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哭喊,灼热的火焰,滚烫的空气一一从织田咲乐的脑海中闪过,死亡的记忆还在咲乐这个在横滨目睹了太多死亡而过于理解死亡的概念的孩子的脑海中翻腾。
但织田咲乐最为深刻的那一份记忆中的残影,果然还是透过玻璃与漫天火光隐约看见的,自己的那位便宜监护人跪倒在地的绝望身影。
咲乐原本并不姓织田——这个姓氏来自于收养了她的便宜监护人,港口Mafia的最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向来很少和他收养的孩子们谈论港口Mafia的事情。
作为一个普通的横滨孤儿,即使被织田作之助收养了,由于监护人很少谈论自己的工作内容,咲乐也只是对港口Mafia的了解也只是局限于“港口Mafia是横滨最大的地头蛇所以绝对不能惹”的这一共识和“据说港口Mafia有很多都市传说中的异能力者”的传言罢了。
如果非要说咲乐比起其他普通横滨人而言有什么更加“内部”一点的消息,大概就是咲乐可以确认传言的确是真的:港口Mafia是真的有异能力者,而且大概真的很多——毕竟织田作之助本人就是一位异能力者,而能让一名异能力者当最下级成员的港口Mafia,必定不可能缺少异能力者。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名为“天衣无缝”,是可以预知几秒后发生的未来的异能力,非常适合战斗——然而,织田作之助不愿杀人,根据咲乐和其他四个被收养的孩子们一番内部讨论后的结果,咲乐认为像自家监护人这样的老好人加入港口Mafia也只是因为相对其他正常职业而言更加丰厚的薪资罢了。
织田作之助这个异能力者就成了对港口Mafia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般的存在。
于是,不杀人的黑手党织田作之助,一直以来都只能是一名最底层的下级人员,而且绝无任何一丝升职的希望。
从火并后的收殓工作到搬运打扫,从替各个高级战斗成员打杂到为中高层的情妇与夫人做家庭调解工作,只要是其他成员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与麻烦琐事,都交由织田作之助这样的底层人员进行处理。
咲乐与其他四个被收养的孩子,幸介、优、克巳与真嗣,都是在织田作之助在龙头战争期间为港口Mafia的火并行动收尾的时候发现并收养的受到波及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咲乐是其中唯一一个女孩子——在当时的那种混乱情况下,被比如某些“好心的人口贸易从业者”那样的有心人无声无息地带走的女孩往往比男孩要多上许多;能逃过一劫并且被毫无不良意图地收养,咲乐已经算是幸运儿了。
在被织田作之助收养后,五个孩子都居住在织田作之助最爱去的那家咖喱店的楼上——咖喱店的店主是个与织田作之助相熟的好心大叔,以极低的价格把楼上的空间租给了织田作之助当这五个孩子的栖身之处。
即使被收养的孩子中最为年长的那个名为幸介的男孩成天嚷嚷着想要成为一名黑手党,织田作之助也从未表露出任何支持的意思——这已经是足够不隐晦地在表达着自己极不赞同的态度了。
织田作之助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将黑暗一侧和孩子隔离开来了。
这一切听上去就如同马上就要出现“黑手党第一次带孩子的搞笑日常”般的廉价制作情景喜剧的展开一样。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织田作之助的仇家——或许是仇家,至少咲乐是这么推断的,最终还是找上了门。这直接导致了店主大叔和包括咲乐在内的五个被收养的孩子全部死亡。
并没有电视剧中主角那样的波澜壮阔与一波三折,也并没有什么突然间爆发某种能量或是突然间获得了异能力的好事情。
只不过是在普通的一天里,几个穿着灰色斗篷如同幽灵般的人突然找上了门而已。
同样的,也并没有什么电影里的大反派十分耐心地给主角自报家门并且自曝计划的情况,毫无反抗能力的五个小孩子没有任何获取信息的机会。
当然了,也并没有什么如同英雄电影里的主角那样宁死不屈的对话——毕竟咲乐与其他四个孩子一照面就被这几个强壮而训练有素的大人轻而易举地敲晕带走了。
没有任何拷问。
也没有任何的威逼利诱。
甚至没有哪怕是一句最为简单的问话。
和一心想要像收养了自己的新任监护人织田作之助那样成为一名港口黑手党成员的幸介平时从电视剧和电影以及街头的风闻中所了解来的情况实在是完全不同。
不同到了丝毫没有任何求生机会,也完全没有被自家监护人像电视剧里的英雄一样登场发动他“超级厉害的异能力”来拯救的时间。
在咲乐和其他几个孩子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等人被困在了一辆面包车里。
透过面包车的车窗,咲乐当时还能看见自家监护人狂奔过来的身影。
然后,就是无尽的赤红火光,还有一瞬间的烧灼刺痛感。
爆炸了啊。
这是咲乐死前最后的一丝念头。
留在咲乐眼中的最后的景象,是一片赤红中,自家监护人跪在地上的样子。那时的火光太大了,本就慌乱,咲乐直到最后的那一刻也没能看清自家监护人的表情。
