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许愿

昨夜似乎又醉了,孟若渔在床榻上缓缓坐起身,晃了晃脑袋。

却见床榻边放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醒酒汤,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是狄尘的字迹:记得喝,还有,以后不许在我不在的时候饮酒。

孟若渔颇是不服气的撅了撅嘴,大口饮下温热的汤药,顿时感觉脑袋和身子都舒适了许多。

不一会,下了床走出去。

孟若渔在王府四处瞎晃起来,其实她在琢磨着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巡守,溜进那件暗阁。

经过一日的观察,孟若渔彻底摸清了王府巡守值岗的时间和规律。趁着守卫换班的空隙开始了行动。

第一次在王府里做这等鬼鬼祟祟的事,孟若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确实觉得对不住王爷和周伯,不禁在心中暗暗道歉。

阿绛飘在前头,孟若渔则趁着夜色蹑手蹑脚跟在其后。

“吱呀——”一声,有些破败甚至落了灰尘的木门被打开了,屋内很是黑暗,走进去伸手不见五指,行动艰难。

“若渔,这里。”阿绛在小声唤她。

孟若渔摸索着走过去,在阿绛停留的那处摸了摸,碰到一个圆筒状的硬物,是火折子。孟若渔赶忙拿过来点着了,四下陡然明朗起来。

房间的深处,有一扇难以发觉的暗门,掩在一幅书画之后。孟若渔小心翼翼地掀开走了进去。

霎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豁然开朗。暗门之后是一处整洁开阔的房间,四周挨着墙壁的书橱里井然有序地放置着竹简书本,桌案上陈列着笔墨纸砚,还有茶盏烛台。看来,是常有人前来。

孟若渔在陈旧泛着微黄的书卷间走过,来到桌案前。桌案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看来是为女子,只画了两足和小半的裙摆,正是王爷的手笔。

大概就是王妃吧,以画寄哀思。孟若渔停在画前,深深地望着。

不久,她又转而走向书架。孟若渔想要找到记载了王爷王妃的过往的卷轴,她一页页拂过书卷,其上却只是十多年前羌国进犯,盛世将倾,天彧举朝迁往南方的历史。这些,狄尘都已告知于她。

找了几柱香的时间,全然没有头绪,甚至连记载王爷成婚的卷轴都没有。眼见夜已深,孟若渔只好作罢,收拾了足迹,恢复成原样,打算离开。

再次走过桌案时,碰到了案上的一叠书信模样的纸张,散落在地上。那些纸已经泛起焦黄,皱巴巴的似是沾了水。

孟若渔赶忙起身去捡,偶然瞥见了书信上的文字:

“天彧嘉禾末年,深秋,吾战败,退守贺兰山。

落叶漫天,似血如火。

血色蔽空之际,阿叶驱马一天一夜赶来,诞下阿尘,死于无定河畔。

十日后,皇城落于甯都。

班师回朝之际,夫人身负叛国通敌之罪,不得留王陵,不得入祖籍。

与历代佞臣同罪,孤身葬于乌平冢。

磐石压坟头,永世不得昭。

吾……”

笔迹在此处戛然而止,一字一字沉郁顿挫,悲怆力透纸背。其上洇着的水渍,见之无不动容。

孟若渔双手呈着书信,满腔悲情,不忍再驻足。

放归原处,悄然离去。

一人一鬼沉默着走了许久,只能听到濒死的夏虫在短促一生的最后时刻,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比之盛夏,声容不减。

“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阿绛飘在她身边询问道。

孟若渔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否寻到了答案。

王爷亲笔写下,王妃叛国通敌。

但她不愿信。

难道这就是狄尘这些年消沉颓唐,难以自渡的原因?

罪臣之子,叛徒之后,报国无门,从军无路。

看着沉默不言的孟若渔,阿绛撅着嘴思索道,“难道不是这处……”

孟若渔冲阿绛笑了笑,有些苍白无力,“无事,下次再来找找看吧。”

夜风微凉,孟若渔裹紧身上的衣衫,踏着月色回了房间。

*********

皇城一年两次的围猎在初秋到来。

宛如长龙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出甯都东城门,皇帝气派华贵的轿撵走在队伍最前面。亲近的大臣和皇家子嗣紧随其后。

孟若渔和狄尘的轿子十分懈怠地落在队伍最后头。

狄尘看着孟若渔大包小包的行李,扯了扯嘴角:“只是出来狩猎几日,你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刀剑无眼,我当然要多准备些上药。另外,还有些衣物,想来能派上用场。”

狄尘颇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没再言语,靠在车厢上闭目休憩。

来到围场,官家男子都随皇帝前去林子深处狩猎了,狄尘也一同随行。

孟若渔对那无甚兴趣,自己一人在外围的树林和小溪边缓缓驾马走着。

孟若渔驱使的是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

看看山涧溪水、松柏竹林,不免让人心旷神怡、舒展自在。

忽然瞥见山林间闪过一抹白色,她猛然间来了兴致,是一只小兔子!

