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爱

朴晚呼吸一抬,颤颤屏气。

适才不假思索地推拒过后,她才去回味对方说了什么。

自己没听错吧...

「我爱你?」

「我是你的?」

爱这个字又宏大又陌生,塞进耳朵里也别别扭扭的。

更别说还是第一次从这人嘴里吐露出来。

某种程度上,程莫霄算是含蓄的那一类人。

不擅透过语言来传达情绪,也不似自己这般心下欢喜便轻易予以承诺;什么爱不爱,谁是你的,我是谁的,这般那般如此如此,她极少涉及此类话题。

与一两声门铃带来的恐惧相比,面前这个人所带来的惊吓也不少。

朴晚拽着毯子没有出声,偏过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单向的谈话内容仍在继续。

“晚晚,这么多年,是我错了...”

“不该走,不该不管不顾,也不该别扭这么久...”

程莫霄眉眼软塌塌的,语气也极尽温柔,轻叹着伸手替她整理衣摆。

过去自己只顾揪着朴晚的轻率不放,既然明里暗里表示只是玩玩,那她就要将这个玩笑变成现实。

对方信奉「来去自由」,自己遵循「言出必行」。

正确与否的影响不过是短期,谁又能一辈子沉溺在年轻那会儿的决断得失呢?

索性一走了之,让对方永远都找不到,各活各的...

越回忆越于心有愧...

心中逐渐澎湃的责任感甫一经放任,那些受教条主义虚荣心所束缚的思维便难以再与之相争。

一步错,步步错。

她溃不敌意志,用千章万句铸成一句沉重的...

“对不起——”

对方歉疚的回应一句接一句,听得朴晚心里五味杂陈的。

即便眼下她逐渐神思清顿,却也难寻少时心态,或许彼时执意要与这人结婚,部分原因也出于玩乐意图,看别人结婚,她转头就好奇也想去试试。

打从开始就是场玩笑婚姻,愿打愿挨,哪分对错?

至于那些事业不顺,朴晚认定是自己命数如此,时运不济,流年不利...

于情于理,都不该是程莫霄自责的事情。

丢在矮凳上的手机被朴晚提前设置成了静音,微信提示在屏幕上争先恐后地向上挤,最终被系统自动折叠,归纳在同一个任务栏里。

屏幕随着新消息的到来一亮一灭,总结成一句简洁的:【您收到十二条新消息】。

群里的对话拼拼凑凑,说是店里来了一位举止奇怪的客人,明确表示只想见朴晚,没见到人,便要求与值班经理商谈。

可夜露的经理只负责查岗大小事务,并不涉及其他经营决策,朴晚也没有将这部分职责委派出去。

那人最后无功而返。

用乔季淮的话来说,这来客特难搞,目标直奔找朴主厨不说,还东瞧西看的,怎么瞅怎么像哪个学人精同行扔进来的「商业间谍」...

朴晚没有回复,确认内容后又将手机搁回矮凳上。

“要起来到阳台晒晒太阳吗?这房子视野还不错。”程莫霄单手护着她的肩膀,抬唇换了个话题。

兴许是坐姿太实,又或是起身太快,腿麻之余脑子也跟着发晕,好在被程莫霄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朴晚才得以借着这份馨香稳住身形。

玻璃门的轨道顺畅,即便是日日遭海风侵蚀,轴承间也没有发出任何阻碍滞涩的声响,随着开合的气流挤压,她的衣摆也跟着拂动几分。

炽日高悬,映着不远处好大一片湛蓝。

事既已如此,程莫霄没打算继续再找合适的由头,径直开口,“还有一件事,处理之前应该先问下你的意见。”

程莫霄敛过她的手,将之搁在手心,安抚性地揉了揉。

“最近有人要租夜露场地吗?”

“啊?江芥昨天也问我来着,谁呀,神神秘秘地...”

“如果我说是..troE上头的资方呢?”

“他们公司想租用夜露一楼做外景场地,所以这两天应该会有人上门和你商谈租赁意向问题。”

“你不想和对方牵扯瓜葛的话,我来出面解决这件事。”

上门,店里...

要是两件事合在一起——

“所以说我还会当场见到MetroE?”朴晚有些犹豫,不敢确认,“还是说,只需要和负责人交接?”

周围的气氛突然紧绷,空气似是变得更稀薄,朴晚强忍着几乎不受控的哭意,嗓尖也跟着酸痛。

那是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名字,自己在屏幕里见过很多遍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早就已经免疫了!

可诚实的身体反应又出卖了她。

她神色恹恹,闪躲仍旧。

不安,发抖,暗暗蓄泪。

然后,又一滴砸落。

积压了不少时间的坏情绪终于顺着冲溃的堤口倾泻,她对自己这般近乎条件反射的反应感到无能为力。

朴晚并非受不住这个名字,而是接受不了这个名字和自己再扯上什么关系。

情绪的陡变起伏都被程莫霄看在眼里,她抬手拭去不该缀在朴晚眼角的清泪,挤散怀间柔风,又把人拢在臂弯里。

尚不清楚这几个字母组合会勾起哪一段破碎的回忆,程莫霄也无意去探究背后答案,只是伸手一边轻抚着背,一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安慰道:“没事的晚晚,没事的,那就交给我...”