作为在横滨土生土长的孩子,经历过残酷的龙头战争,面对过亲生父母的死亡,即使年幼,咲乐也拥有了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的能力。
只不过,是在这样普通的一天里,横滨市内又普通地发生了一起横滨本地人早已见怪不怪的针对亲属及熟人的里世界报复事件,仅此而已。
只不过,这次死去的人当中,被波及的亲属成了自己和其他四个被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而已。
只不过,这次死去的人当中,被波及的熟人成了楼下咖喱店的好心店主大叔而已。
只不过……这次被针对的人本人,是个不杀人的人而已——不杀人这件事,反倒是颇为新奇,让这件事变得稍稍有趣了一些,勉强拥有了可以充作附近街头巷尾的人的谈资中用于打发时间的最为无趣的那几件的资格。
只不过,若是自己的情况也被人知晓,那大概会引起轰动吧。长期跟着织田作之助的织田咲乐的思考方式不知不觉地在耳濡目染下朝着织田作之助的方式靠近了一点点。
毕竟,自己变成灵体醒来了——这大概配得上是一件奇闻了。
咲乐此刻并没有太多对于死亡的恐惧,或者说,连死亡的记忆都仿佛隔了一个荧幕一般。虽然咲乐依旧能够清晰地记得生前最后发生的爆炸的每一个细节,但期间的诸如恐惧一类的感情都仿佛被凭空删除了一般,在咲乐睁开双眼后迅速地褪去了。
咲乐睁开眼后就发现自己正在自己生前的居所,咖喱店的长屋的正上方飘着。
咲乐迷茫地徘徊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咖喱店的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周围的行人来去匆匆,即使看见了面前拉着警戒线的一看就是爆炸后的惨状的咖喱店,也不过是抬头扫一眼,随后又麻木地继续行进而已——这种级别的意外事件实在是过于寻常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一瞬间,一抹灰色出现在了咲乐的视野中——或许不应该被简单地称之为“视野”。
那是一个身披破旧的灰布斗篷的背影,潜伏在咖喱店后的阴影之中,正在缓慢无声地朝着不远处的昏暗小巷靠近。
这抹灰色如同闪电般让本来还有些迷茫的咲乐立刻完全清醒,又或者说是警醒了起来。
这灰色的幽灵是咲乐绝对无法稍有忘记的:正是这副装扮的人打晕了自己和自家的便宜监护人收养的其他四个孩子,并把他们送上了绝路。
死亡的恐怖与早已尸骨全无的身体曾残留的疼痛随着刮过横滨的风消逝,所有的畏惧与所有的痛楚都已从新生的灵体上褪去,生前的苦痛不会再折磨死者,但执念与怨恨从来不会简单散去———或许这就是为何身为灵体的自己仍未成佛的原因吧,咲乐想。
怎么可能不怨恨?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庇护所,失去了一切,在彻底绝望的时候被收养,被重新给予了希望,好不容易从伤痛中走出,终于开始期待起了光明的未来,最终却如此简单而轻描淡写地夭折在了这些灰色幽灵般的人突如其来的报复行为之中——或许,那甚至不是什么报复行为。
怎么可能没有执念?
将自己和幸介他们从地狱之中拯救出来的便宜监护人是一个不杀人的黑手党,是一个某些时候甚至过于正常过于像个普通人甚至有些老好人的人。
自家监护人绝对是个好人。失去了自己和其他的孩子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羁绊被无情斩断,就算是咲乐这个年龄的孩子也能知道这将给自家监护人造成多大的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放下呢?
或许是自身所残留的情感,或许是某种未知的力量,又或是命运的安排,咲乐这个真正的幽灵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灰色的虚假幽灵飘了过去。
幽灵之身在这种时刻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无声而迅速地拉进了距离,咲乐终于看清楚那厚重的灰色长斗篷下的身影:与自己生前所幻想的和幸介从电视剧中看来的穷凶极恶浑身纹身的大汉的形象截然不同。
斗篷下的,只是一个瘦削但仍旧能看出一点肌肉的憔悴的男人。
他面色苍白,身上的衣物一如斗篷般破旧而颜色灰暗。
只不过他的动作倒是十分敏捷,几个闪身就无声地融入了小巷的暗色之中。
出于某种直觉与吸引,咲乐跟了上去。
私设如山,私设如山。
咲乐和织田作之助都是出自文豪野犬的人物。只不过咲乐基本是原创了,原作没怎么提,以后要是翻车了我也没办法(),先放个预警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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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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