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暖阳高照,此刻便暗了下来,阴的有些怕人。
郭沐芸的一句话也让整个宴会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筷箸、酒杯和吃食,面色也肃了下来。
“郭小娘子先别着急,莫不是同我方才一样,一时高兴掉到了哪里也未可知。”雍王妃宋氏脸上依旧带着笑,“快找找看,说不定就找到了。”
主家宴客,宾客丢了东西,这是多损面子的事啊。
郭沐芸擦着眼泪珠子道,“我已经找过了,还是没寻见。”
“那就大家一起帮着找吧。”四公主张罗着,倒也不似方才那般骄矜,俯下身去寻找。
看见公主都如此,其他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都装模作样地帮忙寻找。一时间,热闹的宴席气氛骤然散去。
钱珠玉没法子,抽了抽嘴角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跟着大家一起寻找。
经过方才的那一连串的为难,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郭小娘子,你的那个臂钏是什么样子?”宋氏问道,“说出样子来大家也好有个数。”
“是金镶玉的臂钏,一个单节,却很宽,比普通镯子宽了两个。”郭沐芸抽噎着,“镶金的地方是活扣,穿脱很是方便。那是爹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很是喜欢,时时都戴在腕上,如果当真弄丢了可不是要伤心死了。”
“好了,别哭了,索性都是在这屋子里定然丢不了。”
“是啊,我们一起找,一定能找到。”
……
大家纷纷劝解,心中大约都是厌烦的。好不容易盼来的一场宴会,竟然坏在这上头。谁知道她郭沐芸打的什么主意。
纱帐另一侧的男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到了目光,众人纷纷离席一探究竟。
“既然如此,那便大家一起找找吧。”雍王道,“这样还能快些。”
于是半边屋子聚集了好些人,大家都在翻找。宋氏一看这阵仗,干脆命人撤掉了纱帐,倒还显得宽敞些。
有的人翻找软垫,有的人专看椅角和桌角,还有的人漫不经心,装模作样地四处看看……一时间竟弄得有些像寻宝游戏了。
严景瑜的眼神落在钱珠玉身上,见她并没有看自己,也跟着大家一起找,只是拧着眉毛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知道她察觉到没有,可千万别着了人家的道儿才好啊。虽然知道是陷阱,可是事到如今却也无法立时脱身,只能看着他们将戏唱下去,但愿她能随机应变吧。
他心里琢磨着,眼神中闪现了一丝寒光,一双拳头捏了起来。
然而钱珠玉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边翻找一边拧着眉毛,她在想,以郭沐芸描述的臂钏的样子,那是一个活扣的臂钏,又是父亲送给女儿的生辰礼物,那必然是量身打造的尺寸,有了活扣穿戴更为方便。
既然如此,才更不容易掉落才对啊。
“郭娘子。”钱珠玉忍不住开口,“方才你说那臂钏的款式是金镶玉,且金是活扣,我便想着,那定然是个很合尺寸的臂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脱落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自己的手腕处做着比拟的动作。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有的女眷还露出自己的臂钏比划,的确不容易掉啊。
郭沐芸一怔,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挂着泪珠的小脸即刻红了起来。
“你懂什么?”四公主赵瑾禾一脸鄙夷不屑,“钱小娘子怕是只见过没带过吧。那尺寸的确很合手腕。但是方才我们瞧着好看便让郭娘子摘了下来,大家传看了一圈,好多人都看过了啊。也不知是传到了谁那里,或者让人瞧上眼了,趁着人多头藏了起来。”
“瑾禾妹妹。”宋氏打断了她,轻轻冲她摇摇头,“不可妄言。”
“嫂嫂,我可没有混说,这是千真万确的,方才我们还在传看,一转眼就不见了。”赵瑾禾据理力争说得非常委屈。
结果大家又费劲地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那郭沐芸哭得更厉害了。
这可如何是好?雍王道,“郭小娘子,不如这样,东西是在我府上丢的,如今又确实找不到,明日本王便让人去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送到小娘子府上,你看可好?”
“使不得。”郭沐芸擦了擦眼泪,“小女怎敢劳王爷和王妃费心,本就是个臂钏,就这样算了吧,耽误了大家的兴致,真是罪过。”
“不行。”赵瑾禾站出来,“本公主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皇兄,那臂钏本是我觉得好看才跟郭小娘子要了来把玩,如今丢了却成了我的过错,这坎儿我过不去。”
“那依妹妹的意思,该如何呢?”宋氏很是为难地看着赵瑾禾。
“东西定然就在这屋里。”赵瑾禾环视了一圈,“方才我们宴饮的时候还在,而且婢女婆子又不在近前侍候,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这屋子里的人身上。”
明明是正午时光,却骤然吹入一阵冷风,外面的天光更加黯淡了几分。
“搜身,我就不信找不到。”
赵瑾禾一语即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妥不妥。“宋氏当即否决,“妹妹莫要生气,大不了让你哥哥赔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
“四妹妹。”二皇子齐王赵少轩道,“妹妹消消气,这屋子里都是皇亲贵戚,怎可能搜身?”
