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苡枝任凭白芷将她扶起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接过她递来的水。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白芷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开口道：“殿下，您昏迷不醒的事情，陆相已经查明白了。”
见姜苡枝不为所动，白芷继续说下去：“相关的事，陛下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听到后半句话，姜苡枝整个人都打起精神。
她抓住白芷的手，几乎是喊出来：“穆殷呢？”
“长公主不必多虑了，他好着呢。”
没等到白芷说话，倒是外面的人先开口给出回答。
现在已经用不着猜测，她光听声音就能知道外面站着的人是陆云晟。
听见自己所希望的答案，姜苡枝这才放下心。
可她仍然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好鞋子便开门走出去。
陆云晟果然站在门口。
突如其来地见到阳光，姜苡枝感觉眼睛生疼，但此刻自己顾不上这么多。
“所以你已经找到真相了吗？”她的语气近乎迫切。
“自然啊。”陆云晟拍掉正抓着自己的衣袖的手，转过身向院子走，“毕竟这关乎长公主的安危，臣哪里敢有一丝怠慢啊。”
姜苡枝紧赶慢赶地追上去：“那我能问一下吗，我昏倒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其实只要穆殷安然无恙，剩下的诸多事情都不应该是她要考虑的。
可现在第一个任务莫名其妙地完成，她实在没办法不感到好奇与疑惑。
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件事情是不可能被查明真相的。
“长公主可还记得前段时间南辰国派使者来造访我浅凉？”陆云晟依旧闲庭信步地向前走。
姜苡枝连忙点头，即使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
“随南辰使臣一同而来的赠礼中，有这样一个东西——”
“锦丝花。”
见姜苡枝更加疑惑，陆云晟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地继续说下去：“这花乃是南辰特有的植物，长公主没见过也实属正常。”
“这花的功效繁多，可最大与最常见的作用，”二人走到院子中央的亭里，陆云晟示意让她坐下。
“便是用以熏香。”
姜苡枝感到云里雾里，却还是全神贯注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为表两国和平，殿下生辰宴时大殿所用的香料，便是那锦丝花。”
“可谁想到长公主竟闻不得那味道呢，锦丝花在体内作用一段时间，长公主便昏迷不醒了。”
“前几日在茶楼也是如此。”
“不过殿下放心，陛下已经下令将所有锦丝花收好妥善处理了。”陆云晟想倒茶，却发现茶壶空无一物，只好遗憾作罢。
她不信。
照陆云晟的说法，是她对锦丝花过敏。
但哪里有人过敏的症状是单一个昏睡三天三夜的。
她不明白陆云晟此举的含义与动机，一如她现在没办法弄清楚陆云晟这个人一样。
好在至少结果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
于是她故意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子啊。”
“那么既然如此，”姜苡枝双手摊开伸到他面前，“陆相是不是该把我的生辰礼还给我了呢？”
纵使没有茶水，也并不妨碍陆云晟抬起食指敲杯子：“那是自然了。”
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倒是让姜苡枝一愣，有些不适应。
“只是今日不凑巧，臣没把夜明珠带在身上。”
姜苡枝赶紧摆摆手：“这算什么事情，我自己去你那里取过来就好了。”
“这怎么行。”陆云晟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样子，“长公主大病初愈，今日理应好生休息才是。”
“何不等到明日，你我二人到那先前的茶楼一聚，臣再顺道将夜明珠一同带去？”
姜苡枝一下子察觉到陆云晟话里做作的虚情假意，可对方老神在在，她也没法多说什么。
差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长久的计划考虑，姜苡枝从善如流了。
第二日，陆云晟如约走进茶楼，发现姜苡枝已经坐在里面，像是已经到了许久。
“长公主久等了。”陆云晟弯身抱歉。
“没事没事。”姜苡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拿着的木盒子上，于是她决定原谅陆云晟的一切行为。
她赶紧上前拥着陆云晟坐下，邀功一样地指着桌上的糕点：“你看，喝茶怎么能不配茶点呢。”
在姜苡枝几乎炙热的目光下，陆云晟难得表现出一丝局促。
“由于此前种种，这夜明珠不得已在臣那暂存了些许时日。”
他将木盒子推到姜苡枝面前，还很热心肠地替她打开盖子。
“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可能是夜明珠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天日，因为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她立马听见洪亮的一声——
