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头!秦老头!”老刘扯着嗓子喊,大力拍着院门,“出来!有人找!”
拍了有一会儿,门后才响起踉跄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的重响。
而源深也抽着空打量完了这一片地方。
秦叶的记忆里,秦家的宅子算是比较好的,但一路上见到的村民家宅,或多或少都是整整齐齐,与山脚下的镇子也差不多;反倒是秦家现在,墙上布满青苔和水痕,还能看见裂缝里有虫子爬来爬去……加上位置在村子角落,不一样的感觉倒很鲜明。
他回忆了一会儿秦叶对这个的印象。
秦家……是三十多年前某次山脚闹洪灾,从下面搬上来的外来人。抱团的排异心,很简单。
不过重男轻女的辣鸡风俗倒是如出一辙。
“谁啊?!”木门被重重地拉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门后,声音和神情都是不耐烦,看见老刘后呆了一下,“老刘?你……”
老刘瞪了他一眼:“这是你家二姑娘的朋友,有东西带过来,你好好招待——把屋里收拾一下!”
估摸着也就五十出头的秦父,被叫成老头自然也是因为像,鬓角都花白了,眼睛眉毛耷拉着,看着就没什么精气,大约也有酒精摧残的缘故,几乎与秦叶看不出半点相似。
源深礼貌地笑:“秦叔叔你好,我是秦叶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小源。”
秦父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哦。什么东西,给我吧。”
老刘眼见得小年轻的表情有些尴尬,插话道:“不是要你态度好点吗?!人家大老远替你姑娘来这里!”
他有点不耐烦地把门推进去:“让让!我不听,你和小伙子好好谈谈……草!你这院子脏成这样了?!你老娘呢?”
“我妈她摔到了。”秦父说,招手示意源深跟他进去,“老刘,我带他进去……”
“之后要带去村长家,牛哥让给这小伙子安排个房间。”老刘说,又朝源深咧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麻烦刘叔了。”源深很懂事地说道,从背包夹层里掏出一包烟递过去,“老牌子,希望你喜欢。”
老刘眉开眼笑地接过:“好好好,进去吧。”
……
秦父把院门合上,自顾自在前面带路,把人带到了有些阴潮的大堂里。
对门的方向,摆着很普通的红漆桌柜,脱落的漆皮下原木都布满黑绿的霉菌。桌上摆着两个显眼东西,一个是黑布罩的严实半米高木柜,一个是写着先考的黑木灵位,其他的就是黄裱纸、红烛和佛香之类用来祭祀的东西。
再往上,墙上挂着马到功成的镶框画像,两侧和上面贴着红贴纸,画像落满灰尘,红贴纸破破烂烂。
左边有一扇用铁链子锁着的房门和通往后院的过道,右边正对着桌柜,则是一套木制的、有些历史的四方桌和四条长凳。桌上摆着四零八乱的酒瓶。
“你说你是秦叶那死丫头的朋友?”秦父在桌边坐下,拿过半瓶酒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才和似乎很局促地站在堂槛的年轻人搭话,“她怎么了?”
源深垂下眼:“她在前段时间,去世了。”
“砰——”后是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面不改色躲过突然袭来的酒瓶,他眯起眼,略带惊奇地看着对方。
“你特么以为我傻?!”把酒瓶丢过去的男人站起来,表情狰狞,眼睛充血,“那两个贱货早就死了!和她们那傻子妈一起!”
源深:“?”
