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笼中娇雀

“怎么样,美人儿,你想好了没有。”大理寺少卿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显得贪婪无餍。

闻姒看着那张指认书,轻蔑地笑出了声来。这上边的萧子玦宛若一个恶毒小人,嫉妒焦躁、狠辣无常,对付张君的手段十分残忍。

这不是闻姒认识的萧子玦。

萧子玦这人的确冷了些、淡了些,但他却不是一个宵小之徒,他最多就只是脾气差了些而已。少年即便坐在了轮椅上也掩盖不掉他耀眼明亮的曾经。

他曾是大兴国的栋梁,是守护百姓安居一方的少年将军。

不管是出于私心也好,是出于公理也罢,这都不是闻姒眼中的萧子玦。

闻姒知道,这份认罪书一旦签字画押,萧子玦该面临怎样的后果,中山候府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她是萧子玦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比她的指认更有说服力了。

闻姒知道,这份认罪书,她绝不能签!

她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少卿,漂亮的凤眼似乎能直达人的心底:“你为何要害萧子玦?你到底是谁的人?”

大理寺少卿微有一诧,这女子太聪明,聪明得让他感到危险,以至于想将对方狠狠捏碎于掌心。

“你不怕么?”大理寺少卿起身走到刑具面前左右踱步,“本官是轻易舍不得对你用这种刑罚的,你身娇体软,怕是接不住。”

“怕?”闻姒粲然一笑,“怎么不怕?可是怕管用吗?你摆明了想要至侯府于死地,我是侯府的少夫人,你又怎么会放过我?”

闻姒虽生长在烟雨楼,但鸨母对她们烟雨楼的姑娘倒是关怀体贴,尤其是闻姒。

她天生聪颖懂事,又顶着花魁的名头,鸨母对她可谓是细心呵护。沐浴都是鲜花作伴,每日还要用牛奶浸手。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受得了大理寺刑讯房的折磨?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做女人,不要太聪明。”大理寺少卿拿起一副拶指,摔在了闻姒的面前,“听说,你擅长刺绣?一副凤舞九天图帮着宫里的萧贵妃博得了盛宠,可惜啊可惜,从今儿开始,你这双手,怕是再也拿不起针线了。”

“来人!上刑——”

闻姒把手握成了拳头,不让身旁的衙役掰开:“你确定要对我动刑吗?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中山候府会放过你吗?我想你应该清楚中山候府在圣上心中的位置。”

大理寺少卿见要施刑的两个狱卒肉眼可见的犹豫了一瞬,忽然捏起了闻姒的下巴:“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人撑腰,亏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出来?也别再提中山候府了,你有今天,都是拜中山候府所赐!”

“听我的!上刑——”

闻姒娇嫩的手指被生生掰开,套上了拶指。两个狱卒不再犹豫,站在闻姒身侧狠狠一拉,十指连心,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顺着指尖儿狠狠扎进了闻姒的心里。

闻姒被这股疼痛惊扰得太阳穴突跳,她的手脚被捆着,完全挣脱不开。

“你招是不招?”

“这罪状……是假的……不招!”闻姒脸色惨白,周身上下发出阵阵冷汗。疼,撕心裂肺的疼。

“不招是罢?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拶指的夹板硬!给我继续!”

两名狱卒攒足了力气,左右拉着拶指又是一阵拉扯。闻姒终是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大理寺少卿做了个停手的动作,两名狱卒放松了拶指,血液回流动,那股痛楚反而愈发地清晰起来。

男人拿着罪状,在闻姒面前晃了晃,又问:“美人儿,你招是不招?”

闻姒虚弱地抬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不招……”

大理寺少卿摸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他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变得更加阴森可怖:“这么漂亮个美人儿怎么还吐口水?看来是要好好调|教一番才行了!”

两名狱卒持续发力,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一滴滴地落在地上,闻姒的指尖被拶指夹成了紫红色。这种刺骨的痛,是她从没想象过的。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般,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折磨。

如墨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闻姒娇俏凄然的脸颊。大理寺少卿手持酒杯,嘴角噙着瘆人的笑意,他的表情显露出满足,就好像在欣赏一场华美的表演。

忽然,大理寺少卿眸色一亮,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他急急慌慌几步走到闻姒面前,将闻姒的袖子狠狠往上一扯,一点赤红的守宫砂,十足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哎呦,你还是个雏儿?”男人大喜,“亏我还没用那些刑罚,否则,岂不是错过一场盛宴?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萧家那位少侯爷做了三年的轮椅,对婚事又那般抗拒,原来,原来他是不能行人事?妙哉,竟然让我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他给两个狱卒一个眼神,两个狱卒立即会意,从刑讯房退了出去。

闻姒拼尽全力抬起头,哑着嗓子道:“你敢……你若敢对我无礼……我做鬼,做鬼也不放过你……”

“做鬼?”大理寺少卿不屑道:“就算是鬼,到了我的手里,也要脱下一层皮!”

