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二手小电驴，在午后的热风中来到学校的源深，估摸着楼号，来到了女寝楼前，装作路过地转了一圈。
进不去，也看不出来什么。视线在三楼一排扫了一圈，又看了看下面的花木，右边第二个阳台。
他在阴影里喝了口水，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新生的临时会话界面——参加志愿活动，一般会拉个小群联系。
手机有些发烫，他苦恼地在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又删去了。突然联系，会被吓到的吧，而且还不确定对方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
耳边又有了那种细微的、兹咔兹咔的电流声。
源深微微皱起眉，没怎么掩饰地四处张望，在四点钟方向，林荫小径里看见了猛地躲到灌丛后的一个身影。
上午那个新生？
吵人的电流声仍在响着，应该是除他以外没人能听见。他捂了捂耳朵，意识到不是耳朵听到，而是某种精神上“捕捉声音”。
他思考了片刻，抬腿走了过去。
灌木背后是两栋宿舍楼之间用来晒被子的空地，要跑出去只有一个口，因此等他走进去时，短发的新生表情尴尬地站在灌木后面，和他对视，打招呼：“嗨……？下午好，学长。”
……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要不是穿着凉鞋，谢玉弄一定脚趾抠鞋。现在她看着站在前方的学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手机，尴尬得浑身都不自在。
事实上，她可以不那么紧张的，毕竟她就住边上的女寝，正常回去也是理所当然，但谁知道会被系统提示特殊人物就在附近、想着观察一下，结果还被发现了啊！
刚才对方一看过来，下意识就想着藏起来……就算原本不觉得不对劲，也会感到奇怪吧！
直播间的弹幕都在嘲笑她不会演戏，一看就有问题。
去你爹的，她才刚成年，这才多久，能接受一个被傻逼直播系统绑定的现实已经够不错了！
她心里思绪复杂，却也分神注意着对面的人的反应。
“下午好。”特殊人物颔首回应，“你身上似乎有点问题，谢同学。”
……毫不夸张地说，在听见他的话的一瞬间，谢玉弄心脏的跳动都要停止了。
青年露出有些担忧和困惑的神情：“你没事吧？”
“……没事。”谢玉弄喘了口气，心脏砰砰直跳地后退几步，“学长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有种不太好的气息。”青年说，正着脸认真说话的样子充满了说服力，“你，在最近撞鬼了吧？”
谢玉弄：“……”
【系统：感知力强的人确实会察觉非人的、看不见的东西。不要惊慌，就这样和他搭上话，主播。】
说的容易，你特么怎么不上？
弹幕里也在起哄，她忍着不耐，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没想到学长你能看出来啊……”
她没看见，在系统出声时，对面的青年微微挑了下眉。
……
“星期四晚上，我在人工湖边的树林里，撞鬼了。”
叫“谢玉弄”的大一新生这样说道，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时，脸上带出了心有余悸的惊恐。
“本来会被拖到树林深处，但另一边有人过去惊扰了女鬼，我就逃走了。”她继续说，吞咽了一下，“之后也不敢再去看，但应该算是被放过了。”
源深握着手机，也没说信不信：“跳楼的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是隔壁寝室的，也是同班同学。”谢玉弄说，眼神闪烁，不是说谎，看着有些难过和懊恼，“我之所以晚上去树林，是因为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回去后，因为迁怒和她吵了一架。”
……啊。源深也有点沉默。这倒是，不好让人说什么。
“那么你觉得，她跳楼是因为遭了鬼，还是自己的原因呢？”他问道。
“……很大可能，是撞鬼。”虽然觉得“遭了鬼”这话听上去有些不对，但谢玉弄还是谨慎地回答了，“她的性格，不可能会那样……跳楼。”
“那你去打听一下她之前干了什么吧。”源深轻松地说，“既然知道，就不能放任不管，也许你愿意和我合作一下？”
谢玉弄：“……”
谢玉弄：“学长，你真是个好人。”
【系统：很好，主播。就这样继续！第一个探灵任务肯定会成功！他对你的好感也有了！】
［特殊人物背后有圣光啊！他是圣父吗？！］
［只是太阳光的反射而已啦。］
［这个“强力队友”……未免也太主动了吧！］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观众们很中意这个发展，打赏和弹幕一起增加。
谢玉弄心情复杂。
对方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令人震惊的话。
