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最舒服的就是傍晚，夕阳还没完全落下，黑夜的边在逐渐渗透整个天空，没有烈日当头的炽热，夜生活随着路边烧烤摊的烟熏火燎拉开帷幕。
小卖铺一天之中最热闹的也是傍晚，门口的树下围着下象棋的大爷，自带着小马扎，提着一壶热水，裤子后挂着厚厚的一串钥匙丁零当啷的响，有的人哪怕是不玩也要站在身后观摩。
楼下竹筒粽子的糯米香诱人，窗外蝉鸣高亢，周周坐在桌前苦思小摊的‘生死存亡’。
“周周！”
“哎！”周周把头探出窗外。
谭奶奶在楼下招手：“下来吃西瓜！”
象棋桌旁又支起一张小方桌，除了有周周，还有几个相熟的邻居。
“周周白白净净的长得真俊！”
老人夸孩子都用方言，眯起眼睛笑着还得看着，周周害羞的脸一红。
“你奶奶去广州了吗。”
“昨天走了。”
“这得去多久。”
“我爸想让待到年底。”
谭奶奶拎出一袋瓜子和花生：“往地上扔，回来我扫。”
每人抓了一把瓜子，悠闲地嗑着。
“你爸妈胆是真大，真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两口子在广州赚那么多钱，给你奶请个保姆照顾一下也不至于接过去这么麻烦。”
邻居都统一着’在大城市工作的工资都很高‘的观念，一直不理解周周为什么还待在这个三线城市。
“他们工资没有很高，我弟还得上学，开销都很大。”
王姨搓着花生外皮：“大城市工资再不高肯定也比我们这的工资高，后面二楼那家给老公公请的护工一个月就一千五，不贵。”
谭奶奶：“人家夫妻俩肯定有自己的考虑，咱就别瞎琢磨。”
“奶奶，我还要先作业，就先上楼了。”
谭奶奶：“抓一把花生走！”
———
九点小区里就彻底安静下来，夜静了，窗外的蝉鸣还不停歇。
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一盏桌上的台灯，微微亮就够。
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明天要怎么办。
如果不去五中，那线上预订，送餐这些全部前功尽弃。
周周不甘。
她不会知难而退的人。
望着天花板思考，风扇旋转在墙上倒映出影子，手机突然震动，是周亦桉给她发的消息。
周亦桉：【睡了没。】
周周问：【妈没收你手机吗。】
周亦桉：【收了，趁拍作业的功夫赶紧上线一下。】
随机他发来一张星空照片。
周亦桉：【俞州看不到星星，给你看看广州的星星。】
周周点开照片，放大。
漆黑的天空繁星闪烁，再起身看看窗外的天空，确实不一样。
周周：【好漂亮。】
周亦桉：【照片上还没有肉眼看的更漂亮，下次你过来，我带你去楼顶看！】
周亦桉：【妈来了，我下线了！】
状态一秒变成了离线。
“好多……”周周换了一个姿势看着照片，试图在数有多少颗。
还没数明白，困意来袭，放下手机很快入睡。
——
周天不补课，程秋一觉睡到十点。
方意和程立不在家，阿姨今天月休。
起床先冲澡，衣柜里随便挑了两件衣服，白色短袖搭配黑色运动短裤，戴着棒球帽准备出去吃饭。
老远就看到花丛边蹲着一个人，而且隐隐约约感觉对方在看他。
“周周？”
脚蹲麻了，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站稳，幸亏程秋眼疾手快抓住。
“你怎么蹲在这。”他有些诧异。
周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吞吞吐吐道：“找你。”
“那你为什么不敲门。”
“敲了，没人答应。”
“抱歉，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在楼上睡的太死没听到。”
她笑着说没事。
“找我干什么。”
她犹豫开口：“你昨天说的话还算话吗。”
“哪句。”
“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你。”
“当然算话！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她没回答，转身提起地上的水果。
陈秋开玩笑问：“这是要行贿吗。”
“不能这么比喻。”她表情郑重，“之后会很麻烦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咱俩什么关系。”他两手插兜问。
周周：“朋……友。”
“怎样的朋友。”
“可以邀请你参加生日。”
程秋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但知道对两人朋友关系的一种认可。
“验证朋友的一关，就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看看对方有没有逃跑，如果没有逃跑并且伸出了手，那么恭喜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这个朋友大概率会成为‘哆啦A梦’，能出手解决任何困难。”
“真的吗。”
“你不相信哪句话。”
“我还没说麻烦你什么。”
“什么都行，不是麻烦。”怕她还不好意思张口，程秋说，“这次水果我要了，但下不为例。”