他意识到不对——秦叶的记忆里,家中除了姐姐,只有刻薄冷血的奶奶和酗酒家暴的父亲。就算他尊重**没有翻的仔细,但家中人员构成还是知道的。
但这不影响他的心情糟糕起来,或者说自从进入这个村子,他的情绪就不是很松快。见到的一切都充满了秘密的味道,让他不可避免地给这个村子画上了大叉。
脖颈和手臂上青筋直跳的秦父打了个酒嗝,酒精驱使下,挥着拳头就冲过来要揍人,成年男性的身体看着壮实,表情又凶狠,非常有威慑力。
源深没动,等人近前时抬腿就是迅猛一踹。
在心情恶劣的状态下,他依旧展现出了对怪力良好的控制能力——恰好是把人踹飞到墙上,又不至于当场晕过去的力度。
系统:“……”
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啊。
它思来想去,默默在网上找了段鼓掌喝彩的音频外放,试图安抚一下对方。
“……别耗电太多。”被系统一打岔,按下了再踹几脚的想法,源深这样说着,走近捂住肚子痛到发不出声的秦父跟前。
系统听话地关掉音频。
他垂下眼睛打量这个被酒精掏空身体的男人,揣起手,转头去了边上的房门前,对着大锁和粗铁链研究了一会儿。布满铁锈,应该有些年头了,从锁眼和部分铁链看,近段时间使用频繁。
看出他的意图的秦父瞪大眼睛,疼痛难忍中露出了似兴奋似恐惧的神情。
瞥见他这副样子的源深心情毫无波动,也懒得去扒拉对方口袋衣服找钥匙,抬手就把铁链连着大锁一起扯了下来,固定的锁扣也跟着掉下来,弄出呲啦呲啦的声响。
“……”秦父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呼吸急促,扯到腹部又痛得蜷起来。
就很惨。
厚实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原本被阴潮的湿气遮盖的、若隐若现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屋内一片漆黑,连扇窗户都没有,或者是被什么挡住了。
提前屏住呼吸的源深按下了门边墙上的开关。
暖黄的灯光亮起来,映入眼帘的东西,即使是源深都有点瞳孔地震。
手机被拿出来拍照、而看见这一幕的系统:“卧槽!?”
附着在对门的墙上的,是现实世界难以想象的“生物”——一个正在蠕动、如同呼吸般起伏的巨大的血红肉块,红白青的肌理脉络清晰可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有黑绿的脓液从中滴答滴答流出,在水泥地上浸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源深拍了几张照片,因为要过去必须踩着一地脓液而犹豫了,“系统,你认得这东西吗?”
系统:“有记录过相似东西的信息……脓液具有传染性,通常从伤口和七窍。请酌情行动。”
“行吧。”源深思考不到一秒,关灯后退合上门一气呵成,“先逼供。”
清楚地听见他们一问一答的秦父,对上转过身来的青年的视线,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
老刘懒得听那赶过来的小年轻是怎么跟秦父说的,都过去十几年了,那俩丫头知道的又不多,死就死了。
秦家院子的臭味实在熏人,他到了稍远的地方等人出来,期间隐约听到秦老头的怒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看情况。
刚才已经叮嘱过了,秦老头不会想被牛哥惩罚的。
烟瘾上来,半包烟抽了,也就十几分钟,老刘便看见木门被推开,那名字奇怪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刘叔。”对方走过来,问好,“秦叔叔的心情不怎么好……”
“没事,毕竟是孩子没了。”他一咧嘴,“来来,我带你去村长家。”
……
屋里被痛打一顿迫不得已说出许多事的秦父,颤颤巍巍地爬起来靠着墙坐了一段时间,又扶着墙蹒跚地去看那被扯坏锁链的房门,去看屋里没有理智、只会整日起伏蠕动的肉块。
这个肉块……就是他“摔到”的老娘。
已经有十几天了。
从山上回来后就昏昏沉沉的,一晚上过去……
至今为止,回忆起自己因为睡到日上三竿被饿醒,暴躁地去踹门时看见的东西,秦父都会哆嗦。
半边是他老娘痛苦狰狞的脸和身体,半边是融化的蜡烛一般的、向墙壁流去的红色肉液……
他不敢进去,翻出原来关傻子老婆的铁链和锁,把门紧锁上了。但又忍不住去开门去看。他老娘从肉泥变成肉块,附着在了墙上,一开门就能看见“她”起伏着,如同活着呼吸一般。
屋里有这样的一个东西,谁都不能说,甚至要自己干活做饭吃,出个门还要被村里人嘲笑和讽刺。秦父有时都想蒙人过来,看看那肉块会变成什么样。
当然……在村里怂了大半辈子的他,想归想,没敢做。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那个年轻人……包括桌柜上供奉的“山神”。原本还想硬着骨头不说的,但对方打人实在太狠了,甚至还威胁要把他和老娘关在一起。
他扶着墙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挪动步子准备去再找找能锁门的东西,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叩叩。”
被带上的院子木门,被人在外面轻轻地敲了两下。
秦父没多想,那个人应该是被老刘带到了村长家,现在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敲门这么有气无力的。
他瘸着腿挪到出大堂,穿过院子,拉开了木门。
门外的是一个身形瘦高、皮肤黑黑的青年,与才离开的另一个年轻人一样,都不像能出现在这个村子的人。
“嗨,下午好。”黑皮青年爽朗地打招呼,“是否在为屋里的东西苦恼呢?”
“没关系,你很快就不必为此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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