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长谷川未来什么也没有说。
他坐在靠后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疲惫。
心里明白松田阵平不告诉他是为什么，就像他生病的时候，没有告诉高桥警官一样。
只是忽然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老病死这种情况已经在他周围出现。
萩原研二受伤，诸伏景光的死亡，伊达航的车祸，如今鬼冢警官生病住院，算来算去，还有他自己的问题。
长谷川未来看着窗外的风景，思绪忍不住飘向回忆。
他和鬼冢警官某种意义上并不是熟识，反而先是和高桥警官先认识的，但近几年也少了联系。
高桥警官的全名是高桥目，算是他案子的负责人，也就是诸伏景光负责的那起案子。
很碰巧，他在小时候见过这个警官一面。
那个时候他已经从那个家庭里解脱了，福利院的生活很好，足够支撑他走到成年，也的确是这样。
小时候，那位高桥警官经常来到福利院，偶然一次，长谷川未来听到对方想要收养一个孩子，但最终没有。
后来他牵扯进案子里，见到对方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
高桥目没怎么变，他还是那副模样，但是不抽烟了，头发剪的短短的，许多年前眼下的那道伤疤还在。
长谷川未来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他们从未讨论过这件事，很多的是关于案子的沟通。
或许是那一次的机会，他们更亲近了些。
长谷川未来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不是喜欢，不是讨厌，或许是小时候那些长年累月没有等到窗外鸣笛、红蓝闪烁的怨念。
但是长大之后，有一段时间他会去观察一些警察。
知道不同，但心里的隔阂很难消除，没关系，那个时候长谷川未来自我开解，不要因为曾经的事而去讨厌伤害其他人就好。
然后他碰到了高桥目，那是时隔很长时间后的再见。
他看着对方，说着案子的事，脑海中却是这位警官抓着头发，疑惑看向他们那群小豆丁的模样。
时间过得好快。
他这么想着，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不知道是在期盼什么。
[“高桥警官，我是长谷川未来。”]
或许是认出来了吧，那位警官站起身，严肃的面庞因为笑容变得有些可怕，但是却和从前那个笑得憨憨的人一样。
[“嗯，我知道，我知道，”他重复了两遍，“长谷川，之后就交给我们吧。”]
其实长谷川未来没想到能再遇见对方，甚至没想到自己能再被牵扯到案子里，他在福利院后的生活很安逸，安逸得像是做梦，等到他走出福利院才知道梦都是真的，于是才心安理得。
与高桥目再见的那天，天气很好，也就是那天他遇到了过来学习的诸伏景光。
高桥警官和他说，诸伏景光很聪明，以后或许也会去当警察，可以交个朋友。他不以为然，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鬼冢警官则是因为高桥警官认识的，这位警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这是鬼冢，我的朋友，要是联系不上我，就找他，不过他之后该忙起来了哈哈哈哈…”]
这样说着，二人当着他的面吵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鬼冢警官在诸伏景光进入警校后，成为了诸伏景光的教官。
好像，一切都在线上，从头到尾环成一个圈。
车停了。
似乎是因为年长的缘故，停车的时候吱呀叫了几声，播报声也没有响，司机按着手动按钮也不管用，最后扯着嗓子喊——“米花医院到了”。
长谷川未来这才下了车。
他对这地方熟悉又陌生。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住院区，诸伏景光跟在他身后，一句话没有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他也沉默着走到鬼冢警官的病房前，敲了敲门，等到里面的人回应才打开一道门缝。
探头进去，就看到对方正坐在床上，听到声响一脸不耐烦地看过来的样子，那眼眸看到他，明显一愣。
“…你怎么来了。”
他问，皱起眉，喊着自己的名字。
“长谷川。”
似乎是很不满意，男人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水杯和手机放下，抱起胳膊。
“松田那小子告诉你的？”
“难道是您让松田不要告诉我的。”
长谷川未来不是傻子，能听出来其中的含义，佯装反问着。
看对方的样子，自然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想为什么松田不告诉他这件事。
“这件事也没必要到处说，”鬼冢实话实说，再说了他记性还挺好，这孩子似乎状态不好，如今一看，是修养好了，“你的身体怎么样。”
接连被两个长辈问身体状况，长谷川忍不住自问，自己近几年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到底是什么，又或许是他心里的想法太具象化，坐在那里的鬼冢警官站起身，打量起他。
“看起来还不错，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说着说着，他冷哼了一声，但话里还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欣慰，“不是不告诉你，我记得你状态不太好，就让那几个小子瞒着你，结果松田那几个小子能把我气死。”
纵然知道那几个小兔崽子的德行，鬼冢也忍不住骂着。
“鬼冢警官——”
长谷川未来拖着长音将他话里最后几个字掩埋，目光扫过看病例本的诸伏景光时微顿，“我原本是打算去学校找你的，但是碰到了高桥警官。”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学生说漏嘴的鬼冢目光一顿，面色更不好了。
“那家伙说漏嘴的？他是什么漏壶吗。”
