刚好方便他吹头发。
江骁给她吹头发也十分熟练,毕竟是从小用到大的奴隶。
在呼呼的吹风机声中,时伽然终于平静地说出刚才就想说的话。
“哥哥,你刚刚听着我洗澡的吗?”
“……”
他的动作好像停了一下。
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江骁没有回答。
时伽然又说:“我觉得这不太合适,哥哥。”
“……”
“我们都长大了,是应该保持距离,哥哥,我认为你说得对。”
从理性的角度思考,他现在正因为她的疏远而着急,时伽然现在应该做的是利用他的弱点,得寸进尺,逼他妥协,或者放宽底线,现在无疑是最好的入侵时机——基于她最核心的那个目标来说。
但她不想。
她只是很单纯地在发泄。
这个时候,她不想要他,也不想爱他。
她只想伤害他,让他也感到痛苦。
让他感受她所感受的。
于是她转过身,站了起来,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姿势的变化,让两个人之间忽然易位了。
时伽然的神情是平静的,却无端显出一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我不想谈,我同意你说的,你只是我的哥哥。”
她继续,语气很淡,“江疏也是我哥哥,既然你们都只是我的哥哥而已,那么我当然也要一视同仁了,所以,以后我想和谁说话,想和谁亲近,想和谁住,全都是我的事,哥哥。”
在听到那一句“想和谁住”时,江骁蓦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前。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时伽然看着他的眼睛。
不知怎么,她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神经似乎都兴奋得颤栗起来。
她微笑着说道:“反正对我来说没有区别,都是和哥哥一起住,你能做到的,另一个哥哥也可以,他也能很好地照顾我,不是吗?”
他沉默着,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然后偏过视线,无声地吐出口呼吸。
看上去气得不轻。
时伽然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试图将手抽回来,甚至故意说道:“不是迟早都会分开吗?哥哥,你不是说,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吗?既然这样,那现在就可以分开。”
在这句话说完以前,江骁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简单粗暴地制止了她继续说气话。
“时伽然。”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
像是终于无法再维持冷静,或者说那副好哥哥的姿态。
他低下头,离她很近。
近到似乎就要隔着那只手吻上。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他逼近着,说:“难道我答应你,你就高兴了?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时伽然,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传闻会有多难听?难道你以为现在这个社会他们会紧抓着我不放吗?”
“我告诉你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他们不会盯着我,时伽然,那些难听的声名只会缠着你,伤害你,一辈子都不会消停,它只会成为你的把柄,你懂不懂?每一个想把你拉下马的人都可以利用这个来摧毁你,难道你要哥哥对这些都视而不见吗?”
这一段话似乎早已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千万次,以至于此刻说出口时是那样顺畅无阻,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说得那样快,情绪激烈。
但到了最后,他的神色却慢慢冷静下来。
他望着她,眼底只倒映着她的缩影。
他始终看着她,不曾偏转分毫。
那样的眼神若说是在看妹妹,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可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仍然没有再进一步。
许久。
他的声音轻而低。
几乎快要分不清是对她说的,还是在提醒自己。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什么?”
“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时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用很正常的语气在说,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不知怎么,江骁的呼吸好像停了片刻。
就像是早已经预想过无数次的情景,可是当它真的发生的那一刻,带来的感受依旧那样强烈,强烈到无法承受。
他没有说话。
时伽然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那瞬间浮起的潮湿与绯红。
沉默很久。
他垂下眼,没有看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嗯。”
“我恨你。”
时伽然忽然说。
“真的不行,然然。”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抖。
时伽然说:“出去。”
“……别这样对我,然然。”
他伸出手,去拉她,想让她看着自己。
那几乎是一个祈求的姿态。
“出去,我要睡觉了。”
时伽然偏过头,近乎漠然地说。
“然然……”
他又叫了一声。
时伽然没有任何回应。
也没有看他。
时间好似静止了,变得那样漫长,又那样煎熬。
余光里,有什么从他眼尾落下,如同一颗白色光点,短暂、迅速地消逝。
江骁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随着那道落地窗拉开又合上的声音,房间内只剩下时伽然一个人。
她撑着墙边,粗重地喘了口气,像是有些呼吸不过来。
过了几秒,她慢慢滑下来,跪坐在地上,神色平静,只有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夜幕下,清泠泠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雪纱。
这个夜晚,和当年江骁砸碎落地窗的夜晚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他亲手将门合上的。
-
八月,林姨开始为时伽然准备开学前的日用品,都是时伽然平时用习惯了的东西。
虽然这些事情原本是江骁做的。
但最近两个人在冷战——时伽然单方面地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
午餐的时候,林姨瞧着两人的状态就知道还没和好,叹了口气,说:“这个月月底我还得请一次假,我也不叫别人过来了,你们两个到时候出去吃或者点外卖凑合几天……月底的时候,江骁你可要记得送妹妹去学校报道,别耽误了。”
“我知道。”
江骁看了时伽然一眼。
她一句话都没说,低头吃着饭,看样子是默认了。
江骁却并没有放心。
林姨交代完,就转身进厨房去收拾了。
她前脚刚走,时伽然就开了口,“不需要你送我。”
“……”这句话是江骁意料之中的,但他仍然沉默了一下,那一秒的呼吸是清晰明显的,然后他说,“那你要怎么去?又准备叫江疏是不是?”
“嗯。”
时伽然其实也可以叫宋惊舟,她的选择不止一个,但她没有说,因为她只是不想让他好受。
现在已经足够他不好受了。
江骁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漆黑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气。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委屈的样子。
“然然,你想让我怎么做,你告诉我,行不行?”
他放软了语气,这些天他一直在示好,用各种办法哄她。
但是时伽然还是油盐不进,“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放下餐具,拿纸巾擦拭了一下唇,站起来,口吻听着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哥哥,我已经听了你的话了,我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行吗?”
时伽然站定,看着他。
安静几秒。
她说:“什么样?以兄妹的名义暧昧吗?”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哥哥,你可真是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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