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发了一些会让人误会的话，虽然就算被误会了，似乎也没有任何损失。
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不过此刻因为刚看完影片，无所事事，大约是闲的，所以她回了一句。
【时间：不是亲的哦。】
回完以后，她没有再看群消息，而是关掉手机，开始睡觉。
她的作息还算稳定，入睡也并不困难。
醒来的时候，因为高三的生物钟还没完全代谢掉，哪怕不用早起，也才八点。
她简单洗漱过后，下楼吃早餐。
林姨正在凉新做的绿豆汤，见她过来，笑着说了句，“然然放假了还起这么早。”
时伽然“嗯”了声，乖乖喊了声，“林姨早。”
“今天给你煮面条好不好？”
林姨收好容器，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两个鸡蛋，“昨天刷视频，看到一个新的做法，你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呀，无论林姨做什么我都喜欢。”
时伽然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讲。
林姨被她哄得笑着嗔怪了句，“你这孩子，从小就嘴甜。”
她熟稔地开始煮面条、打佐料，见时伽然坐在旁边的小餐桌上等，大约是怕她等得无聊，便闲聊似的开口说道：“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你哥哥起得都很晚。”
时伽然歪着脑袋，两只手撑着下巴，问：“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熬夜打游戏了，然然，你可得好好监督你哥，”林姨说，“熬夜可对身体不好，他现在还年轻，身体经得住造，以后等年纪大了，可就容易出问题了。”
说到这里，林姨又说了句，“然然你也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保持好心情，这样我就放心了。”
唠唠叨叨的语气。
像是长辈关心晚辈那样。
时伽然安静了一会儿。
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她弯起眼睛，朝林姨笑，温声说：“好哦，我会的，林姨。”
面条很快就做好了。
一碗猪骨汤底的面条，几颗剥好的虾仁，几片青菜叶，最上面铺了一个焦焦脆脆的鸡蛋，汤面的香气扑鼻而来，时伽然不爱吃葱花，但不介意有它的存在，不过林姨还是没有放。
——这一点，是在时伽然在江家住了很久以后，林姨才察觉到的。
时伽然不挑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厌恶。
看起来好像怎么样都可以。
很乖，很懂事。
也很省心。
不过林姨一直认为，哪有小孩子不挑食不闹腾的呢？她也是从小孩子做过来的，懂事的孩子之所以懂事，是因为没有人给她兜底、撑腰，只能懂事，要是养成江骁那样的小霸王，谁招了他，他那不依不饶的混蛋样，简直比恶狗还令人糟心，别说江茯和顾秋羽了，她一个住家阿姨，都被折腾过不知道多少次。
哪有天生就懂事的。
不过，那会儿的时伽然，父母刚出国，她只身一人住在江家。
她只能懂事。
懂事的孩子是不会主动提要求的。
所以林姨不问。
她只是长久地观察。
于是她注意到，时伽然从不会主动夹带葱的食物。
但如果有人给她，她会吃掉。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姨减少了葱花的含量，有时候会做两份，一份没有葱花，一份有。
时伽然总是挑没有葱花的那一份。
于是渐渐地，许多菜不再有葱花。
今天，也没有。
时伽然吃得很慢。
快吃完的时候，江骁趿拉着拖鞋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他的头发有一缕翘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像潦草小狗。
时伽然多看了一眼。
“转过去。”
江骁哑着嗓子说。
稀松平常的语气，但时伽然莫名听出一些羞恼的意味，可能是错觉。
时伽然收回视线，继续安静地吃面条。
他坐在了时伽然的旁边。
林姨很快做好，放在了他面前，而后就听见他说：“有冰水吗？”
“大早上喝什么冰水？”
林姨训了一句，转身去倒了一杯绿豆汤给他，不过因为没凉好，此刻还冒着热气。
江骁皱了一下眉。
林姨一看他这表情，就有不妙的预感，立刻说道：“不是你让做的，这会儿又不想喝了？”
“我是让你做给——”
他话音倏地一收，闭了嘴，端起玻璃杯，仰头灌下一大口，然后开始吃早饭。
时伽然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早饭过后，她转身上了楼。
下午江骁没有过来找她，时伽然也没有去找他。
两个人也没有互发消息。
很平静的一天。
也是很无聊的一天。
时伽然在房间里拼了一会儿拼图，之前的白鸟拼图，天空的部分拼得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一小部分，白鸟的轮廓和箭矢也还剩下一些。
不过长时间地进行一个单调且机械化的行为，通常过不了多久就会感到索然无味。
但时伽然似乎有无限的耐心，仿佛擅长等待的猎人。
她一点一点将空白的部分填满，让其变得有色彩。
不知过去多久。
她停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轻轻舒展着有些僵硬发酸的身体。
恰好这时。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有新消息弹出，缩略图看上去是微信的。
她拿起手机点进去扫了一眼。
是群消息。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明晃晃的光，白灿灿。