“好！”周周终于露出笑脸。
昨天睡前想到了一个方法。
既然现在同行不让她去校门口摆摊，但是她又放弃不了校门口的客流量，索性全部改成外卖，她不再出摊。
被举报的群也找不回来，她想过再创一个，但是苍蝇是打不完的，她决定不再办群。
“没有群怎么接订单？”程秋问。
“这就是我想要麻烦你的事。”周周都怕自己说完会被打，“能不能麻烦你每天跑教室问一下有没有人要订饭。”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你可以不答应，但是别生气，别打我，别骂我。”
他气笑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人？”
看着她不说话，程秋猜到她在想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喂！就算打不过，但那时候如果只等着被揍一点不还手，是不是也太懦弱了。”
“嗯……”
“那一次偶然，我的形象在你心里就已经定型了吗。”
“啊。”
“打架，凶狠，小混混……”他说着自己当时的形象，“我承认当时对你有点凶，但现在道歉是不是也显的太没有诚意。”
周周小声嘟囔：“不是有点……”
“你说什么，大点声。”
“都过去了。”
“我帮你这次，能不能把我的形象改变。”
“我没把你想多坏。”
“你看，还是想坏了。”
“当时情况，我也没法觉得你是好人，第二天你帮了我后，我就觉得你不是坏人了。”
“这么容易就改变了？我天！周周你这样会很容易被人骗的。”
周周看着他，满眼透露着‘那到底要怎样’的目光：“那到底是要好人形象还是坏人形象。”
“好人！”他回答极快。
“那你把水果都拎回去吧。”
“你着急回家吗。”
她摇头。
“那一起去躺葛轩家吧，他昨天也挺担心你的。”
葛轩父母也都上班去了，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程秋，没想到开门还看到了周周。
“哦！周周你怎么来了！”
“我找他帮个忙。”
“什么忙他能帮我不能帮。”
程秋：“这不来找你了吗。”
周周把想法又说了一遍，葛轩二话不说直言没问题。
周周：“那这一周麻烦你们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都是朋友，要是你没想道这个方法，程秋都打算揍……”
葛轩话还没说完被程秋捂住嘴巴。
周周：“打算什么。”
葛轩嘿嘿一笑，眼珠子提溜一转：“打算也帮你想办法。”
程秋深呼一口气：“没错！”
周周：“谢谢你们。”
葛轩家的鞋柜上有个显眼的高铁模型，上面刻着欢迎回家，抬头一看，电视机下面也有一个高铁模型。
周周出于好奇的问：“你们家是有人在高铁站工作吗。”
葛轩一愣：“疑！你怎么知道。”
她指了指电视机下的模型。
“我爸妈都在高铁站工作，我爷爷奶奶也是。”
“那你未来也会吗。”
“嗯！”他肯定的点头，“本科考不上，我是打算单招上南铁。”
周周对南铁不太了解，但看他对未来的规划说的头头是道，觉得他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
程秋：“王昱茗几点下课。”
葛轩：“十二点。”
程秋：“他从几点开始上课。”
葛轩：“他下午两点还有节数学课。”
程秋：“他也太压榨自己了。”
周周小声感叹：“好辛苦。”
“没办法。”葛轩拿起洗过的苹果就啃，对着周周讲解着，“他出国，我单招，我们这三个里只有王昱茗会高考，也只有他成绩好能考上大学，你是好学生，可以跟我们少接触一点，但王昱茗绝对是个努力学习的人！”
程秋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少跟我们接触！”
葛轩啧啧两声：“人家一中的，咱俩连高考都不考，在一中人面前咱俩算个什么东西。”
“一中！”程秋睁大眼睛。
“你不知道吗？！哦！那天周周说的时候你不在。”
程秋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周周一下变成了高高而挂闪耀的星星，望着她的目光都参杂着遥不可及。
她被盯的有些不自在。
“不是只有高考才是唯一的出路，我觉得你们的人生规划也都很好！”她先看着葛轩说道，“你未来势必有一份非常体面稳定的工作，程秋就更不用说，家庭条件在那，未来又是留学海归，学历就是锦上添花，相反我要付出成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赶得上你们。”
“我们都会走上坡路，但是周周你也别谦虚了，我还指望着未来像别人炫耀‘我有一个好朋友在清华北大’！”
“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切皆有可能，未来无限可期！”葛轩嘴巴一刻没停过，“我爸妈知道我有一个一中朋友后，都让我离你远点怕我影响你………”
程秋坐在一旁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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