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珠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蒙在原地,一动不动。
“娘子。”翠喜赶忙过来,“王爷走了?那娘子用膳……”
翠喜看着钱珠玉怔愣地站在那里,满脸通红,脸上一副悲悯的表情,眼睛里的一汪水马上就要流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娘子怎么了?”翠喜赶忙上去搀扶着她回房坐下,一脸焦急,“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钱珠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他看到什么了?她想努力回忆一下早上自己都做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一定是方才在廊下吹风吹着凉了。”翠喜摸了摸钱珠玉的额头,好烫,“娘子等着,我去找大夫。”
“不用,不用。”钱珠玉赶忙叫住她,“我没生病。”
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复又慢慢抬起头看了看窗子道,“以后,我没洗漱完毕不许开窗子,也不许开门。”
翠喜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慌忙道是,“娘子当真没有不舒服?还是王爷说了什么?奴婢方才看到王爷出去,那脸上的表情,就……”
“就什么?”钱珠玉抓着她的手追问。
“就……”翠喜仔细想了想,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怎么说,“就有点高兴。”
“高兴?”钱珠玉愣住了,“你确定他是高兴吗?”
“是……吧。”翠喜也不确定了,支支吾吾起来。
钱珠玉觉得没脸见人了,他那哪里是高兴的表情,肯定是在笑,嘲笑,鄙夷的嘲笑。
她越想越羞,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娘子到底怎么了?可急死我了。”翠喜在一旁看着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急得不行,“娘子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娘子的忙呢。”
钱珠玉顿了一下,看着她,“翠喜啊,如果,我说如果,你……别人看到你很尴尬的时候,怎么办?”
“什么是很尴尬的时候?”翠喜很不明白,“比如呢?”
“比如……比如刚起床还没更衣?”钱珠玉想要抛砖引玉,“穿着寝衣的时候。”
“哦,那又怎么了。”翠喜毫不在意,“上次娘子崴了脚被王爷抱进来的时候也是穿着寝衣啊。”
“啊?”钱珠玉如遭雷劈,这才猛然间想起来,是啊,上一次大半夜的自己穿得也是寝衣。
完了完了,被他看了两回了。
钱珠玉猛然站起身,朝着她的床一头奔过去扎进了被子里,“别叫我,今天不吃饭了,没脸吃饭了。”
她拿着锦被蒙住了头,闷着声音鬼哭狼嚎。
翠喜怏怏,这是怎么了,饭都不吃了,看着她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便道,“那娘子先歇歇吧。”
说不尽嘤嘤软语,娇柔旖旎。
道不完嗟悔无及,羞羞凄凄。
钱珠玉足足悔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被香味吸引,进了午膳。
今日是约好的交货日子,钱珠玉没忘。
吃罢饭,快速更衣出门。
马车沿着南市一路行进,严珠玉坐在车上想起了上午严景瑜的话。
他说宫里在找人做那臂钏,好像找了许久都没有人会做,似乎颇为烦恼。
钱珠玉盘算着,那个臂钏她见过,工艺虽然复杂却并不是很难,主要考究的是镂空金器的雕工罢了,都是精巧细致的活计。
她想着,如果能交给我做的话,一定能让他们惊艳。想到这里,钱珠玉忍不住嘴角上扬。
可是,怎么才能接到那种宫里的活计呢?
找严景瑜帮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自己这点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他以为他能拿捏我,哼,休想。可是,那该怎么办呢?
刚刚好一点的心情立马又垮了下来。
马车很快便停在路边,钱珠玉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珍宝堂的大牌匾,太阳底下金灿灿的发光,气势雄壮。
“您来了。”阿四笑脸迎客,将钱珠玉让到了三楼内间,“今日人还是很多,掌柜吩咐了让您在内间等候。”
“阿四。”钱珠玉叫住他,“那日承蒙你多关照,我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就亲手做了一枚步摇,你代我转交给你家娘子。”
钱珠玉从箱子里拿出一枚繁花金穗步摇,“古人云: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纵然不是帝王家,也一样祝你们新婚大吉,**千金,日子过得和睦美满。”
阿四听得一愣一愣的,再看看那枚精致的金步摇,整个人局促起来,“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是我送给你娘子的,你若不拿我会伤心的。”钱珠玉笑着捧到他面前,“我的一点心意,你若不嫌弃便收好。”
“那……多谢木椟先生。”阿四小心翼翼地接过步摇,羞涩地退了出去。
多好啊,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钱珠玉想着,喝着手里的茶水。
“你瞧瞧我这里忙成了这个样子,都没好生接待你。”顾掌柜从侧门进入,“好容易脱开身,赶紧过来。”
“顾掌柜。”钱珠玉恭恭敬敬行礼,将东西拿出来,交到顾掌柜手上。
簪子顾掌柜是熟悉的,材料也是他给钱珠玉的,做成的东西在他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做工精巧自不必说,材料被加工打磨得更加润泽透亮,只是……
“先生所用的不是点翠?”顾掌柜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又仔细看了半晌才抬起眼皮道,“这……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点翠工艺颇为复杂,乃活翠鸟取羽,极其罕见,却也非常残忍。先帝在时曾经下令不许再采用这种工艺,我想着您说过,这主家的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善人,想来应该也不会愿意将那样的东西戴在头上吧。”
钱珠玉起身,指着那蓝色道,“于是思量再三,我决定用缎带丝面代替点翠,二者颜色颇为近似,而且翠羽上的丝丝纹路同缎带上的丝丝纹路一模一样,不失美观却也不会造孽缘。”
她慢条斯理地说完,眼神笃定地看向顾掌柜,“顾掌柜,您且试一试。”
顾掌柜左右思量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道,“好,我便听你的。”
遂又笑道,“这簪子寓意几何?”
