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师尊

华竹峰只居住着师徒二人,沈玉寒常年闭关,住的屋子常常空着,沈清语以前常常会帮他打扫,免得他出关的时候落灰。

长年空着的屋子今日难得有人在,门窗开着,连门口的花都显得格外鲜活。

走到门口,能听见屋内茶水沸腾翻滚的声响。

明明来时就想好了交代清楚,可真到要进门见人时,步子却不那么松快了,心情也沉重起来。

沈清语迟疑了一会儿,才重新迈步走进去。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屋里的人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沈清语刚到山门口,沈玉寒就知道了。

这么久不见,他还真怕这丫头会介怀当年的事不来见他,所以提前让戒律长老去拦人。

隔着素色帘帐,茶香扑面而来,氤氲茶色间,许久未见的掌门和师尊并立而坐。

与沈清语一屏之隔,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默默注视她。

隔着那架素雅莲花屏,沈清语都能感受到那两道视线。

她绕过莲花屏,行至二人身前,她没去看二人的神情,恭敬地跪了下去,喊道:“掌门。”

对于沈玉寒,她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开口,当知道他没有让风城给她下五行杀的时候,她心里是欣喜的,早已结冰的心湖开始融化,过去的那些怨恨也随之散去,可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的天赋灵根才收自己为徒的,她心里又很难过。

现如今,她灵脉受损,再难精进,沈玉寒还会认她这个弟子吗?

嘴里发苦,沈清语低头不语。

还是沈玉寒主动开的口:“这么久不回家,连人都不叫了?”

语气不像从前那样严肃,倒像是与疼爱的小辈说话。

许久,沈清语才艰涩道:“师、师尊。”

她一直低头沉默的时候,沈玉寒一直看着她,眉头皱着,眼眶还有些微红。

听她肯叫人,沈玉寒心中忍不住疼了下,哑道:“起来吧,离家这么久才回来,怪叫人担心的。”

之前陆远归就告诉二人,风城可能换了刑罚,沈清语在罪魂阁估计受的不是幽明之刑,才导致沈清语无声无息下了山。

现如今见她好好的,二人都放下心来。

沈清语很想忍住,可是听这人说担心她,眼眶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她没有起来,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抬头,对上沈玉寒的视线。

许久未见,沈玉寒还跟从前一样气度华然,不苟言笑,可周身出现了寂寥感,脸上的神情不似从前冰冷,显得不近人情。

他眼中流露出的担心和欣喜是那么明显,让沈清语感到陌生又心酸。

沈清语从乾坤袋里将找到的摄魂棍呈上:“弟子无用,目前只找到了这个,至于引灵轴,弟子也会找回来的。”

看见桌上那通体漆黑的摄魂棍,空气一下子凝结了,坐着的二人都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那时劫生塔被盗,引灵轴与摄魂棍丢失,死了那么多的弟子,整个绝尘崖都人心惶惶。

陆玄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可亲儿子重伤在床,生死不知,看守的弟子也是死在绝尘崖独有的剑法下,加上云沉月的指认,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沈清语,他也是昏了头,一时间将事情都怪在了沈清语头上。

沈清语关押在罪魂阁的那段日子,沈玉寒来找过他。

陆玄本以为沈玉寒是来求情的,不成想,这人根本不是来求情的,是直接来为自己的徒弟作保的。

他直接道:“清语不是凶手。”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打小是什么性子,沈玉寒清楚得很,打死沈清语,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不待陆玄询问,沈玉寒就道:“失窃那夜,清语刚解了禁足,不会无缘无故去盗窃,清语估计是听到了打斗声才去查看,结果被人摆了一道,成了替罪羊。”

陆玄也不愿意沈清语是凶手,说道:“这只是猜测,当日在场的弟子皆已身亡,唯一的证人就是沉月,可沉月修为平平,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一众修为深厚的弟子?”

沈玉寒神情一凛,周身寒气逼人,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怀疑凶手另有其人,后山的结界没有损坏,近日又没有外客来访,能进去的一定是门内弟子,我怀疑绝尘崖出了叛徒。”

烛火幽幽,陆玄脸色也冷了下来,要真是这样,这个叛徒一定要揪出来。

可目前,人人都认定了沈清语是凶手,这些理由只是猜测,根本洗不脱沈清语身上的嫌疑,堵住悠悠众口。

见陆玄为难,沈玉寒躬身,开口请求道:“掌门,你我相交多年,玉寒从未朝你开过口,今日,我替我座下弟子作保,此事绝非清语所为,若吾眼拙,愿以性命相抵。”

陆玄惊愕在原地。

沈玉寒为人孤傲,求人的事更是没做过,今日,竟然主动求人,更是以性命保沈清语这个徒弟,实在令他惊愕。

陆玄赶忙将他扶起来,叹了一口气:“你既开了口,我哪能不答应?何况,我也不愿相信清语是凶手。”

沈玉寒松了一口气,诚恳道:“多谢掌门。”

