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万物萧瑟,刺骨寒风刮过人的脸庞,灰蒙蒙半空中晃晃悠悠掉下雪白,落到小路旁光秃秃的枝干上,也缓缓停留于探望之人的头顶。
树哈着白气,揉搓麻木的双腿,拍拍落满雪粒的肩膀,悠悠站起身,接着轻柔拂去土堆上一抹白色,笑着同他们搭话:
“都怪欤,偏偏给你们挑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说什么风水宝地,每次来都让我一顿好找……时间不早了,下次来再给你们带糖葫芦,你们也真是,要什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就算我凶巴巴,也可以告诉欤,再不济白衍也可以,你们不是最喜欢他了么……”
说是赶时间要走,结果又是长篇大论,树肩头再次落满雪,只顾事无巨细——妄想把他们所缺席的时光补上,二百八十六天就如同他们从未走远那般,依稀回到亭榭,依旧欢声笑语。
“我真走了。”
不知不觉雪停了,天晴了,树把这小小一方土地留在身后的脚下,在落日的夕照下,溪流闪烁着异样波纹,泛晴的空中,一只黑鸟掠过百废待兴的土地奔赴远方。
他沿着来时路返回,试探性退到一处悬崖边,鼓起勇气探出一脚,瞬间怯生生收回,下面雾气缭绕看不到底,树在积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跳了多少次,实际站至边沿,还是觉得心里犯怵双腿发软。
悬崖峭壁之上,凶狠的猛禽盘旋在树头顶久久不肯离去,尖锐响亮的叫声穿透云层响彻云霄,却叫不醒树那颗怯懦的小心脏,所幸眼睛一鼓利爪一蹬,轻描淡写把树踹下悬崖。
毫无防备的树响起凄惨爆鸣,下一秒狼狈地摔倒在魔界正门口,吃了一嘴泥的某人指着自己头上打转转的猛禽破口大骂,而猛禽也不愧是猛禽,扑腾翅膀直接和树打起来了,一人一鸟难舍难分,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靠近。
“你们……”来人面露难色艰难开口问,“是在玩耍?”
“你眉毛下面那是摆设?”
树义愤填膺指着自己好似鸡窝的头顶仰天长叹,猛禽却拍拍翅膀像找到靠山般,一溜烟飞到来者肩膀上歇息,亲呢地蹭蹭来者的脸,眼见猛禽一改先前凶相变得谄媚至极,可气得树头冒青烟。
“又雪姐,管管你的大鸟!”
“好好,断食一天你看怎么样?”又雪好声好气同树商量。
“这还差不多。”他噘嘴不情不愿回,顺带理顺自己长至半腰的头发,习惯了短发,现今留这么长的头发还是不太方便,思索间,树又狠狠瞪一眼猛禽,顿觉还是剪掉省事,等会就去找欤剪掉。
“那人界怎么样?东西找到了吗?”又雪迫不及待望向树,渴望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姐,人界现在是大冬天,我从哪里去弄些农种。”树作恶的心在瞄到又雪失望的表情时得到巨大满足,这就叫宠债主还,“不过,话又说回来……”
粒粒饱满的种子在又雪掌心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诧异的她紧紧抓住农种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太好了,只要……只要能种出来,我们……”
是了,来到魔界的这些时间,不难看出这是块贫瘠的土地,光照不适植物生长不说,到处都是从开裂岩层里流出来的滚烫地下水形成的大小湖泊,热水缓慢蒸发抬高气温,多数生物难以于高温中生存,但魔族似乎天生耐高温。
他们一族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居住在这里,从人或妖的各种书籍和故事中不难翻阅,祖祖辈辈一代接着一代,未有例外。
而在这漫长岁月中,不免出现伟大领袖,他们一统族群结束无休止纷争;他们制定规矩创建文明;他们富国强兵只为族人吃饱……他们更有甚者试图带族群逃离这片吃人的土地。
后来他们发现了同化,这才明白吃饱原来不需要同别族开战,原来让自己的族人吃饱竟是如此简单,得知此事的魔族还未开心多久就迎来噩耗,同化的纯血统魔族寿命骤减瘴气消失,随时可能爆体而亡……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魔族不知从哪任继承者开始频繁侵占其他种族的地盘,他们怨苍天不公,随即烧杀抢掠无利而不往,逐渐给自己穿上“残暴”的铁骑,肆意践踏一切无辜生灵,而魔族也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涉及到魔族的事物,哪怕丁点,也被人冠以连坐。
直至三年前同各族停战的新任继承者开始,魔族便鲜少发动战争,更多是发展与交流,现在看来,这魔族新任家长无疑是明智的,但在停战初期,多数好战分子不满家长决定,私自引爆瘴气,导致各族损失惨重。
“要找你师傅他们的话,在我们家长那,或者你回去休息也行,不说了,我得赶紧去试种。”又雪说。
目睹又雪心急火燎跑远,树似乎才隐约明了——魔族二把手的身上到底背负着何种责任,尽管她看起来和娮一般大,亦同娮一般瘦弱高挑……他深深吐了口气,好像要把自己心中郁结一并吐出,分明已经决定好效仿欤往前了不是,那现在又在踌躇不决些什么?
