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是褚石一带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从野外一路走过官道两侧的白雪下隐约可见冻得青白的尸体，有蜷缩在简陋棚下被冻得僵硬的，也有迎面倒在雪地里一摔不起的，更多的是被厚厚的积雪掩埋成堆，远远望去像一座座白色的坟堆。
林琅不忍地移开视线，放下帘子。
门守备森严，马车停在城门口接受盘查，几人的假路引递过去，守卫核对后又多加盘问，但都被温衍找理由蒙混过去了。
禹州遭灾，大多是往外跑，鲜少有来的。这个时间点除了些因为看中禹州物价上涨打算来做生意的商贩，即便是商贩也跟着货物和商队，所以林琅他们实在有些引人注目。
马车驶进城，城里冷冷清清，几乎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有零星一些商铺半敞着门对外招揽生意，如果不是路上偶尔有几个人行色匆匆路过，看去像是一座空城。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计划用餐后安排出去和南御司驻留禹州的探子汇合，顺路再打听打听最新情况，只留下少数几人留守在客栈。
叫了热水送到房间，林琅褪去衣服沉进浴桶的热水里，深入骨髓的寒意终于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取代。
他刚喝下一剂药，药的副作用上头，加上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放松，催得他昏昏欲睡，他倚着浴桶边缘闭眼休息一会，谁知这一闭便睡熟过去，就连水渐渐变得冰凉也没察觉。
温衍的房间在林琅隔壁，他在南御司的这段时间手脚越发勤快麻利，简单收拾好就准备下楼和其他人一起用餐。
结果他一推开门，便看见其他几人聚在林琅门口，集体默不作声地盯着房门，气氛颇有些诡异。
温衍一问这才知，到了饭点他们来敲林琅房门里头无人应答，他们担心林琅遭遇什么不测，但又担心贸然闯进去打扰到总管大人沐浴更衣。
他们叫了几声，音量并不算大，总管没听见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声音再大一些，便会招惹客栈中其他人注意。他们刚刚这几声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的关注，就连掌柜也带着担忧的眼神对他们这边格外留心。
若是其他情况还好，但偏偏是沐浴更衣，南御司谁不知到大人沐浴更衣时最厌烦别人惊扰。
此前也有过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总管大人沐浴期间闯进去，然后那人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围在林琅门口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谁也不敢进去，直到温衍出现，他们齐齐把目光投向温衍。
在他们看来，元明颇得总管大人宠信，他上是最稳妥的。
“元明大人，您请。”甚至有人体贴地伸手替温衍推开门。
温衍：“……”
他缓步踏入，素娟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脑袋无力地垂着，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
温衍心头莫名一悸，加快脚步走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在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的林琅，胸腔有规律的起伏，呼吸均匀。
他环顾一周，确认屋内并无打斗的痕迹，慢慢松了口气。
“里头如何？”外头守着的人问。
温衍对着外面的人道:“你们先去用膳吧，然后按原计划行事，公子那份让客栈帮忙温在灶上，另外，让陆大夫过来一趟。”
“总管大人，小心着凉。”温衍在林琅耳畔轻唤，同时手掌搭在林琅肩膀推了推。
见林琅没有反应，他再次加大音量和力度，可林琅就如同昏死过去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没办法，温衍只好一只手拎着他胳膊将他从浴桶拉起来，取下横架上干燥柔软的浴巾将他包成蚕茧，打横抱起送至床榻。
林琅忽然接触到寒凉的空气冷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寻找热源，摸索着找到一处散发暖意的地方便靠了过去。
这处地方不仅暖还又香又软，像是枕在会自动散热的软垫上。
胸前突然靠过来一个毛茸茸的头，温衍本能地想要推开，但又顾忌两只手都托着林琅，便强忍下来。
终于走到床边，温衍三两下给他把衣服套好，塞进被窝里。
陆大夫来得很快，他检查一番后告诉温衍林琅并无大碍，只是生病加上劳累，睡着了而已，不用再开药，多多休息即可。
“陆大夫，劳烦您多跑一趟。”温衍说着便要起身相送。
热源的远去让林琅潜意识里挽留，他随心所欲惯了，此时也是遵从自己的想法把热源拉扯回来。
温衍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个人被带着顺着这股力道向后跌坐在床上。
腰上横来一只细瘦的胳膊紧紧将他环住，姿态亲密宛如情人间的缠绵。
陆大夫见状连忙撇开头，退出房间的步伐很匆忙：“既然无事，我就先行离开，不打扰二位了。”
房门在面前重重关上。
温衍：“……陆大夫慢走。”
他才刚稳定身形，那颗脑袋又靠过来了，近乎霸道地占据了他大腿的位置。
