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茶蕊全然不知，自己的进食带来如此影响。
看年年、佟姨吃的尽兴，盛茶蕊心中的天秤上，代表“吃”的那端总算压过“不吃”，她伸长筷子，夹了一把贡菜，放进锅中。
贡菜不能煮久，否则会失去嘎嘣脆的口感，她估摸着时间，把绿色长条从锅中捞起，放在盘中。
边缘蘸上的红油，在白色骨碟中画下一道橙红的弧。
佟姨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油碟都换了两次，正在啃一只凤爪，看动作，像只鼓起腮帮子的仓鼠。
屏幕上，年年咬着一块虾滑，不知在想什么，停下动作。
盛茶蕊的目光落在碟中的食物上。
她有多久没吃过火锅了？
不记得，但患病之后，看上去再精致、闻起来再香、吃上去再美味的东西，在她口中都味如嚼蜡。
蔬菜中的纤维，在舌尖上像是塑料制品。
肉类，油脂令她感到恶心。
如果不是家庭条件优渥，一家人的悉心照顾，盛茶蕊知道，她一定早就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进食这一动作，也忘记了吃到美食，是怎样愉快的感受。
直到几个月前，偶然点进“年年爱干饭”的视频。
屏幕上的女孩在吃一只鸭边腿。
卤过的鸭腿，色泽金黄，她吃得嘴边糊上一层油，让盛茶蕊想到贪嘴的小花猫。
那只鸭腿有这么好吃吗？
反应过来的时候，盛茶蕊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被剥夺的食欲在残破的身躯中短暂复苏。
当晚，她让佟姨做了鸭腿。
虽然，她在餐桌上呆坐了很久，最终只吃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肉。
还引发了强烈的干呕。
哥哥盛茶玮跟在她身后，在卫生间中安抚她。
盛茶蕊因呕吐而眼眶发红、鼻头发酸，眼角不由自主地沁出眼泪。
他给她递纸巾：“没事的，蕊蕊，不要勉强自己。今天知道你主动要吃东西，我们都可开心了。”
盛茶蕊无助地跪倒在马桶前。
她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连进食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但独属于年年的魔法并没有消失。
看她吃饭，盛茶蕊不再觉得进食是恐怖、阴郁的黑色事件。相反，品鉴食物，享受美味的底色是浓郁的橙，好像一杯颜色亮眼的棒打鲜橙。
试试吧。
盛茶蕊捏紧筷子，夹起一根贡菜，送进嘴中。
果真像年年所说，加了大量花椒的锅底，麻辣因子如同在舌尖上跳着热烈的恰恰舞，酥麻感觉直冲天灵盖，闯过身体中反军建立的第一道防线，没引发她呕吐的反应。
她咬了一下，嘴里发出“嘎吱”响声，像雪天走在厚厚的积雪上，一脚踩上去，陷进雪堆的声音。
紧接着是脱水蔬菜的回甘，带着一丝甜味，不像糖果那么浓郁，等盛茶蕊想细究的时候，已经消弭不见。
佟姨看见她碟中的食物，喜出望外：“蕊蕊，你吃东西了？”
“嗯。”盛茶蕊点点头。
吃东西似乎也没有她想的那么难受。
屏幕上恰好传来年年的声音：“那今天的吃播就到这里了，粉丝朋友们今天吃了什么，可以打在公屏上。”
盛茶蕊在屏幕上点击几下，发送出一条高亮标红的sc：[和年年一样吃了火锅]
接着又送出价值上千的礼物。
屏幕上放出绚烂的烟花特效，盛茶蕊知道，年年也能看到。
这是她的感谢方式。
佟姨看不懂她的操作，心里有个大大的问号——
吃了一根火锅里捞上来的贡菜，也能算吃了火锅吗？
……
程嘉年又看见那个名字，抹茶猫猫头。
这是她的一个粉丝。
之所以能在六位数粉丝中被主播记住，原因简单：ta出现的频率很高，并且，ta很有钱。
每次她开直播，ta都在，下播前总会送不少礼物，从不要钱的金瓜子，到要钱的烟花、火箭，炸得她满屏特效。
看名字应该是个女生。程嘉年揣测，不知道富婆看上了她哪点。
做主播的，不能没有愿意为自己砸钱，给自己卖力宣传的榜一粉丝。有了之后，又担心对方对自己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或者有些非分之想。
很多主播都是靠贩卖情绪价值，扮演虚拟对象起家，和榜一大哥大姐纠缠不清，引发社会新闻，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已经算不上新鲜事，时不时就爆出一例来。
不过，她做吃播，富婆总不能是看上自己这个大馋丫头吃饭香吧？
想到这里，程嘉年莫须有的担忧被自嘲的笑代替。
她比较关心的是，解锁的进度条，以及每日任务的奖励。
程嘉年叫出系统：[我每日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系统秒回：[本次开播，疗愈进度1%，获得橙色稀有食材奖励一份，将于明日快递到家]
橙色稀有食材……程嘉年摸摸下巴，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她有段时间沉迷网游，橙色武器，一般代表着游戏中最顶尖的武器。
