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云晟。
他想继续讲些什么,却在对上少女眼睛的那刻,亲眼目睹她的表情由气愤瞬间变成春风满面。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讨好。
突发奇想,他便不打算再说下去,眼底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姜苡枝笑,等她开口说话。
姜苡枝始终相信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即使对面是陆云晟。
她故意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好巧哦,又见面啦!”
陆云晟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收回目光,绕过姜苡枝径自向里面走,只扔下一句——
“臣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相府吧?”
姜苡枝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话外音。
但是为了早点回家,她选择性地忽略,跟在他身后再次进入内厅。
甚至很是殷勤地先为陆云晟倒好茶,才自己走到他对面坐下。
“我下午仔细想了想啊,我发现你说的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陆云晟好像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在说话前一定要先拿起杯子喝口茶:“长公主抬举了。”
“所以既然要找真相,”姜苡枝见对面茶杯的水位降下去,赶忙拿起茶壶起身替他满上,“能不能拜托陆相先把夜明珠给我看看?”
“臣也想啊。”陆云晟笑着垂下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但倘若长公主一见那珠子便又昏迷不醒,臣岂不是也成为罪人,要被打入大牢了?”
姜苡枝语塞住愣在原地,发觉他的话不无道理。
她赶紧调整状态:“那你便让我去看看穆殷吧。”
“这个啊。”陆云晟自顾自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再次抬头看她,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只是陆云晟外表上看着若无其事,而姜苡枝心里的退堂鼓已经吵得她快坐不下去了。
沉默不下间,有个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似乎想要同陆云晟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姜苡枝后欲言又止。
陆云晟侧头看他,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墨九因为姜苡枝而有些战战兢兢,但迫于命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相爷,人已经到了。”
陆云晟挑挑眉。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朝侧边瞥了一眼便站起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好像根本忘记身旁还有姜苡枝这个人。
“喂!”姜苡枝连忙叫住他,“你去干嘛?”
话音刚落,陆云晟便直直在原地停下,却并不转头看她。
他像是料定姜苡枝会叫住他的。
“顺长公主的意思去查夜明珠啊,长公主要一起吗?”
姜苡枝再次很没骨气地屁颠屁颠跟上了。
眼下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轮到月亮挂在空中,像条小舟,载着细碎的星子在无边的海面飘荡。
先帝上位后便废除了宵禁,所以纵使现在天色已晚,街道上仍旧热闹非凡。
但在此之前应该加个前提——
在发现姜苡枝的出现前。
注意到那个无恶不作的长公主的到来,不清楚她又要如何兴风作浪的他们收起脸上的笑容转作恐惧,暗中交换着眼神。
可惜一切都被姜苡枝察觉个彻底。
原先人声鼎沸的街市现而今由于她的出现而变成这样诡异的氛围,姜苡枝其实挺惭愧。
即使她从前甚至没把他们当成独立的人。
为了避开这些惊异的目光,姜苡枝的步子迈得更快些,由陆云晟的身后转向他的身侧,开口问:“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陆云晟脚步没停地向前走:“长公主不是想查真相吗?”
“只是,我们过会要处理的情况凶险万分。”陆云晟语气忧愁,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所以这不是把长公主您也一起叫上了。”
“毕竟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到时还得仰仗长公主了。”
如今实际武力值为零的姜苡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可姜苡枝还是装作处变不惊,继续同他向前走。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原以为二人所要去的地方是什么荒郊野岭,可陆云晟却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女孩子,看着不过十三四岁。
她对于他们的忽然造访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一双小鹿眼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云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面手帕,递给对面的女孩子。
姜苡枝总觉得这边手帕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孩接过手帕后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转过身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走了。”陆云晟拍拍姜苡枝的肩,顺势使她转过身调个头。
“什么意思?这就结束了?”姜苡枝一脸疑惑,“我们是来找那个小女孩的?我没感受到什么凶险万分啊?”
陆云晟继续领着姜苡枝在街上好像漫无目的一样地闲逛:“那只是顺道罢了。”
“长公主不必着急,惊险的还在后面呢。”
姜苡枝:倒也不是非常着急。
可能是为了更好地搭配闲逛,陆云晟甚至开始和她闲聊:“长公主这次出来可带了银两?”
姜苡枝不懂他问这话的意义:“什么意思?我们还需要花钱把证据买下来吗?”
“不是啊。”陆云晟又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停下,“只不过我们大抵需在此踱步一段时间,带些银两,也好消解长公主心中烦闷了。”
他随手拿起一支木簪:“话说回来,臣赠长公主的生辰礼也是簪子,怎么不见长公主戴过呢?”
