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未来不是个善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说社恐吧,交流起来会让人很舒服,但是偶尔又只会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所以放这个时候出现时,别人就会觉得这个人不好接触。
但实际上长谷川未来只是想休息。
这是伊达航给长谷川未来的评价。
诸伏景光听到这里的时候点点头。
长谷川未来。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想要伸手去触碰那眉眼,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
实不相瞒,长谷川未来是诸伏景光接触过的除zero最好接触的人。对方不是会藏着心事的人,他会展示自己的烦恼苦痛快乐开心。
——起码起初诸伏景光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他在长谷川未来生日的那一天见到对方。
他是笑着的,但并不开心。
那几个字就像写在笑容里一样,比他后来认识的几个同期好猜多了。
诸伏景光没有问他,而是拉着他去吃好吃的,两个人没有去游乐园也没有去动物园,而是绕着街道走走停停。
[“未来,还想做些什么吗?”]
“当时,我给了你一颗糖,”诸伏景光笑道,他记得长谷川未来所说的那天,那是他同长谷川未来度过的第一个生日,“稍微有些敷衍。”
不,因为那只是随便一说。
长谷川未来记得自己说想吃糖只是因为看到一个跑过的孩子手里拿着棒棒糖,谁能想到那个带着自己仿佛迷路一般走到哪里停在哪里的人没有再说话,反而预料一般伸出一只手,掌心里是一颗糖。
他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握住那只手上的糖,却没有放下,等到诸伏景光僵住的手握住他,才抬头去看。
——看着诸伏景光,停在那里,偶尔有行人看过来,他们走走停停,小孩子跑来跑去,欢声笑语,车水马龙,骑着自行车的人风一样驶过。
他张张嘴,温暖的手握着他,闭上眼又睁开。
“景光想知道吗?”
他看着那双眼睛,仿佛看着镜子。
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天气阴沉沉的,和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天一样,可是面前的人摇摇头。
[“如果未来觉得有些事情分担起来会感觉到痛苦,不如不说。”]
“我现在也不想和你说,就像你当时的痛苦,我不敢问。”他们可以彼此分享快乐,可是痛苦并不,他们只会握紧对方的手,默默心说拒绝。
诸伏景光轻声嗯着:“我知道。”
他知道长谷川未来从不过问他父母与他卧底期间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明白,他不会问。
那或许会成为揭开伤疤的第一步。
痛苦与坦诚是相并肩的。
“嗯,所以就这样。”
坐在那里的黑发青年点点头,他看着诸伏景光,笑弯了眉眼,“今天开心吗。”
自然能看出来他如今有些强装振作的诸伏景光点点头,发自真心地回应:“很开心,我一直很想和高明哥说一声抱歉。”
长谷川未来:“那你说了吗?”他猜没有。
诸伏景光摇头:“没有,因为忽然觉得,抱歉的话再回到那个时候我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不如和高明哥说一声,我回来了。”
是,长谷川未来点头,看着诸伏景光的笑容,松了松肩膀,你回家了。
“景光,抱歉。”
“为什么抱歉?”诸伏景光问。
而坐在那里的人却没有回答。
“欢迎回家。”他这么说。
所以是因为没有同他说这句话而抱歉的。
诸伏景光虚握住那双手,叹着气,又想笑又无奈:“那未来之前也没有叫我景光。”
“我现在叫了。”而且之前没叫也有原因,长谷川不信诸伏景光想不明白。
想得明白也得想不明白,诸伏景光揣着明白装糊涂。
“之前未来也没有和我说欢迎回家。”
这不就是在耍赖吗?完全没看过诸伏景光这副“流氓”样子的长谷川未来皱起眉,甚至怀疑这个诸伏景光被夺舍了——不对,本来就是鬼该怎么被夺舍?
他思路跑偏一瞬,忽然想到一个错处。
伸手抓住。
“明明应该是景光先说我回来了吧。”消失那么久,怎么都该先说一声,他和高明哥没举起拳头都不错了。
自觉理亏的诸伏景光便不说话了,他笑着用那双无法让人拒绝的眼睛看着长谷川未来。
“未来,我回来了。”
“……”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长谷川未来抑制住微微后仰的动作,叹了声气。
“景光,欢迎回家。”
说完,便起身说着该睡觉了,快步走进卧室。
徒留诸伏景光一人看着那身影,再次皱起来的眉没有再松开。
直到属于诸伏高明那间屋子的门打开。
诸伏景光看过去:“高明哥。”
“嗯,”窗外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留下淅沥沥的小雨还下着,诸伏高明看了眼窗外,忽得叹了声,招手,“景光。”
*
温热的水打在脸上,长谷川未来走出淋浴,伸手拿过一旁的毛巾,擦去。
镜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回头看到那倒身影时微微一顿,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用毛巾盖住脑袋,随意擦了擦。
那并不是无法提及的过往,起码长谷川未来是这么认为的,但仔细想来,他的确没有和别人说过那段过去。
在同诸伏景光交往乃至结婚后那些相对他人有些不幸的过去,长谷川未来也从未和诸伏景光提起过,诸伏景光也没有问过他。
痛苦到无法提及吗?