真是矫情啊,树自嘲苦笑。
真是武勇啊,南木栖不禁感叹。
正前方一群数量庞大的水赖赖肆意霸占魔界地盘,眼见之处皆是乳白色稠状物,虽说群居的水赖赖喜欢魔族,但这也太夸张了,数量多到甚至于弥漫到家长大殿,定睛一看,成片成片的水赖赖中,还有不少被埋没的魔族。
水赖赖对魔族而言无功无过,平日家长也不会特意下令驱赶他们,反而会养个几只当作玩伴,但如此多的数量还是有些头疼,因此派遣欤和自己送这些水赖赖回到该回的地方。
身为妖族的水赖赖是如何进到魔界地盘的,又该怎样送他们回去……南木栖思索之际,一偏头,令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出现了——欤已经畅游于水赖赖之海。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句感叹。
南木栖在远离水赖赖的后方大声呼喊,急得直跺脚,欤依旧义无反顾往前,瞧着欤不为所动的身影,他愣住了,片刻后才想起水赖赖似乎会选择性屏蔽接触之人的五感,这是屏蔽了欤的听觉吗?
水赖赖确实关闭了欤的五感,不过只有触觉及视觉,换而言之,他听得见南木栖的大嗓门在叫他,但耳旁接连不断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着实让他力不从心。
双手艰难地拨开挡路的水赖赖,耳朵辨别南木栖混杂在爆鸣中的正确指示,紧接着欤大步流星朝这片区域的正中心前进,稳稳停于一株奇异植物前,二话不说伸手把它的果实拧下来。
随之而来,便是成群的水赖赖如退潮江水般消散,卷入其中的魔族也被好好放置在地上,欤的五感亦不再异常,他一边避开遍地乳白往回走,一边掂量手中宛如白面馒头一样的果实思索着,只要没了这个东西,他们就会乖乖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了吧。
整个任务时长不足一炷香,直至欤完成任务,整个人全头全尾站在南木栖面前时,他依旧未反应过来,下意识捏一把欤塞给他的白面馒头果实,随后醒悟般破口大骂。
说来也好笑,欤挨骂的时间居然比任务时长还要久,这可是独一份,而欤竟然也好好站在原地一副乖巧样,瞧他这样子,南木栖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草草敷衍两句,认命般帮欤把头顶上的水赖赖扒开。
然而南木栖不经意间一瞥,再度黑脸,他发现欤的耳朵出血了,想必是方才水赖赖的噪音,南木栖瞧着欤一副事不关己的冷脸,烦躁地揉搓自己的后脑勺。
自从那天后,这小子就成了这样,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也该缓解些,然而事实好像恰恰相反,似乎更严重了,他事发之初也让魔族的医师给欤瞧过,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这样子明显不是没问题。
没办法,南木栖瞧着欤一脸不配合的样,也不知道这伤是否影响欤的听力,保险起见,只得态度强硬地要求欤跟他一同寻求家长帮助。
再者,要寻到家长的话,按照魔族传统——去大殿。
虽说继任家长的人选有权得到前任家长的一切,但现任家长不喜前几任家长的所作所为,这份厌恶连同前几任家长使用过的大殿也一同遭殃,这样的情形就造成现任家长情愿自己住在狭小老旧的漏风房里,也不愿涉及那大殿一步。
然家长继任之初,也有想过毁了那大殿重修一个,但深思熟虑过后,这个劳民伤财的想法便被抛弃,现下不宜大兴土木,一切开销以节俭为主,能省则省。
所以,魔族从古至今有急令到大殿找家长的传统,变成了去漏风房找家长。
并且还下令——不论种族,收费参观大殿,那接任过每一任家长的大殿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白不用,这下可好,一声令下一石二鸟解决了两个心头大患。
家长似乎还想过,百年之后,这建筑或许能代表他们魔族文明传承下去,虽说前几任家长不是什么善茬,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品味不错,以至于在水赖赖漫过大殿时,家长即使不情不愿,也依旧派人去解决问题,可不能让私人情感毁坏魔界唯二的财路。
赶上假期尾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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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百分之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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