二人商量了一番,既然凶手在绝尘崖,那东西也一定还在绝尘崖,只要找到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可是里里外外搜查一番,都没有找到东西,弟子也没发现异样。

二人大失所望,最后陆玄出面保下了沈清语,为了避免弟子怨声再起,给了沈清语幽冥之刑。

本想等沈清语受完刑,从罪魂阁出来跟她解释清楚,不成想,人就此了无踪迹。

现在回想起来,陆玄心下一阵叹息,沈清语自幼在绝尘崖,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看着冷冷清清,却是个面冷心热的。

当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害得她心灰意冷,竟然离开了绝尘崖。

三年来,音讯全无。

现如今她既然找回来摄魂棍,足以证明引灵轴不是她拿的,陆玄十分愧疚:“清语,这三年你受委屈了,之前听远归说你眼睛不能视物是受了伤,现如今可好了?”

好久没听到掌门这样温和关心的话语了,沈清语一时愣神:“……好了。”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掌门脸上那难掩的失望,既愤怒又悲伤。

可现在,竟然跟从前一般无二。

见她还跪着,陆玄心疼,让她起来,说道:“你这三年在外面颠沛流离,想必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了,就好好养养身子。”

沈玉寒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沈清语起来立在一旁,道:“多谢掌门好意,可弟子不愿留下。”

闻言,陆玄愣了,想起了陆远归从蓬莱回来后,给他说的话,说沈清语不愿回来,还说想辞去少主之位,让他另择人选。

他当时只当这丫头心里委屈,说着玩的,可看如今这架势,分明是来真的。

莫非真因为当年的事生出了嫌隙不满?

这可不妙。

陆玄纠结一番,将当年沈玉寒跟他说的话如数告知:“清语丫头,掌门知道你心里委屈,当日的情形实在混乱,可玉寒从未怀疑过你,当年不替你说话,是他相信你清者自清,也是不想弟子说他徇私,对你指指点点,在当时那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可是以性命担保,相信你是清白的。”

陆玄嘴快,沈玉寒想阻止都来不及。

沈清语整个人呆在原地,视线却直直盯上了沈玉寒。

以性命担保?相信她是清白的?

心狠狠跳了下,这事真不像沈玉寒做得出来的。

自幼敬重信仰的师尊相信自己是清白的,这本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可沈清语心里堵得发慌。

她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质问沈玉寒:“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抹去绝尘崖弟子的记忆?”

沈玉寒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还是陆玄替他解释:“当年你离开后,门内起了谣言,说你心虚,畏罪潜逃,玉寒听后,一怒之下,便抹了那些弟子的记忆,同时也是怕那些谣言传出去,损了你的声誉。”

其实沈玉寒当年之所以抹了那些弟子的记忆,除了陆玄说的两个原因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怕沈清语听到后,心里难过,不想回来。

他至今都还记得将沈清语抱回来时的情形。

尚在襁褓的婴儿白嫩可爱,模样清秀,在他怀里乖的不像话,一点都不怕他的冷脸。

从前,他独自一人住在华竹峰,没人敢靠近,也就偶尔长老议事才出去一趟,其余时候也就只要陆玄来看看他。

他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一下子多出了一个孩子,他根本不会照顾,于是将人交给了陆玄夫妇。

明明只带了几天,可才将人送走,他就生出了不舍。

之后换着借口地去云霞殿看望沈清语,次数多了,陆玄也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拉不下脸求人,于是装作头疼道:“玉寒啊,远归这小子正是闹腾的厉害的时候,晚上不睡觉,精神好得很,我与夫人都被他折腾地够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小清语,不如你带一段时间?”

见陆玄这么说,沈玉寒心里确实舍不得,只是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请教道:“可我不太会照顾孩子?”

陆玄双手一拍,高兴道:“这算什么事?我教你,顺便把注意事项给你列出来,这两天你就跟我们夫妻俩学学。”

说学就学,沈玉寒学的相当认真,细微的小事都问的很清楚。

学习了一段日子,他总算学会怎么照顾孩子,好在沈清语很乖,他带的时候不哭不闹,安静得很,他也找到了带孩子的乐趣,乐在其中。

他本来还担心陆玄得空了过来要人,后面见陆玄一直没来,他便一直带着,也不主动提这事。

自己的徒弟自己带,天经地义,他才不要还回去。

他还记得沈清语刚刚会讲话,口齿不清时,喊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四……尊。”

他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很激动,又夹杂着喜悦。

小清语渐渐长大,会走路了,依旧不怕他,常常迈着两条小短腿就朝他跑过来,抱着他不撒手。

终日孤寂的华竹峰热闹起来,时不时地会响起清脆的笑声。

……

沈清语没想到会是这样,剩下的最后一点委屈也没了。

她偏过头去,抹了把脸上的冰凉,低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要是天赋灵根不复从前,你可还会认我做你的弟子?”

闻言,二人都惊愕万分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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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南巷熹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