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下沈清语的情况,谢行止简单施了个供灵术,让他可以短暂的离开,又不让沈清语感到很疼。
钟声过后,二人离去。
谢行止重新折了回去,守在沈清语身旁。
山间的风从窗柩中扫进来,带来丝丝清爽,谢行止看着远处缓缓流动的云雾,山峦重叠见隐隐窥见的金色霞光,轻声道:“这就是你这两年看到的景色吗?倒也还不错。”
他替她理了理额前散落的长发,声音有些低沉:“只是清冷了些,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可这里,除了寂寂风声,草木响动,便只有林间鸣叫的雀鸟陪着你。”
顾欢说她喜欢安静,那是假的。
她从来就不是喜欢安静的人。
喜欢热闹的人间,喜欢凡尘的烟火。
看着她沉睡的安静模样,谢行止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当年二人第一次从后山密道偷溜下山的时候,沈清语告诉他,她最初只是想念山下的糕点,可后面是为了什么,她没说。
他问过,沈清语并未回答。
可后面,他从她的眼睛中读懂了。
他常常与沈清语并肩站在后山那棵最高的树上,从第一次站上去,他就知道她为什么喜欢站在这个位置。
从这里看下去,可以将整个苍梧山的景色都尽收眼底,包括那些小镇上连绵起伏的灯火,街上的热闹。
原来,她并不喜欢孤身一人,也向往人间灯火,满城热闹。
她所到之处满树繁花,她将希望和祝愿都留给她所喜爱的人间。
她那么爱热闹的人,连在绝尘崖上都会偷偷溜下山,最后却一个人住在冷冷清清的界山上。
***
这是沈清语反噬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体内有一个温和的灵流在滋养着她的经脉,她很久没有这样舒服了,像是泡在温泉中一样。
直到半夜,沈清语才悠悠转醒。
她最先听到的是山间的风拍打在窗柩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身下的床铺也是她所熟悉的。
这里是她在界山的住处。
眼睛上白绫的触感冰凉凉的,她反噬又发作了,可这次……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她口有些渴,想要起来找点水喝,惊动了守着她的谢行止。
谢行止从昨夜就一直守着她,到今夜,有些困倦便伏着床榻小憩了会儿。
见沈清语想要起身,他将人扶了起来:“阿语,身上有好点了吗?你是不是饿了?我做了桃花酥,要不要尝尝?”
说完,就要给她抬来。
沈清语拉住了他,道:“不要麻烦了,我只是口渴了,想喝水。”
谢行止给她端来水,让她喝下,将杯子放回原处后,他坐回床榻上道:“你这次睡了好久,我很担心。”
他的手还握着沈清语的手腕,给她输灵力,沈清语一醒就感觉到了。
沈清语道:“行止,我好多了,不用这样给我输灵力,太浪费了。”
这样一直给她输,得浪费多少啊?
“阿言说给你输灵力,你会舒服点,我不想你难受。”谢行止道。
沈清语动了动,示意他自己没事,“我现在不难受了,你可以不用输了。”
这人惯会嘴硬,谢行止根本不信她,没松开。
沈清语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嘴硬道:“我真的好了,你不用这样。”
谢行止不听,见她不想吃东西,就把她又扶了躺下。
瞎了这么久,沈清语早已可以不用眼睛便知道时辰,现在已经半夜了。
那人又坐了下来,目光就没从她眼前移开。
沈清语虽然昏睡着,对周围发生什么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人一直守着她,竹屋里只有她睡着的这一张榻,他估计没怎么睡觉。
这样一想,沈清语十分心疼。
她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示意他上床休息。
屋里静默半响,他听见谢行止懒洋洋道:“阿语这是邀我一起共眠吗?”
这口气,活像个登徒子。
沈清语也不生气,只问他:“你睡不睡?”
谢行止挑了挑眉,继续一副登徒浪子的口气:“美人相邀,哪有拒绝的道理?”
他想了想,上榻前还是将外袍除了,随后便轻手轻脚地躺在了沈清语旁边。
修真界里,有很多尚未成亲就在一起的道侣,双修也是常见之事。
按道理,他跟沈清语两情相悦,同睡一张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真当躺在床上,他还是不自觉地紧绷身体,放轻了呼吸。
这样的异样,只因为这个人是沈清语。
沈清语嘴上说的大方坦荡,可真当这人躺在身旁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同塌而眠,面皮忍不住烫了起来。
可身侧传来的清浅雪松味却舒缓了她紧张的心情,她已经想起是在哪里闻见过这股从第一次见就觉得分外熟悉的味道。
谢行止将她从塔里带出来的时候,她蜷缩在他怀里,整个人被雪松味包裹。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
她想起了她晕倒在雪地里时,也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身上也有这股味道。
可等她从华竹峰醒来时,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桌上的瓷瓶内多了几枝刚折的白梅。
她一直以为是错觉,以为是云沉月将她带了回来,并折了白梅插上。
现在回想,分明就是这人做的。
心里又暖又甜,原本的紧张尴尬渐渐消散,她忍不住朝他靠近,见他没反应,沈清语以为他睡着了,忍着羞赧又朝他挪尽几分,小声道:“行止?你睡着了吗?”