圈在怀里的人宛如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幼兽,将头埋起,把视野锁定在自认熟悉的范围内。

程莫霄感觉颈侧悄悄贴附上一股热气,随即也有一双胳膊紧紧搂住自己的腰,将拥抱回馈得更紧。

那头幼兽闷在颈窝嗯了一声。

“让我...考虑考虑。”

“你可以自己拒绝,也可以让我去拒绝掉。”

“不用担心后果,我答应你的,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后。”程莫霄又说,“说到做到,不会食言。”

“你尽管去做,结果我来兜着...”

不知何故,明明程莫霄语气轻悠悠,字句也漂浮,自己却愣是从中品出踏实,原本剧烈波动的心跳也随之趋于平稳。

是啊,这次多了个程莫霄。

她是个聪明人。

...

朴晚明确表示不共进晚餐,眼下这个情况,程莫霄没什么强制留人吃饭的必要。

二人驱车直奔下一站做预约。

康复中心人满为患,预约单表也排得紧凑,朴晚随意勾了个最靠前的时间,又抻着脖子瞧了一眼场地。

简直是脆皮人的集中营。

一排腿部受伤的病患沿着墙壁缓慢前行,而手部受伤的病患则在统一的口令下集体进行抬臂练习。

至于那些伤势较为复杂的患者,康复相较于其他人则更为独立...

暮色渐染,晚风裹携着一缕春日限定的花香。

“我说给你听,本意是想要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坐回车里的司机沉默了一会,还是将话送出,“也方便你躲一躲。”

程莫霄平日里最抵触走为上计这种应事论,对她而言,既然已知事实,未雨绸缪才是上上策。

可如今她才自觉,替朴晚做安排是件多么好为人师的事。

按她自己的节奏就好。

“我知道的。”朴晚弯起唇角,浅浅跟了一句,“店里小姑娘说她白天已经去过店里了,可惜今天我不在。”

司机眉眼微敛,侧头投给她一个担忧的眼神。

“怕归怕,但也暂时没那么担心。”朴晚深呼吸了几下,将话音诉得清浅又单薄,“你都答应过要在背后...”

“嗯,有任何问题,棘手的,想回避的,收拾烂摊子的,随时找我。”

朴晚听着那人一板一眼地介绍着所谓的业务范围,不免心思跟着松快些。

“干嘛呀程老板,转行开家政公司啊?”

“你要是真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司机一脚刹车停稳在朴晚家楼下,“晚上还没吃,要不要煮点什么垫垫肚子?”

副驾驶本无什么进食意愿,鉴于同行这位也空着肚子,给出个没得选的选项,“那我先上楼给你煮碗小馄饨?”

“好,那我收拾一下车就上去...”

目送着朴晚侧身进门,她这才掏出手机,翻开微信通讯录。

余琛。

【余老师,我想问下,您有没有一个...】

输入栏句尾的光标还在闪动,程莫霄退手将文字删除,精炼字句后重新输入。

【余老师,麻烦问下,最近有没有一个姓朴的患者和您预约过?】

内容一经发出,对面的职业头像很快回复了一条短语音。

声音温和有礼,带足让人心安的力量:“对不起呀小程,患者咨询都是信息保密的,我不方便透露给你呀。”

程莫霄一缓杂念,再次切换到键盘输入:【那余老师现在方便电话吗?】

对方随即发来了语音邀请。

“小程啊,对不住,我真的不能把患者**透露出去。”

“我理解的余老师,找您也只是为了确认。”

“要是没有预约过的话,我想替朴女士约一个下周一的会诊时间。”

程莫霄把话说得客气,理由也充分,让人无从拒绝。

楼上的房间灯一闪骤亮。

“你等下我去看看...”借着空挡,电话另头又问,“对了,方教授身体怎么样?去年年底去看她,还硬要拉我要打太极来着...嗨哟...”

“我奶奶她...今年年初过世了...”程莫霄声音微顿,缓缓道出实情,“那段时间事都堆到一起了,办得简单,也就没打扰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消息,语气跟着话题也逐渐沉重,“这样啊...”

“那说说患者吧,大致情况你清楚吗?”话锋刻意一避,又回到起初的话题,“你也知道,我这儿比较有针对性。”

“应该是创伤,她一听到门铃声就很崩溃。”

“那行,我周一下午两点没安排,你们可以直接过来。”

“那谢谢余老师了。”程莫霄一面道谢,一面礼貌静待对方先挂下电话。

只是静默许久,等来的唯有一句:“小程,要节哀啊...”

“嗯...我会的。”

“...”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在一来一回的递话后响起,程莫霄晃着神,用手摩挲了几下手机边缘,随后车门开了又闭。

点点火光忽隐忽现,就着风缀在夜色里。

方教授...

真是个久远到有点陌生的称呼。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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