其实对于长谷川未来来说,没有痛苦到那种地步,但是或许还是痛苦的,不然为什么不愿意提起。
但又或许不再觉得痛苦了,因为那已经是过去了。
他曾经问自己。
这样的过去和带给自己这样过去的家庭是可恨的吗?长谷川未来自问。
可恨。
可怜。
可恶。
是一辈子没有办法忘却的,如同腐肉一般长在皮囊上,是玻璃碎片插进脊柱,又一片片被拔出来的感觉。
他偶尔会感觉疼痛,或许是累计下来的记忆导致的幻觉,又或许是真的,那些记忆化作玻璃碎片在里面搅动。
雾气散了,镜子里的身影终于能看清。
那白皙的后背,从一侧的肩胛骨,延伸至脊椎处,有一道肉红色的疤,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了许多。
但是仍旧占据不小的位置。
爬在那里,仿佛怪异的纹身,吸食血液一样。
他害怕疼痛,但让那些痛苦的记忆留存,似乎并不是好事,那个时候年龄还小的长谷川未来想。
于是他思来想去,想了个好主意。
他要亲手将那些腐肉扔掉。
福利院的电视上说,人摔倒时,伤到皮肉,坏掉的部分养好的过程很漫长,会痒会难受,但是会好。
所以他割掉那些腐肉,扔掉那些让他痛苦的事。
他跑到院长的办公室,说想给自己起名叫做长谷川未来。
长谷川则是因为他出生的地方。
那里是奈良,有一条河名为初濑川,因地形为狭长溪谷,因此便用了“长谷川”作为姓氏。
未来则是因为绘本里说的未来美好。
这是他抛却过去的幼稚地做法之一。
长谷川未来。
这是他现在的名字。
他曾经的名字,长谷川未来记不住了,疼痛覆盖了大多幸福的记忆。
但是他记得那个时候,母亲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同他说,他的名字有些“夜晚的太阳”的意思。
——是“光”。
[“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诸伏景光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后,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诸伏景光和他的名字一样,很特殊,有着光。
而这个人当时回复他什么来着?
长谷川未来记不清了,于是穿上睡衣,出去,结果发现某人还没回来,疑惑地躺到床上泛起困。
等到他困得盖上被子,迷迷糊糊要睡着,诸伏景光才慢悠悠飘回来。
“…睡觉。”
吓了一跳的诸伏景光这才发现把自己团在被窝里的人没睡。
“未来还没睡。”
“嗯,”被窝里的人含糊不清地说着,“有个问题问你。”
诸伏景光怕听不清,飘近。
长谷川未来:“………”
诸伏景光:?
他后退一步,却发现某个说话说了一半的人睡着了。
顿了顿,倒在床上——准确来说,是飘着。
[“景光,我不会和你说,”高明哥这么和他说,“因为疼痛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诸伏景光知道,他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翻过身,看着身旁的人,指尖落在那散落的落在脸颊的发丝上。
触碰不到。
他早已经习惯。
但是或许是有些不甘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甘心的呢,诸伏景光记不起来了,或许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想法。
是一开始长谷川未来看到他。
还是那一声“回家”。
又或是他被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看到。
再或者是他再次触碰到感受到这个世间。
诸伏景光不知道。
他坐起身,慢悠悠地飘到院子,雨还在淅沥沥下着,在院子里的那棵小树叶子被打的噼里啪啦响,还有几片叶子发绿色的叶子落在泛黄的叶子上。
[“景光,你曾经在这里种了一棵树。”]
只有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知道,诸伏景光种的那棵树早已经在不知道哪年枯老死亡。
[“所以我也种下一棵树。”]
长谷川未来的声音在耳边,平平淡淡,却像是在做什么约定一样。
诸伏景光抬手摸了摸那因为雨而颤抖的叶子,垂眉。
良久才叹了声气。
“这一棵树应该会长得很好。”
景光:未来的过去不必知晓,因为未来的未来会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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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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