然而这还不够。
林琅这具身体一到冬天手脚冰凉，这让他睡得不踏实，所以他才屋子里总是燃着碳火，被子里也要塞好几个汤婆子。
现在没有汤婆子，林琅两只手不安分，试图去贴温衍的腹部，隔着一层衣物似乎热度不够，又想要去除阻碍。
温衍发出不轻不重的闷哼，那是他平日里不曾发出过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磁就像是带着钩子，让人觉得心头好似钩子尖端轻轻扎一下。
比声音更诱人是他雪白的脸皮上晕开薄红，宛如捣碎花汁后在宣纸上作画留下的笔墨。
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温衍双眼圆睁，透出一丝不知所措的惊慌。
他紧张地低头，看见自己莹白如琢玉的手指穿过林琅乌黑的发丝，一黑一白，那般具有视觉冲击力，却又透出诡异的和谐。
怔然捧着林琅发丝的手不自觉攥紧。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温衍垂在另一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有酥麻的痒意顺着指尖一路爬进他的心脏，连带着心脏也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半睡半醒的林琅被这声音勾得耳尖发红，但他并不知道这是由于自己的举动而引发的，依旧我行我素地想要更近距离地凑近热源。
被越挤越退后的温衍：“……”
像是被人当汤婆子一样拿来暖手，温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忍了忍，没忍住，把他的手抽出来塞回被褥的暖着。
被褥只能保温，无法自行散发热度。这让林琅不满，又将手伸进了温衍的袖口了，贴在他手臂上汲取他的热量。
温衍：“……”算了，总比乱碰好。
热源的配合让林琅也跟着安静下来，他动了动头，打算找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头顶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枕着的软垫自己动起来，摆出贴合他脖颈，适合他休息的角度。
……
林琅睁开眼对上温衍格精致昳丽的脸，对方维持着坐立的姿势，而自己的头正枕在对方腿上，对方的腰带被挤地松垮，自己的手已经半伸进人家的衣摆。
比起破庙那次，林琅这次淡定多了，他把脑袋从温衍挪开，合拢衣袍坐起来，当做一切无事发生。
腿上的重量离开仿佛哪里空了一块，温衍垂首敛目：“大人，饭菜已备好，是否让人现在送上来。”
林琅沉默地点点头，他顿了顿，开口:“如果你还没吃可以多添一副碗筷一起吃。”
得到命令，温衍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将松垮的衣袍解开，压出的褶皱捋平整，一件件重新系上结。
这个过程不快也不慢，但对于林琅却如同软刀子割肉般倍受折磨。他一度想催促温衍动作加快，可看到温衍被冻得有些泛白的唇色，过河拆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抱歉，打扰一下——”
下一瞬，半掩的窗被人从外面推开，身姿矫健的少年翻了进来。
不速之客的闯入引起两人的警觉，待双方看清彼此的样貌，齐齐愣住。
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身貔貅暗纹鎏金玄服，腰间别着标志性的红宝石圆月弯刀，通身贵气逼人。他生的剑眉星目，骨相极为优越，是足以让人见之难忘的好模样。
“系统救命！主角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救命！主角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事情不应该我问你吗？”林琅简直头大。
按照原文剧情走向，主角攻受现在应该在京都培养感情，因为主角受被林琅打包带过来禹州，所以主角攻也被剧情一起送过来了吗？
可林琅还是觉得不合理:“原文里我记得没有出现过这种智障剧情吧？”
系统一时分不清他是在骂剧情还是在骂自己，意有所指的分析道:“虽然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身上没有这种剧情，但是在一篇都市豪门虐恋文里，这种剧情还是很常见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是你带来的影响……”
突然被扣一口锅的林琅听了简直气笑:“身为一篇都市豪门虐恋文的主角攻，我是不是应该感到抱歉？”
系统登时气弱一截，强行转移话题:“你们这样，主角攻不会误会吧？”
房间里还未叫人进来收拾，浴桶里溅出的水渍还残留在地板上，床铺凌乱似刚刚有人在上面滚过。
温衍立在床边，虽然表情从容镇定，但他的手指落在微微敞开的衣袍上，前襟的扣子还未扣好。
林琅就更不用说了，他只穿了底衣。
孤男寡男，衣衫不整，共处一室。
呃，主角攻会不会误会不太好说，但关于面前的情况他有以下六点要说。
林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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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只会心疼总管(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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