其实姜苡枝大可以反驳回去,因为他的问题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
可谁叫她现在还得仰仗陆云晟寻找证据。
“啊,既然是陆相送我的东西,那当然是要好生保管啦,怎么能够带出来经历这些打打杀杀呢。”
“这样啊。”陆云晟不太在意似的回应她的话,拿出银子将木簪买下来。
“可是臣突然想起来,方才是自己记错了,”陆云晟像是在与她戏谑,“那生辰礼并不是簪子,而是个玉镯啊?”
姜苡枝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不过长公主也算是没说错了。”
簪子并不很长,明明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松地握住。
可他偏偏要两只手拿着递到姜苡枝面前:
“臣的确是赠了长公主簪子。”
姜苡枝此刻的内心想法是: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可她并不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故作欣喜地接过:“那便谢谢陆相啦。”
陆云晟适时地收回手,好像认为姜苡枝是在真情实意地感谢他。
他们又重新开始闲逛。
而在二人第三次经过同一个地方后,她终于信了陆云晟的话,是真的很无聊。
夜色越来越浓,大多百姓为明日的劳作此刻都已然回去休息。
街上逐渐趋于平静,人们将世界短暂地交还给自然。
陆云晟拉着姜苡枝来到隐蔽处,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先是习惯性地做出“ok”的手势,发觉陆云晟可能并不看得懂后,转而点点头。
人是在那时出现的。
他以黑布蒙面,让人没法看清长相,疾步朝一家铺子去。
是她先前同陆云晟造访的那个小姑娘的铺子。
陆云晟轻拍姜苡枝,眼神示意她快上。
她怎么敢上啊……
于是二人就这样面面相觑,直到那个蒙面男重新从铺子里走出来,手上拿着她曾见过的手帕。
恍然间姜苡枝抬头,她看见那人的眼睛了。
人在惊恐的时候大脑将会一片空白的,于是在暗器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她甚至忘记躲开。
身边有人猛地将自己往后拉。
姜苡枝惊醒一样地转过头看暗器,它如今正嵌在木头里。
倘若不是陆云晟方才拉她,被刺的就将会是自己。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人家都是救了自己一命。
蒙面男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姜苡枝不愿再做缩头乌龟,毕竟比起身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云晟——
她至少还在三年级的时候一时兴起,学过跆拳道。
因此她猛地起身向前冲,像是做好与那人同归于尽的打算。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姜苡枝发誓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蒙面男,他便径直垂垂倒下,不再动弹。
这是个所有的武力值都降低一万倍的世界吗?
不过结果是好的,原本在暗处的陆云晟走出来,将蒙面男手中的帕子夺去。
“谁指使你来的?”
蒙面男讲话支支吾吾:“我…我自己要来的。”
“呵呵。”姜苡枝还沉浸在自己爆表的武力值中,冷笑一声,“不信。”
陆云晟手举帕子放在他面前:“那倘若你是来行窃,为何只拿走这块无用的帕子呢?”
像是突然发现什么,蒙面男眉头一皱,挣扎着便要起身。
姜苡枝赶忙弯下身将他按住。
一个人的力气居然可以这么小,按住他就像按住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强起无果,蒙面男只好转作怒目圆睁地盯着陆云晟:“是你?!”
这次轮到姜苡枝疑惑:“你认识他?”
蒙面人不理会她,把火力集中在陆云晟身上:“就是你送阿音手帕!你什么意思?不知道她是我的人吗!”
姜苡枝沉默。
神经病。
二人口头教育蒙面男以后,便大度地将他放走了。
但今晚也算是无功而返。
夜色已晚,陆云晟出于礼貌地护送姜苡枝回宫。
即使这个护送其实起不到多少保护的作用。
走在路上,姜苡枝试探一样地问他:“刚才那个女孩子你认识吗?”
“那是穆殷的妹妹。”陆云晟这次倒是回答的直截了当。
她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条手帕了,是上午在天牢门口,陆云晟手上拿着。
“所以那条手帕,是穆殷托你带给他妹妹的?”
陆云晟点头:“不愧是长公主啊,果然智勇双全。”
“你和他很熟?还愿意帮他带东西。”
“那倒也不是。”陆云晟说的云淡风轻,“不过穆殷此去不知是死是活,我为将死之人带话,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姜苡枝听他的话,这才如梦初醒。
他们始终是站在对立面的。
熟悉的府邸逐渐在面前放大,陆云晟停止向前:“臣便就此止步了,长公主早日歇息吧。”
姜苡枝点头,同他摆手道别后走进府中。
今日对于陆云晟来说,倒是收获颇丰。
这位长公主,或许当不再叫姜苡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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