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停在医院后门,徐瑞诚拉好手刹,没有熄火。
他把车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些,安静地坐着。
身旁传来周在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得很沉,似乎许久没好好休息,熬到了极限。
徐瑞诚不忍吵醒他,大半夜坐在驾驶座刷手机。
罗红在社交媒体发布了一条消息,大意是欢迎李梭梭加入花滑队,队内训练有序和谐地进行云云。
配了一张男单队日常训练图。
李梭梭正腾空飞速旋转着,其余两人在练习各自的动作。
看来他适应得不错。
徐瑞诚又看了眼周在。
不知道他是会高兴还是难过呢?
别看他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其实心里可舍不得了。这么些年,周在见过很多人,各种各样的,可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只有李梭梭一个。
就这么放手了。
徐瑞诚想,这得有多爱啊。
手机屏幕上映着自己的脸,看不出情绪。徐瑞诚笑笑,他很擅长掩饰。
你的心里有人吗?徐瑞诚自问道。
答案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林灿宇?
他脑子突然蹦出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徐瑞诚自嘲地笑笑,骗别人可以,连自己还要骗吗?
他们之间很和谐,徐瑞诚喜欢和林灿宇上床,这是事实。
但徐瑞诚心里还藏着别的。想来自觉龌龊。
不过那小子好像也不在意的样子。只要能做就行了,倒也不挑。
目前来说,两人维持床伴关系,徐瑞诚还算得心应手。
徐瑞诚就怕某天情难自抑地往更深的地方发展,到那时恐怕不好收场了。
“咳咳。”周在醒了,声音带着沙哑,“几点了?”
“三点。”徐瑞诚收起回忆往事的温情,换上了那张臭嘴,“知道自己现在烧到多少度吗?坐在你旁边都觉得烫。”
“噢,”周在应了声,不紧不慢道,“那你还不送我上医院。”
徐瑞诚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去什么医院啊?直接拉殡仪馆得了。”
周在咳得更厉害了,喘了好一会,也不拦他,任由尼古丁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弥散。
他就窝在座位,淡淡地笑着,眼睛看着前方,没有聚焦点。
徐瑞诚就是故意的。他害怕周在这副毫无留恋的状态。
周在整个人苍白得像一张纸,好像轻轻一碰就破了。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留住他。
徐瑞诚想说些什么劝他。
周在却先开口,他挤出个笑,想让徐瑞诚放心:“我没事,真的。”
周在知道徐瑞诚想说什么。为了一个小孩,至于吗?这个不乖,换一个就好。哥们带你见世面云云......
他看着车前灯,白色大灯打在水泥地上,细小的灰尘无声舞动。
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他一个。
放在从前,周在绝不信有人能牵绊住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
周在认真想过,他真的,放不下李梭梭。
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想冲上去,抱住李梭梭,大声告诉他,自己是犯浑脑子抽了说错话。
他早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若不是瘫在轮椅上,这双废腿教不了东西耽误他,哪舍得放手。
可他又怕把话说明白,李梭梭更不可能走了。
哎……这叫什么事。
周在把手挡在额前,长叹一口气。
李梭梭捣鼓着房间的暖气片。
网上说摸着会烫手,怎么他房间这个只觉得有点温。这玩意开关在哪?
他研究了下,没整明白,干脆穿着大衣睡觉了。
由于突发换教练事件,李梭梭没有参加法国站的自由滑。
这注定他与大奖赛总决赛无缘。
但下一场美国站李梭梭还是会参加,哪怕积累经验也好。
花滑队有专业的保障团队,他的伤没有大碍,养一养,做好康复训练,不影响后续的比赛。
这里的人说话很快,习惯加很多儿化音,听着有些吃力。
饭菜偏咸口,但食堂大爷做得卤肉很好吃,特香。
一切都很新奇,也很有趣。
李梭梭劈里啪啦打下一大串字,看着聊天框顶上那两个大字。他犹豫了很久,不敢发送。默默存在备忘录里。
还是……算了吧。别打扰他了。
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我不要你了,李梭梭。”
“走吧,别再粘着我了。”
周在的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回荡在李梭梭耳边。
有时他做梦会哭醒。
摸着湿湿的枕头,心头浮现的却还是从前在哥温和的笑,在哥对他的好......
“起跳整体发力,下蹲要充足,不是单靠腿,清楚吗?”罗红双手环抱朝她滑去。
李梭梭点头,转身后压步滑了个大弧线,调整姿态,屈膝,起跳!
“呲——”刀齿发出尖锐的声响。
重心还是太前了。
“你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罗红摇头,毒辣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毫不留情道,“谁教你这样落冰的?一副野路子模样。”
“周在没教过你吗?他跳得那么好,”罗红嫌弃地看着李梭梭,“你但凡从他身上学到三成也不至于跳成这样。”
李梭梭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他又给在哥丢人了。
周在也说过他的跳跃。
无数次讲解过细节,从起跳肌肉发力、腾空时的轴心、落冰打开辅腿时机,周在都给李梭梭掰开了揉碎了讲。
有时说激动了,周在会亲自示范:“你看啊,起跳时肩膀要侧过来,预留足够的空间带动旋转。”
周在把手臂伸直,下压侧身:“紧接着上身的力量传递到腰腹、胯,再到......”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腿上。
周在永远没办法告诉李梭梭,起跳时腿要怎么动。
他做不到。
李梭梭这时总会打断他,迅速冲上冰面跳一个,不管好坏,呲着大牙:“怎么样?这个好点了吧。”
李梭梭见不得周在这样为难自己,总是第一时间拽着周在不让他往下陷。
后来才明白,对在哥而言,重回冰场的每一刻每一秒,每一道灵动的弧线,每一声落冰的脆响,何尝不是抽筋剥骨的痛。
“看好,我只教一遍。”罗红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她脱掉羽绒夹克,向前蹬了三下。为了让李梭梭看清,特意把动作做得又大又慢。
腾空而起一个阿克塞尔一周,平缓落冰,行云流水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流畅、自然,甚至看不出她有发力。
李梭梭回想自己的每个跳跃,仿佛要拼上性命,恨不得把冰面凿穿。
“起跳和落冰都要顺着你的滑行轨迹,哪怕身体在空中也应保持。”罗红提点道。
李梭梭恍然大悟,看了罗红的示范,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专注腾空后的动作,反而忽视了最基本的运动轨迹,落冰太过生硬。
李梭梭加速后滑,又跳了一个。
“勉强能看,比刚才好一点。”罗红给出评价,依旧没有笑脸。
“自己按这个标准练,这场下冰前我要看到你的进步。”罗红看了看表,“你还有一个小时。”
说完带着利刃般的眼神,朝另外两人滑去。
李梭梭一刻不敢耽搁,卖力地练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已不在周在搭建的温室中,在队内,必须成为最优秀的那个,才有机会获得教练的关注。
竞争是残酷的,但李梭梭不会放弃,他要站上更高的赛场。他不想再让周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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