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想起宋霁璟说,自己要是死在这了没人哭坟,竟然生出一丝无端的忧伤,意识到这一切的荒谬后,贺殊途直接笑了出来。
他听见了一道声音,这道声音既不属于清风堂,也不属于水面之外的世界。
悠远绵长,又铿锵有力。
“剑来——!”
错愕过后,他猛地惊醒,心底的天性被倏忽释放,争先恐后地从那道伤疤里涌出。一个不确切的想法略过脑中,他在权衡这一切的对错,在斟酌宋霁璟的话,在审视自自己进入禁境的那一刻起的全部作为。
耳边传来朦胧的嘶鸣,他睁眼,看见明亮飘渺的天空上,一抹耀眼的橘红色略过。
那是光明的、代表繁荣和祥瑞的北方灵兽。
原来人在水里也能哭。
断了线的意识终于回归正轨,他猛烈地咳嗽又呼吸急促,发红的眼睛落在抓住自己衣领的那人身上,贺殊途嗓音发哑,仿佛下一秒就又要哭出来了。
“……长宁。”
宋霁璟方才是平视眼前,听朱雀啼鸣声越来越远,闻声只是低头看了贺殊途一眼,应了一声。
“你受伤了。”
贺殊途歪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是有点……”
宋霁璟低头看着他左臂上分狰狞可怖的裂口,血还在往外渗,将他左臂的深色衣料染得一片血污,又想起这人刚刚说的“是有点”,嘴角抽了一下。
朱雀在山间显现,高亢的鸣叫在山谷回环。凛时剑临水低飞,宋霁璟蹲在剑上,右手拽着贺殊途的领子。朱雀盯住了二人,在二人头顶徘徊便猛地俯冲下去,尖利的声音激起水浪。
贺殊途抬头盯着朱雀的动作,冲宋霁璟喊道:“向东!”宋霁璟咬牙,五指收紧用力一拉:“……你给我闭嘴!”
宋霁璟抬头看了一眼,凛时剑便偏转向东,躲开朱雀的猛攻。同时右脚向前一迈,凛时剑剑锋降低,剑柄高跷,轻轻一歪便将二人送至半山的一处岩洞中。
在落地前宋霁璟拽了一把贺殊途,让他不至再因为落地的冲击二次受伤。贺殊途咬着牙,撞在宋霁璟的肩膀上,在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气后又轻轻分开。
洞口已经燃起烈火,宋霁璟拽着贺殊途猛地向后撤去,随即出剑冰封了那些着了火的野草。朱雀飞远了一些,在洞口盘旋了几圈,远去了。
二人仰躺在地面,获余后劫生般大口喘气。没过多久,贺殊途挣扎着站起来,被宋霁璟压住了肩膀:“别动了,你伤得很重!”
声音虚弱:“我没……”
宋霁璟伸手撕开他左臂湿软碎裂的衣料,冲着贺殊途吼了一声:“闭嘴!”
贺殊途闭了嘴,把脸稍稍偏向了另一侧,隐忍着左臂的剧痛。等宋霁璟给他包扎好了,并指输灵力疗伤,他抬眼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贺殊途眼角闪闪的泪,态度这才好了些。
“抱歉。”
声音很软,像是湖面上稳稳着荡开的涟漪,贺殊途怔怔地看着宋霁璟微垂的眉眼,心跳加速。
腰间清风铃铛忽然一响,二人的目光在银铃上交汇,半晌贺殊途开口:“恐怕,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宋霁璟握住了颤动的银铃,起身,看向幽黑的深洞之中:“你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回。”
贺殊途一拧眉,挣扎着站起来 ,用力拉住他的手:“大人,让我同你一起!”宋霁璟看向他的左臂,蹙眉:“不疼就跟着。”
贺殊途用魂骨点灯,由幽绿的火团飘在最前带路。这个地道比之前在白骨塔那里的要宽阔很多,但是要更阴暗潮湿,头顶的岩洞深处黑压压的黑,是成群的黑蝙蝠,幽暗的环境中,水滴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即使有火光照明,可洞中依旧昏暗,贺殊途离宋霁璟很近,指尖若有若无地碰触着宋霁璟的衣袖,宋霁璟神情专注,紧盯着被火团照亮的前方,忽然,宋霁璟被猛地一抓!
宋霁璟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贺殊途停下脚步,同宋霁璟微微仰头,目光落在面前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壁画。向上,壁画一直延伸到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向下,壁画深扎在脚下岩石中。
宋霁璟绕过贺殊途,推着火团向前,在微弱的火光中凭着模糊褪色的点点痕迹,细细分辨这壁画的内容。
土红色基调,翠蓝和淡黄画作条带状,中央人物一腿屈起,手中托着蓝鸽。四周的色块已经在这久不见日光的洞穴中变得暗沉,有的甚至脱落,露出深色的岩体。
身后的贺殊途迈出几步,瞳眸微眯,紧接着便认了出来。
“尸毗王本生图。”
宋霁璟闻言一愣,回头看去:“你怎么知道?”
贺殊途笑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壁画上:“蓝鸽,白鹰,”贺殊途手指向右下方的秤盘,“还有这杆秤,都是尸毗王本生图中最必要是元素。”
贺殊途看了眼宋霁璟,笑道:“大人,书还是得多读,见多识广,做人做仙都自在。”
宋霁璟对他无语,扭过头接着看壁画,却忽觉有些不对劲,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岩壁上着色面积最大的暗红,靠近鼻底闻了一下,瞬间脸色骤变。
“这里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宋霁璟转了过来,抬起指腹上的血迹给贺殊途看,动作发僵,声音很低。
贺殊途走近,蹙眉:“什么?”
“这里有仙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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