男人一个一个解开身上的盘扣,将衣衫随意扔到一旁,幽幽地道:“今晚一过,也不枉你在人间走一遭了。”

闻姒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可怕,不同于对她用的那些刑罚,男人更像是一个吃人的野兽,一步一步向她逼近,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朝她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闻姒惊慌失措,拼尽全力往后退。而男人反而更加享受,他沉浸在这种状态里,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朝闻姒靠近。

他将闻姒逼在刑讯房的死角里,甚至解开了闻姒手脚上的束缚。

“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人儿,无趣。”

他朝闻姒扑了过去,闻姒用伤得不堪入目的双手抵住了男人,却手上一痛,使不上一点力气。

闻姒咬紧了牙关,大不了,大不了一死,也要把这个禽|兽拉下水!

她用尽全力,抬腿朝男人两腿中间狠狠一踢。然而男人早就预判除了闻姒的动作,一只手奋力一挡,另一只手瞬间死死掐住了闻姒的脖子,恶声道:“太不懂事!本官也不介意陪一具尸体玩玩!”

说着,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闻姒只觉得一股窒息感袭来。

嘴巴里连个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萧、萧子玦……救我……”

闻姒望着虚无之处,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她是等不到这个人出现了吗?可惜,明天是观莲节呢……她还想问一问萧子玦,会不会收下她做的莲花灯……还有,那天山洞里的那个吻……

男人听着闻姒口中的细碎言语,这种娇柔嘶哑的嗓音,在他耳里反而愈发动听。

“事到如今,你还提这个废人做什么?你觉得他会来救你吗?你以为大理寺是他中山候府的大门,说来就来,说走就——”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闻姒只觉颈间一松,大口大口的空气,瞬间填满她的肺腑。

眼前的一片虚妄逐渐回归现实,昏暗的审讯房变得清晰起来。

方才羞辱她的男人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胸口竟然贯着一把麒麟匕首。

男人还没死透,梗着脖子,想要看飞刀之人。

随着轮毂碾过地面的声音,一道熟悉的、消瘦的身影从审讯房的门口进来。

少年的身边是一众御前侍卫,萧子玦将轮椅停在大理寺少卿的面前,将男子胸前的匕首缓缓抽出,速度之慢仿佛想要对方延长此刻的痛楚。

男子的肺部被刀刃贯穿,大力地喘着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但从他的口型看得出来,男子在求救,在喊救命。

这是萧子玦在军中,常用的潜伏刺杀敌军的招数。匕首从肋骨斜斜刺入胸口,会让人瘫软在地无力挣扎,也喊不出一点声音,鲜血不会喷涌而出,而是倒流在胸腔之内。他会痛、会憋闷、会死,但不是立刻。

萧子玦觉得,他不配,不配死个痛快。

男子胸口起起伏伏,脸色逐渐憋成了绛紫色,他的眼神由不可思议变得惊恐害怕,最后逐渐涣散,胸口也停止了伏动。

刑讯房昏暗的灯光照不亮少年的玄色衣袍,微弱的灯光中,只看得清萧子玦那双决绝的眼睛。像是结冰的湖,看不出一丝波澜,却又冷得刺骨。

而这些在闻姒眼中却那样明亮和温暖。

萧子玦快速将轮椅滑至闻姒面前,看着闻姒血肉模糊的双手,眸中那千年不化的冰霜仿佛瞬间裂开了一般!

他俯下身子,双手分别扶住了闻姒两只细瘦的手腕儿。

“我……你……”

闻姒肩头微微颤抖着,眼圈再次红了起来,她抬着头,面若芙蕖的脸儿上平添了两道清浅的泪痕,声音委屈得让人心颤:“萧子玦,你混蛋……你怎么,怎么才来……”

萧子玦忽然语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一股酸涩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别哭,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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