沈清语看不见,没发现身旁之人嘴角勾着。
确认人完全睡着以后,沈清语有点想抱他,却发现他还拉着她的手给她输灵力,她想松开,试了几次,发现这人哪怕睡着了也紧紧握着她,根本松不开。
她叹了一口气,打算就这样睡吧。
忽然,她被拢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谢行止忍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伏在她肩窝轻轻开口道:“你怎么还不睡?”
“你没睡?”沈清语惊讶道。
谢行止抱着她,笑道:“本来想睡,但你渐渐挪了过来,就睡不着了。”
“……那我挪回去?”沈清语试探道。
谢行止搂紧了他,戏谑道:“哪有投怀送抱又反悔的?”
心跳得很快,沈清语还是嘴硬道:“我哪有?”
说着就想挪回去,谢行止抱着她不肯放手,道:“是是是,你没有,我投怀送抱成了吧。”
沈清语不动了,听着他的心跳,问他:“你四年前是不是来看过我?”
眸中闪过惊讶,谢行止道:“你想起来了?”
沈清语点了点头,她还想起了那夜,她额上有过一瞬间的温软,她伸手轻轻点了点谢行止的胸膛,道:“你还亲了我,对不对?”
她听见谢行止闷笑了一声:“连这个都想起来了?看来是我动作不够小心。”
见他承认,沈清语又道:“那瓶子里的白梅也是你摘的?”
谢行止抱着她“嗯”了一声:“瓶里的谢了,知道你喜欢便换了新的。”
“嗯,我很喜欢。”
听他的声音有些困倦,沈清语就不打扰他了,道:“快睡吧,我困了。”
她睡了那么久,哪里会这么会儿功夫就困?
谢行止心里清楚,她纯粹是想让他睡个好觉而已。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嗯,睡吧。”
睡前,把握住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抱着心爱之人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沈清语率先醒过来。
昨夜,她本来睡饱了,可听着这人平稳的呼吸,她又困了起来,与之一同睡去。
听呼吸,谢行止还没醒。
从前那么久看不见沈清语也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她突然觉得很碍眼,因为她想看看身旁这人的模样。
很想很想。
她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描绘他的眉眼,闭着眼睛,她都能想象出这人的模样,剑眉星目,笑起来时,肆意潇洒,是个妥妥的世家公子。
倏地,作乱的手被抓住,谢行止醒了。
沈清语眼上的白绫在晚上不起什么作用,被她解了,于是四目相对,入眼就是熟悉的眉眼。
谢行止不想起身,这样的温馨场面他曾经想过很多次。
睡醒能看见心爱的人就在身侧,伸手就能抱住,两两相望时,能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慵懒模样。
他没松开她,反而将她的手凑都唇边亲了亲。
沈清语忍不住颤了颤,太亲呢了,甚至比亲吻还让人心动,手指忍不住蜷缩,她想收回来。
谢行止不让,晨起的嗓音有些暗哑:“早。”
“……早。”
二人沉默半响,还是谢行止先打破尴尬,问她:“饿了吗?”
沈清语点了点头:“有点。”
“我去做饭,你是打算起来了?还是在躺会儿?”谢行止道。
沈清语起来了,并且熟门熟路地去洗漱。
洗漱完,谢行止见她不方便,主动拿过妆台上的木梳,给她梳头:“我来吧。”
沈清语本来自己可以,但听他这么说,就将梳子给了他。
明明是一件小事,他却很认真仔细,动作轻柔,梳完头,又将白绫给她重新系上。
沈清语睡得久,吃完便拉着谢行止在院里闲聊。
谢行止将阴山境这两天黑雾消散的情况告诉她:“再过不久,阴山境就会恢复一片清明,玉灵族找回秘籍,以后勤加修炼,你也可以歇歇。”
沈清语喝了口茶,悠闲道:“这样甚好,说来,我还没有好好看过没有黑雾笼罩的阴山境呢,等我眼睛好了,可得好好看看。”
一提起眼睛,谢行止心里就抽痛起来,他想起了被残识困住的沈清语,那么可怜无助,却又倔强至极。
她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
若是他能发觉她下了山,她会不会过的好一点?
“阿语,你之前说现在不疼了,是真的吗?”
沈清语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事,身形顿了顿。
她在心里问自己,还疼吗?
疼的。
被人诬蔑是疼的,从小敬爱的师尊不信她是疼的,被好友背叛也是疼的,怎么可能不疼?
见她不说话,谢行止心里有了答案。
是啊,怎么不痛。
她被驱逐下山,一路流浪。躲躲藏藏三年,甚至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是谁,害怕遭人白眼。
当得知沈玉寒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根本没有这回事时,她又是作何感想?
这兵荒马乱,备受煎熬的三年,是她一个人的。
在他人眼中,绝尘崖少主只是一场闭关而已。
仅仅如此。
如此可笑,如此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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