——还没到晚上。
嗯？
她低头点进去，看到一众靓男靓女以及动漫头像后，微微一愣，抬眼扫了一眼上方。
哦。
是班级群。
她就说，那些人怎么会用这么阳光的头像。
一点都不变态。
【班长：@所有人，后天填志愿了，我们打算组织一个毕业同学聚会，就定在后天下午，大家如果有时间，可以尽量都来学校机房填志愿，填完以后我们一起去聚餐。】
【班长：所有费用都由班费出，如果结束后还有剩下的，我们会退还给大家，如果不够，我和学委来补这个空缺。】
【班长：我们暂时计划是租一个小别墅，可以唱歌，也可以玩桌游打牌之类，还可以做小烧烤，等中午吃完饭以后我们分别坐车过去，或者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依旧是投票决定。】
在班长发起这个话题以后，群里响应很多。
基本都是赞成的，也有个别说没有时间去不了的，还有一些别的提议的。
不过随着讨论的深入，这个方案还是暂时定了下来。
毕竟刚高考完，大家彼此的同学情谊还算深厚，所以大部分人都很兴奋，全都热情地讨论着。
其实玩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玩伴是谁。
时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反正填志愿那天也要去学校，索性同他们玩一天也没有什么，她并没有别的事情。
不过。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知忽然想到什么。
她眼底略微有些失神。
手机里，拼图时开始播放的音乐，此刻刚好到了歌词的部分。
舒缓、温柔地唱着——
“Frightened by my feelings.
（我不敢直面自己的情感。）”
“I only wanna be a relief.
（只想寻求一丝解脱。）”
“No, I'm not a go-getter.
（不是的，我并不是一个呼风唤雨、顺风顺水的人。）”
“The demon had a spell on me.
（恶魔在我身上下了咒语。）”
-
晚饭过后。
林姨很早收拾好，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伽然和坐在沙发上玩手游的江骁说：“我休息了，绿豆汤冻在冰箱里的，还做了绿豆糕放在第二层的格子上，是解暑消火的东西，夏天喝正合适。”
话音落下后，客厅这边有短瞬的寂静。
随即，时伽然弯起眼睛笑了，回道：“好的，谢谢林姨。”
“你俩也早点休息，特备是江骁，老熬夜可不好。”
说到熬夜，林姨又忍不住念叨起来，“别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注意这些，等老了以后，毛病可多着。”
江骁没接话。
时伽然乖乖回应，“嗯嗯。”
林姨又讲了几句，让这对兄妹俩早点上楼休息，而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一楼客厅带有挑空，显得格外空旷宽敞。
尤其只剩下两个人时，似乎更加安静了。
时伽然还保持着看向林姨背影的姿势，声音轻轻的，“消火？”
江骁很安静。
时伽然侧过头，看向他，问：“哥哥，我消什么火呀？”
“……”
江骁低着头看手机，像是没有听见。
时伽然忽然靠了过来。
手撑在他的腿侧，俯下身，自下往上地看他，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腿上。
轻轻扫了过去，像是羽毛那样。
他却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
他下意识抬起眼，后退着。
时伽然握住了他的衣服领口。
他再也不能后退，被她压在了身下。
而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妹妹就这样骑在他的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移了一下。
有那么几秒。
谁也没有说话。
昏暗的客厅里，电视的声音隐隐地播放着。
那些光侧投过来，在时伽然的脸上明明灭灭。
她实在是漂亮。
秾丽的面容，皮肤凝白，像从未见过天光，细腻而又柔软的质感。
嫣红的唇色与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近乎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下意识地望过去。
江骁的目光短促地停留一瞬，而后移开。
——那并不是一种周正端庄的漂亮。
浓墨重彩，摄人心魂。
白皙到近乎异常，病态，没有血色。
更像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艳鬼。
充满了危险与未知。
是塞壬的歌声、美杜莎的双眼。
是引人下地狱的诱惑。
只会带来灾难。
然而。
哪怕知道。
哪怕本能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所有的声音都在说——
拒绝。
拒绝。
拒绝她。
但最后。
在那一片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江骁沉默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来自《should have known bett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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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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