“洪福齐天,松鹤延年。”钱珠玉道。
“好,好极了。”顾掌柜收起了金簪,拿出银票,“五十两。”
“谢掌柜。”
“好说好说。”顾掌柜看着她道,“如果个个都是木椟先生这样心思灵巧才华横溢,我也不会整日里犯愁了呀。”
顾掌柜想起了东家嘱咐,刚刚送走了宫里司珍坊的大人石修文,接下了臂钏的单子。
东家信里说,此单交给木椟先生,切不可让她知道是东家有意为之。可是石大人也说了,匠人必得是男性。
“哎。”顾掌柜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若不是东家执意如此,这烫手的山芋他才不会接,东家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掌柜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钱珠玉以为顾掌柜有了麻烦,“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顾掌柜看了她两眼,又叹了口气道,“宫中想做一个臂钏,我拿给你瞧瞧。”
说着拿出一张绘制的纹样递给钱珠玉,钱珠玉接过一看,正是那日郭沐芸带着的那一个。
“不瞒你说,这是宫中的石修文大人亲自登门送来的纹样。”顾掌柜道,“此事乃石大人犯下的一个过错,实在难以启齿,故而不便到处张扬。”
钱珠玉瞧着那绘制的纹样,没错,这纸张,绘制的手法工笔都颇为精细,的确是宫里的手笔。
“石大人的意思,务必做出一模一样的才可以,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错误,因为这那乃是一对臂钏,如今弄丢了一只,若再交不出来,恐怕就要……”
顾掌柜说着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看得钱珠玉心如锤鼓。
看着那张绘制纹样,钱珠玉心里暗自庆幸,这不正是早上王爷说起的事情吗,好巧啊,就轮到了珍宝堂。
又一想,也不是巧合。这珍宝堂是京城中最大的珠宝铺子,那石大人不找顾掌柜还能找谁。
钱珠玉心中欢喜,道,“顾掌柜,这个我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可以做。”
“哎。”顾掌柜愁眉苦脸道,“我自然知道木椟先生能做,可是,这是宫中之物,那石大人是要与匠人见面详谈的,你这女子身份,他定然不会同意的。”
是啊,这倒是个大难题了。自古宫中贵人的珠宝头面都是由男性匠人制作,说是女子不吉,贵重物品一应不能接触。
说穿了还是对女性的歧视和不认可。这也正是钱珠玉的尴尬所在,是以给自己取了一个木椟先生的绰号,就是为了遮掩身份。
这样的手工制作,若是让宫里知道了是女子所做,不仅她的名誉到底,会被人说成是下九流,还会连累石大人,实在不妥。
内间陷入沉寂,钱珠玉凝眉。
不然……她猛然抬头,正好看到顾掌柜也突然一个激灵看着她。
“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
二人异口同声,达成默契,相视一笑。
“那就如此说定了。”顾掌柜拿出一张银票,“这一单分两笔付酬劳,一则是宫里的酬金,三百两。”
说着将银票递到钱珠玉手上,“先拿着,算作定金。”
接着又从屉子里拿出一张银票,“这一张是我们东家的心意,说如果能有人愿意出手相助,同等酬金,另当感谢。”
钱珠玉一怔道,“一共六百两?”
顾掌柜道是,“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何时交货?”
“石大人说是在腊八宫宴之前。”顾掌柜又补了一句,“越快越好。”
“好。”钱珠玉心里雀跃着。
六百两,只这一单她就攒够了积蓄,交了多哥的束脩,还能置办一套宅子。
腊八之前,就可以离开王府了。
终于盼到了希望,一瞬间,钱珠玉觉得天都亮了许多。
严景瑜:我是不是给钱给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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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就要离开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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