“是啊,四姐姐莫要乱了分寸。”五公主也在劝解,“这搜不到就罢了,如果真的搜到了岂不是尴尬,难不成贵女中还出了小偷吗?”
钱珠玉的眼神落在了五公主身上,这话明明是在拱火,唯恐天下不乱。
收回的眼神正好撞上了沈清芳的目光,对方的眼神中尽是担忧,钱珠玉冲她笑笑。
“有何不可?”赵瑾禾跺着脚道,“沐芸是我的闺中密友,如今事情又是我挑头起的,现在东西丢了,难不成我要替那贼人背黑锅不成?”
“作何还要让哥哥嫂嫂跟着赔钱。”赵瑾禾看了一圈众人,“我就不信搜不出来,今日就从我身上开始搜,我一个堂堂公主都搜得,其他人有何搜不得?”
尴尬的气氛充斥满堂,大家的心情都低到了冰点,一阵阵凉风吹来,酒也醒了,热闹也散了,只剩下无奈和尴尬。
一瞬间的安静,只听得外头风吹落叶沙沙作响。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赵瑾禾看着没人说话,干脆一个一个指着问起来,“你呢?你?还有你……”
“瑾禾。”雍王拉着脸道,“不得无礼。”
“兄长。”赵瑾禾作势不依不饶起来,“今日若是不查清楚,不单单是我,大家都不会好过,岂不平白成了有嫌疑的贼人。”
她这话说得倒是教众人无法反驳了,仿佛谁再说一句不,那便是坐实了偷窃的罪名了。
“也罢,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便这样吧。”宋氏道,“都是女眷,我叫佟嬷嬷进来,她是我的乳娘,为人仔细,各位都是贵女,一个老嬷嬷做更加妥当些。”
赵瑾禾点点头,佟嬷嬷便被唤了进来。
所有贵女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站立在软垫的后面。男子们则退到了外厅,纱帐又重新挂了起来。
这气氛让钱珠玉觉得很窒息,其实她心里明白,方才好几次四公主说话的时候都在拿眼刀子剜她,她心里都明白,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倒是不信,端看她如何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她头上。
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钱珠玉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佟嬷嬷一个一个给贵女们行礼,道一句,“老奴斗胆了”,然后在袖腕、腰间、裙裾轻轻拂过,便轮到下一位。
就这样一圈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看来,当真是弄丢了。”郭沐芸红着眼眶道,“多谢公主和王妃,感谢各位了,真是抱歉。”
“不行。”赵瑾禾还是不肯罢休,“这种东西谁偷了会藏在身上,佟嬷嬷,连着坐垫、软垫也一应都搜一搜,仔细点。”
佟嬷嬷应是,便开始一个一个摸起了软垫。
这种规格的宴会,大都是先铺一层软垫,上面再是每个人的坐垫,软垫是连在一起的,坐垫是每个人分开的,方才大家只搜了坐垫,软垫这样大,且不好翻找便没有动。
然而,很快,佟嬷嬷竟然在软垫下面找到了那个臂钏,金镶玉,金色活扣镂空。
只是,搜出来的位置竟然正是钱珠玉坐垫的正下方。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大家的脸上有的是惊讶,有的是鄙夷,有的是嫌弃……
“钱小娘子,你……”赵沐芸一双泪眼盯着她,满是愤恨,“竟然是你。”
“不是她还能是谁?”赵瑾禾瞥着眼道,“这里都是出身豪门大户,只有她一个与咱们不同,想是看到好的东西便难以控制自己了吧,方才我就看着钱娘子总是盯着各位的首饰头面目不转睛,真真是没见过世面。”
“钱娘子,你为何如此?”
“是呀,教咱们跟着翻找了半天,还被连累。”
“就是,若真是不找出来,今日出了这个门可就说不清了呢。”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矛头都指向了钱珠玉。
严景瑜阴着一张脸看着她,却也没说话。
钱珠玉仍旧一副淡定坦然的样子,老神在在。
她心里在想着,原来都是这种伎俩。这高门大户的贵女们能使出来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就为了抢一个郎君,至于吗?
你若是喜欢来同她说一声,谁稀罕同你们抢。但是你们若是这样,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钱珠玉,那可是惹急了小狼崽子都照咬的人。
“既然各位如此了,那我也想说两句。”钱珠玉站出来,眼睛打量了一圈人,我只说三句话,“第一,放在我座位下面的就是我拿的吗?方才公主也说了,谁偷了东西会藏在自己身上,难道不是异曲同工吗?”
她向前走了两步,“第二,这么大的垫子,我要如何才能一个人翻得起来?要不请四公主来示范一下?”
“第三,方才公主说是这个臂钏是在众人传看的时候丢的。”钱珠玉的眼神落在赵瑾禾身上,“那大家都来说一说,谁传给了谁,最后到了谁的手里,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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