孟若渔纵马去追,那兔子停在一处草丛里,她翻身下马落地,悄无声息地凑上前去。

兔子正在草丛里觅食,没有注意到身后蓄势待发的捕猎者。下一刻,便被孟若渔捉到了怀中。

孟若渔撸了撸怀中雪白的绒团子,很是满意自己今日的收获,骑马悠哉游哉地走回营地。

打猎归来的狄尘来帐中寻孟若渔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孟若渔十分欣喜又依恋地抱着怀里的小白兔,对他显得不甚想搭理。

狄尘悄然瞅了瞅孟若渔的笑靥,又瞅了瞅那只兔子,心里没来由的慌了。

那是一种自己心爱之物即将被他人抢走的危机感。

狄尘默默想着,原来小渔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下次打猎可要注意一点,给她带回来一只。

翌日,傍晚时分,狄尘随着队伍回来。一下马便直奔孟若渔的营帐,神神秘秘地拉着孟若渔出去。

孟若渔被狄尘带着来到今日打猎满载而归的马车上,还没靠近只觉得血腥味刺鼻,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小渔,你不是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吗,我给你带了一只。”说着狄尘攀上车顶,神神秘秘地说道,随后在一堆动物的尸体后面,拖出一只巨大的铁笼来。

铁笼子关着一只庞然大物——是一头白色褐纹的花斑虎,有些疲弱地趴在笼子里,前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笼子。腹下有着不太明显的血迹,可以看到被利剑刺入留下的伤痕。

“喏,”他将那铁笼子缓缓挪到孟若渔面前,“这是我今日打的老虎,如何?”那神情洋洋得意,很像是在邀功。

孟若渔看着狰狞的虎头,刹那间脸色煞白,那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侵略性的气息更是刺激着她。

“狄尘,你个笨蛋——”她尖声呼喊一句,匆匆逃回帐中。

这是孟若渔第一次见老虎,她只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狄尘撑着装着花斑虎的笼子,立在原地,一脸的愕然,手上的力气顿时泄了。

威风凛凛的大老虎没能讨得小渔欢心,还不如一只能握在掌中的白兔。

狄尘很是不解,也很是受伤。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将铁笼拖去了马厩边的仓库里,走回帐内。

秋闱还有五日便要结束,孟若渔百无聊赖坐在帐子里,想着这几日狄尘不知在忙什么,全然不见踪影。

她猛然醒悟,不会是自己那日不喜欢狄尘送来的……老虎,那小世子不高兴了吧。这样想着,孟若渔打算晚上去找狄尘。

夜色尚浅之际,孟若渔找去了狄尘的帷帐,不过人并不在。

孟若渔抓住正端着餐盘,打算出去的晏清,“世子在何处?”

“若渔要找殿下吗?殿下一人在后山的崖上,我正好要去送餐食,随我一同来吧。”晏清端着几个碟子,在前头领路。

孟若渔从晏清手里接过一些,“晏清,我替你拿一些,不然只怕世子今晚就要喝西北风了。”

“嘿嘿,”晏清扭过头来,憨憨地笑起来,“还是若渔好。”

孟若渔挑了挑眉,得意地笑着,“那是!”

两人绕过营帐的围栏,走去了后山。

那是一处悬崖,生着寥寥几棵松柏,有朔风徐徐袭来。偌大的银盘般的明月挂在树梢之间,投下摇曳多姿的树影,还有一人影。

狄尘将双臂枕在脑后,迎风而站,靠在树上。他仰头望着明月繁星,潇洒自在,似在出神。

一人伫立在悬崖上的流岚雾蔼之中,隐隐绰绰。

“殿下,饭菜带来了。”晏清走上去,在一旁的石案上布了晚饭。

狄尘应声走来。

“若渔方才去找殿下,我便带了她一同过来。”

狄尘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小渔和阿清都来坐吧,难得我们三人能一同赏月用餐。”狄尘招呼着两人坐下。

“殿下,我就算了。”晏清垂了手立在一旁,不愿过来。大概是觉得自己作为仆从不太适合和世子同桌吃饭。

狄尘笑起来,走过去拉了晏清的衣袖,“小清子,要你坐就坐,我可不是什么主子。”

最终,三人还是坐在悬崖上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就坐在清朗的明月之下。

孟若渔偶然瞥到夜空中滑过了数颗流星,放下碗筷,兴致盎然。

“有流星!听说对着流星许愿,皆能成真。”

她双手合十,闭目,脑海里闪过许多美好的希冀。

希望能快些再见闫先生。

希望李玦能守着同吴盐的誓言,护天彧河清海晏。

希望流苏能爱着萧成彻,坚强又快乐的活下去。

希望偶得机遇入了尘世的自己,能寻得方向,找到一处归所。

希望……

少女悄悄睁开一条细缝,望向对面的人儿。

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

她睁开眼,看向两人,“你们可有所愿?”

“小渔,你可知流星之说不过虚妄,不会有神谛听你的愿望。”狄尘撑着头看过来,腮帮子鼓鼓,还在咀嚼。

“无趣——”孟若渔瞅着狄尘,吐了吐舌头。转而看向晏清,“小清子,你有何愿?”

“嗯……”晏清停下筷子,想了想,“我希望自己能长成独当一面的男子汉,照顾好家中的母亲。不求荣华富贵,却也过的快活幸福。”

说完,晏清似乎想到了往后幸福的日子一般,咬着筷子,痴痴笑起来:“最好能娶个情投意合的娘子,做个好夫君,好父亲。”

孟若渔和狄尘看着晏清满足的笑靥和平凡却动人的希冀,似乎被晏清心怀中的幸福感染,也轻轻笑起来。

孟若渔以茶代酒,碰了碰晏清的杯盏,“咱们小清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狄尘也伸手,在晏清的肩头拍了拍,“指日可待。”

“嘿嘿嘿。”晏清挠了挠头笑起来,仰头饮下杯中的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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