而且好像很自信不会在面对鬼怪时出事。
于是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平常不会说的话。
源深怔了一下：“……谢谢夸奖。”他看上有点困惑。
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谢玉弄要回寝室去看看，如果知道什么消息她会和源深联系。
于是就此分开，她在踏进寝室楼的大厅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青年离去的背影拐了一个弯。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对方会直接来到这里？
一般来讲，在离的有些距离的情况下，不会有谁特意去现场看（已经结束的）热闹吧？
就算对方觉得事情不对劲，就这么来了……也很奇怪。
＊
源深和撞鬼且身上有问题的新生分开后，没有直接往停着二手小电驴的棚子走，而是换了个方向，往新挖出来、路才铺好一半的人工湖去了。
听谢玉弄说的时候他就觉得耳熟，听完全部就想起来：星期四晚上，自己经过了篮球场，绕着僻静地方散步，听到动静和感觉到不好的气息，就开着灯往那里晃了一圈。
没深入，毕竟他已经发现有些家伙对自己是既怕又馋，没扑上来直接溜走的家伙估计是不太强，加上人工湖周围还没铺好，学校是拉了条禁止学生或小情侣往那边去的黄线。——没想到那里会有人撞鬼。
他没准备和谢玉弄说，一来没必要，二来难解释。
不过那女孩身上到底有什么？无论是被什么看着的不适感，还是兹咔兹咔的电流声——以及说着奇怪的话的机械音。
要不是那声音不对劲，他还以为是谢玉弄不自知地外放了什么东西呢。
听上去那个声音想要谢玉弄和他打好关系，认为他的感知敏锐是正常的，而且“主播”和“探灵任务”……小说里的什么直播系统吗？
总感觉怪怪的。
篮球场在周六周日没多少人，场上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互相追逐，篮球砸到水泥地面的声音偶尔会惊起树梢栖落的鸟。
秋初的天空总是蓝到透彻，微风吹拂，树林的枝叶簌簌作响。
被踩出来的小径光秃秃的，踩上去结实得很，树林里的温度与外表相比低的有些过分，就很有阴气森森的氛围。
源深沿着小径往里面走了一段，换了方向踩进及脚踝的草丛里，走了大约十步，在一棵有些蔫蔫的树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棵在榉树林中显得有些突兀的女贞树，此时恰好是摘果实的时节，黑紫色的女贞子沉沉甸在枝叶间，草地上零零散散地布着自然脱落的女贞子。
源深抱着胳膊围着它上上下下打量，转了几圈，视线落在树根那里。
白色的小块从泥土下伸出。
他蹲下来，拿着小枯枝扒开上面有些松软的泥土，深吸了一口气。
三节大小不一的条形，白色骨状物体……日！人的指骨！
骨头架子要从泥土深处爬出来了啊！
守法公民、普通大学生没有犹豫，一边抱歉地想着校方可能又要头疼，一边拿出手机拨打了妖妖灵。
“你好，明先大学，我在新人工湖边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白骨。”
……
警笛声一路驶进来的时候，谢玉弄正准备给源深发消息。
她拿着手机站在人行道上，和周围零零散散的大学生们一起震惊地看着警车往人工湖那边去了。
［主播，去看看！说不定是发现尸体了！］
［这个学校的管理层肯定愁得掉头发哈哈哈］
［去看看热闹呗，真有鬼就有意思了！］
因为之前在那边的事，心有余悸的谢玉弄不情愿得很，但弹幕可不会关心她的心理，不断怂恿和催促她去看热闹。
一群沙币！怒气压过恐惧，加上有大白天的鬼怪不现buff，谢玉弄绷着脸出发了。
因为警车一路从校门驶进，就跟约莫两个小时前的救护车一样，引人注目极了，无所事事和好奇心强的大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地往人工湖那边游荡，她的身影混在其中也不显得奇怪。
警车停在篮球场外的路上，而神情严肃的警察叔叔们正在林中忙活，似乎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我靠！”正在往前的谢玉弄听见边上有个男生低声惊呼，“那不是源深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对方之前询问自己在人工湖附近撞了鬼。恰好此时她也挤到前头，头一抬就看见了林间正一脸淡定和警察叔叔交谈的青年。
对方若有所觉，淡淡地往这里瞥一眼，弯了弯眼权作打招呼。
谢玉弄：“…………”
他们才分开多久——怎么这人就发现什么直接报警了？！行动力强过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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