听这熟悉的吐槽，长谷川未来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案子刚解决的时候，他和这两位警官还有诸伏景光几个参与案件的人吃了一顿简单的饭，两个人吃着吃着就吵了起来，气势大得像是要打仗，但一听内容就无非是“你喝了我的酒”“我刚刚放在盘子里的那块蛋糕呢”“你血压不行我帮你吃了”什么的，然后巴拉巴拉又是一顿吵。
很幼稚，但是能看出来两个人关系很好。高桥目没具体说过，但是长谷川未来大致知道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是互相搀扶着活下来的。
“高桥警官以为我知道，”长谷川未来将端着水的手举平，并在心底夸赞了自己一句端水大师，笑道，“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看到你们这么有精神，真好。”
听了这话的人皱了下眉，嘟囔了一句没大没小，“这次来还有什么事。”
“不，没有，”长谷川未来认真看着面前面容凶狠却担忧着的人，确定气色还不错，松了一口气，“鬼冢警官，我只是来看看你，说得文艺一点，就是忽然怀念起过去了。”
和诸伏景光一起回来看看是个理由，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的患得患失，他想见见那些曾经暂住在他记忆中、至今留在记忆里的人。
但是良久，面前的穿着病服的警官只是看着他，长谷川未来看着诸伏景光从他身后飘过去两次才听到这人的回复。
“长谷川。”但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又长叹了一口气，坐到床上。
似乎是坐立不安，又站起来，朝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好了，在这里我心烦，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别像我似的。”
“…嗯，我知道，”长谷川未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却没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但是我不得不说一句，鬼冢警官还是很有精力的。”
他那语气活像松田阵平，坐在那里的男人额头青筋暴起，一下子就看过来，反手抓过一旁床头柜上的香蕉就丢过去。
“别和松田那家伙学这些！”
接过香蕉，长谷川未来露出今天难得的一个笑，快步退到门外，挥手道别：“您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您——”
他关上门，忽然想起来高桥目之前和自己说的话，犹豫两秒，在诸伏景光诧异的目光下贴在门上咳了一声。
“鬼冢警官，高桥警官让我和你说，他可是还想和你喝酒的，别到时候您喝不过他。”
随即嘭的一声。
屋里传来一声怒吼：“小兔崽子！”
“还有！那个混蛋！”
说完就转身跑了的长谷川未来听见了，但直到跑出去，跑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才笑起来，他看着慢悠悠飘过来，脸上也是笑容的诸伏景光，笑得眯起了眼睛。
太阳穿过云朵落在他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眸了是光和无法言喻的笑意。
微凉的风吹过，有些松散的发丝随风飘起，在风停时落下。
“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
他说，言语柔和。
“未来想要去哪里？”诸伏景光松开那只想要抬起来的手，仿佛刚刚那么一瞬间的触动随风而去了。
长谷川未来面上的笑还未褪去，他想要伸手拉住诸伏景光的手，却忽然想起来触碰不到，刚想要收回，鬼魂便凑了过来，那只虚幻的手握住他的手，又一次问，“想去哪里？”
没有像第一次那么纠结，长谷川未来回答起诸伏景光的问题。
“我要去还愿。”
他看了眼诸伏景光似乎是有些疑惑。
——你不记得了。
读懂里面意思的诸伏景光怔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他并没有记忆。
也是，也在意料之中，长谷川未来想，要是诸伏景光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才奇怪呢。
“我们领结婚证之前，去过一个一个神社，”他边走边解释，“那里的主人是一位年龄比我还要小很多的女孩子——啊，当时应该…好像是高中生吧，现在应该毕业了。”
“我们只是路过，那里似乎刚刚重建不久很冷清，但是莫名其妙，我觉得那里求姻缘很灵，于是拉着你一起去祈福了。”
他们像是很多人那样，在木牌上写下愿望，扔上姻缘树。
“我记不清当时许下什么愿望了。”诸伏景光在他身边，似乎是犹豫好久，语气平淡地说。
“嗯，”长谷川未来知道，他摇摇头，看着诸伏景光，“没关系，我们再去一次。”
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如今有新的回忆去填补。
填补过去。
填补记忆。
填补未来。
所以，没关系。
【小剧场】
鬼冢教官生病的消息传到松田阵平几个人耳朵里。
第一个冲到病房的松田阵平拉开门，看着里面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人，扭头问自己的幼驯染与同期。
“…我说，我怎么感觉他的状态还能骂一个班的人？”
萩原研二、伊达航：……
看着自己幼驯染的眼睛，松田阵平疑惑，“hagi，你眼睛抽筋了？”
话音未落，啪叽一下，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紧接着一声骂。
“松田阵平！你给我过来！看我是不是能骂一个班！”
缓缓后退的萩原研二与伊达航：(双手合十)小阵平/松田保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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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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