她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推进疗愈进度，只是完成任务，获得的稀有食材一般是什么等级？]
[一般会随机抽取蓝色或紫色等级，橙色、紫色、蓝色，越往前，食材越稀有]
[明白了]
程嘉年的目光落在绿色进度条上，她有些好奇，匹配到的玩家会是直播中的哪一位。
她万中无一的匹配对象。
想到这，程嘉年又被自己逗笑了——这种说法，好像在说自己的真命天子。
……
次日早晨，程嘉年被敲门声吵醒。
“程小姐，快递放门口了。”
她睡眼惺忪地拉开门，发现门外是个体积庞大的包裹。
看包装的形状，像是巨大的沙发垫，高度到她膝盖，圆滚滚的一大袋。
快递小哥站在门外，手里捏着快递面单和笔：“程小姐，麻烦在这里签收一下。”
程嘉年接过笔，在对应的位置写下自己的名字。
脑中随之响起提示音：[每日任务奖励，领取成功]
在快递小哥的协助下，程嘉年把食材搬进屋内。
拆开塑料外包装，程嘉年“嘶”一声，缩回手。
她被冻着了。
包装袋内放着很多冰袋，低温把她的小指冻得发红，像一根小萝卜。
程嘉年停下动作，看了看包装上贴的面单。
发货地是个她不熟悉的国家，在浏览器上查了查，地处北欧。
发货类型写着“生鲜”，方式是空运，难怪要放这么多冰。
这稀有食材，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嘉年越发好奇。
戴上保暖手套，抖出几十个冰袋后，稀有食材总算露出真容。
空运冷链的效果很好，切面上泛着新鲜的粉红色。
从正中粗大、惨白的骨头来看，这应该是一块尾巴肉。
问题是……什么动物能有这么粗壮的尾巴？
程嘉年最常接触的尾巴肉，是猪尾巴。
五指毛桃猪尾巴汤，她从小喝到大，成年猪身躯庞大，尾巴也不过短短一截。按猪的尾巴和身躯比例推算，这稀有食材至少有两层楼高。
她把尾巴肉端起来，放在案板上。
表面覆盖着一层灰绿的鳞片，鳞片和肉的交界处，仔细看去，有紫色的液体缓慢流淌。
程嘉年脱去手套，用手掌感受鳞片。
嗯，很硬，不像平常处理的鱼鳞。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推测，等把肉翻了个面，上面粘着的一张纸条掉在砧板上，她的推测一下得到证实。
“希望你能好好享用这顿盛宴……西格鲁德*留。”
明明纸上写着是外文，但脑中的系统直接为程嘉年翻译成她看得懂的字。
什么！！！这竟然真的是龙肉！！！
程嘉年目瞪口呆。
看来，系统比她想得还要更加神通广大。
……
盛茶蕊在医院候诊，等得无聊，刚打开视频网站，准备打发时间，就看见“年年爱干饭”更新了一条动态。
[粉丝朋友们好呀，有个好消息，我的“珍馐美馔”专栏，将于本周回归~]
她给这条点了个赞，然后找到对应专栏，看了起来。
……
程嘉年发完动态，就开始准备食材。
“珍馐美馔”是她刚毕业的时候策划、制作的一个专栏，大学毕业没多久，对未来有无限畅想，再加上每个月可支配的收入比以前多了不少，她开始购入一些以前用不起的食材。
比如高达四位数的帝王蟹、内蒙古散养的羊排、鳄鱼肉……
当时美食区的卷初见端倪，程嘉年靠这些大多数人都没吃过的稀有食材，闯出一片天。
后来停更的原因也很简单。
美食区开始了内卷争霸赛，程嘉年的播放量直线下滑，收不抵支，尽管最后一期有不少粉丝表达不舍情绪，程嘉年依旧选择了停止更新。
她一直不敢重播“珍馐美馔”系列的最后一期，怕看到粉丝们的留言，自己会泪崩。
现在，有了系统加成，重启这一栏目指日可待。
不过，她得先解决一个问题。
“咣当”一声，菜刀掉在砧板上。
手边是几把崩刃的刀。
没人告诉过她，这肉这么难切啊！
程嘉年按摩按摩手腕，头疼地看着面前的一大块肉。
损失了几把好刀，肉依旧毫发无伤。
程嘉年从没处理过这么难搞的鳞片，想了想，她打通了岳如兰的电话。
“兰兰，你们学校附近是不是有个大菜市场？”
“……好，我一会过去。”
她拿出大号保鲜袋，把龙尾巴装进里面，下楼打车。
……
盛茶蕊刚看完“珍馐美馔”中的第一条视频，就听见电子叫号声。
“11号，盛茶蕊。”
她收起手机，走进诊室。
私立医院的走廊空旷、干净、明亮，不像公立医院那么拥挤吵闹。
盛茶蕊挂的是心理门诊。
医生是盛茶玮推荐的，和她已经很熟。
见她推门进来，亲切地唤她“蕊蕊”。
“最近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盛茶蕊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瞪大眼睛。
西格鲁德，是北欧神话中的斩龙骑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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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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