“终于亮啦！”
姜苡枝吓得整个人一抖，赶紧扑上去捂住夜明珠，抬头看对面人的反应。
对方拿起一块糕点，“看来长公主还真是喜欢这颗夜明珠啊。”
姜苡枝尴尬地看着他笑。
“放心吧，这块玻璃只是一个媒介，其实我的声音是从你脑子里发出来的，除了你谁都听不见。”
姜苡枝松开对夜明珠的桎梏，两眼放光。
“当然啦，”夜明珠又补充，“如果你想要和我说话的话，还是需要用嘴巴讲出来的。”
“看来你现在不是很方便和我说话，我就先去玩了？有空再见吧。”
十分神奇的，那颗夜明珠之后就真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姜苡枝更加激动，将它放在面前好生端详。
这颗夜明珠同她的手掌一般大，整体表现出透蓝色，内里却又存在着细碎的发光的白点。
同星星一样。
她将夜明珠换一个面对着自己，忽然发现上面有一道突兀的暗红色的痕迹。
陆云晟正好在这时开口，像是好心提醒：“既然长公主喜爱，那可务必要谨小慎微了，毕竟这夜明珠易碎的很。”
听了他的话，姜苡枝小心地将夜明珠重新放回盒子里，而后起身明媚地对他笑。
“陆相说的对，那么我就先走一步啦，我得赶紧把它好好放起来才是。”
陆云晟也同样起身：“那臣便恭送长公主了。”
姜苡枝点点头，正欲离开，忽然听见楼下的街上传来一片躁动。
她与陆云晟走到窗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匹马像是发了疯，在街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眼看着它即将撞上前方的孩子，路人一一尖叫出声，却始终没一个人上前制止。
“需得拦住它才行！”一旁的陆云晟突然开口，眼睛看向她手上的木盒子。
姜苡枝也是脑子一热，直接便将盒子连着夜明珠一同扔了出去。
随着沉重一声，马突然停下来，在原地颤栗着不再向前。
街上的人向她所在的方向竖起大拇指。
姜苡枝本想当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便准备继续离去。
却突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
她赶紧跑下楼，来到街上。
连木盒子都碎的不成样子了。
更别提什么夜明珠了。
**
据白芷所说，长公主那日与陆相赴约，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里，再也没出来过。
确实是这样的。
姜苡枝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连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在意。
夜明珠是载体，现在载体粉碎了，她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这就像是她之前打游戏，在玩之前上网拼命做了一堆攻略，结果突然发现——
呵呵，游戏的源文件被她删掉了。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是白芷准时来给她送饭，同时把之前没动过的吃食拿走。
姜苡枝已经不甚在意了。
白芷给她送饭，为的是让她不被饿死。
可她现在的愿望就是快点饿死，离开这个虚无缥缈的纸片世界。
“你也太悲观主义了吧。”
她和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可听到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的。
“唉，这么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我对你任务的进行表示严重的堪忧啊。”
姜苡枝赶紧把头伸出来东张西望，像是原本游走的灵魂终于又回到这副将死的躯壳里。
床边的柜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吊坠。
它是一块小小的琉璃，形状并不规则，像是后天的被人将锋利的边缘打磨去。
琉璃是透蓝色的。
听见动静的白芷赶忙走进来，见姜苡枝久违地坐起来，感到不可思议。
“白芷，”姜苡枝有些激动地举起吊坠，“这是谁送来的？”
白芷思索一会：“回殿下的话，是方才白芷在府前发现的，这吊坠下还放着句话，只说将它交给殿下就是。”
“至于这吊坠是何人所赠，白芷也不清楚了。”
白芷进入房间不过是刚才的事，那送吊坠的人一定没有走远。
如此想着，姜苡枝便握着吊坠向外走。
她一路小跑到门口向外望，企图看见什么人。
的确让她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在远处变得越来越小。
而看他离去的方向，确实像是从长公主府离开的。
姜苡枝努力想辨认出那人是谁。
那人一身白衣，将头发高高束起，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她看出来了——
穆殷，那个人是穆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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