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宴会主要是为送别晏舟而设，林琅当时在禹州和身为右使的晏舟共事，两人很聊得来，回到京都后来往也多了。
赴宴的还有郑铮、许恒几人，大家年纪相仿，又意趣相投、彼此欣赏。晏舟此行南下任职，山高水远，想要联系一次都变得艰难。于是特别设宴，为他践行。
“你怎么来得这么迟？路上耽搁了？”郑铮挥手招呼他入席。
林琅在为自己安排的位置坐下，左侧郑铮，右侧晏舟。他环视一周，疑惑道：“别光说我，怎么没见到许恒？”
他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小童引着锦衣青年进来，正是许恒，而他的后面还跟着两道风采奕然的身影。
“是我来迟了。”许恒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让出空间给后面的人，并开口介绍，“这位是当朝六皇子昭王殿下以及明善先生，方才半路遇上，昭王殿下正巧也想和大家认识一下，就随我一同来了。”
一个是不能得罪的亲王，一个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所以在场的人都表现得很热络，连忙把他们请上席。
林琅面无表情地看着温衍在自己对面坐下，所以人的视线都跟着聚集到了这边。
“这位是？”温衍问的是许恒，眼睛却盯着林琅，语气中带着些微疑问，仿佛第一次才见到林琅。
许恒热情地给他介绍:“这位就是掌管南御司的都禁林琅林大人。”
“原来是林大人，久仰久仰。”温衍声如碎冰，徐徐缓缓客气地打招呼。
“明善先生，久仰久仰。”林琅也跟着他假装起互不认识，“明善先生觉得京都如何？在京都这段时间可还习惯？”
温衍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温声道:“京都这边繁华热闹，昭显我朝盛世风象，在下很喜欢。至于饮食习惯方面，在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是故一切安好。”
林琅问的也是大家想问的，现在他们都对明善先生好奇得紧，但他自来到京都起就闭门不见客，所以他们也都只是听过名字和事迹，未曾见过本人。如今有机会见见本人，就想和他多聊上几句。
“明善先生去过几个地方，可需要我们推荐？”
“明善先生若是一人游历觉得无趣，叫上我们也可以，我们很乐意陪同明善先生四处逛逛。”
“……”
林琅一句话插不上，他笑笑，仿佛看戏一般坐在一旁。
温衍话并不多，但也没冷待他们，挑着一些能答的问题回复了，一些不便回答的问题就三两句带过去。
晏舟给秦间和温衍二人各斟一杯酒，温衍伸手端起，举杯道谢。
他身如翠竹劲挺，举杯时微微前倾，姿态又如流云般自然随意。自袖中探出的手骨肉匀亭，肤质白皙细腻如玉无暇，这样一个恍若神仙般的人物便会让人更好奇他帷帽下的容貌。
可是众所周知，他帷帽下却是一张满是淤疤的脸，据说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晏舟几人甚感可惜，只能在心里叹一句“天妒英才”。
郑铮选的包厢是靠近花船内部的一边，推开小门就能纵观一楼大堂的景象。各种乐器声交织渐起，柔软的的腰肢伴随着水袖转动回旋，引来阵阵叫好。
“总管大人瞧得如此入迷，相必对歌舞自有一番论调。”温衍突然开口。
林琅唇边的笑容僵住：“……”不是，谁家好人会突然开始艺术鉴赏，我安安静静坐着也能被cue，需不需要我顺便写一千字的观后感啊？
温衍的声音把其他人的注意引过来，他们看着林琅似乎也在等他抒发想法。
林琅硬着头皮答道:“我是个粗人，不太懂这些，只是觉得既然云秀坊歌舞堪为京都十景之一，自然是妙极……”
温衍微微偏头，目光转回到歌舞上，语气有点怪:“妙极？能得大人如此称赞，我可得细细观赏。”
他再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林琅却莫名坐立难安起来，幸好机械音及时响起，解了他的窘迫。
“宿主，我回来啦！”
“事情解决了？”林琅问。
系统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没有，变数越来越多了。”
“变数？”
系统解释道:“变数就是可能会导致剧情偏离的因数，原主是一个变数，他下手差点弄死了主角，然后你就来了，但也不过是从一个变数换作了另一个变数。”
林琅垂下眼睫，敛去眼底的情绪，“所以有变数好事还是坏事呢？”
系统也没办法完全下定义，主打一个废话文学，“是好是坏全看事态如何发展吧，发展得好应该算得上好事，发展得不好就不算什么好事了。就像剧情里原本会死在禹州的傅老大人、左理助他们活了下来，禹州百姓也比剧情里留存下来的人数更多，可主角却身份暴露，走上了一条更艰难的路，所以变数有好有坏。但肯定还是按照剧情发展最稳妥，不可预知的变数影响力极大。”
说到这，系统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有戚然。
“你都不知道剧情失控有多可怕……我听其他系统说，之前有个世界的主角受遇到了携带病毒系统的变数，剧情里喜欢主角受的人全部喜欢上了变数，主角的金手指也全部成了变数的金手指，由于气运低破谷底，原本该顺遂一生的主角受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横尸街头的下场。”
林琅声音很轻，“可即便我不是这样的变数也会带来恶劣影响吗？”
系统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挺清楚，但是没想到林琅好像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
“变数之所以叫变数，是因为它带来的影响谁也无法料到。”系统举了个林琅能理解的例子，“你知道为什么温衍的身份被暴露吗？是因为他原本前期是蛰伏阶段，不应该引人注意。却进了南御司被你重用，又和王家发生冲突，被王家盯上后细查之下发现的。一开始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认为对于主角，结果是好的吗？”
林琅沉默不语。
“所以啊，最好还是变数越少越好。”系统感叹道。
“即便现在的剧情已经失控了也是这样吗？”
“那是当然，剧情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到时候等你走了，变数没了，温衍慢慢就会回到剧情的那条路上。”
林琅端起酒杯，杯沿抵在唇边，嘴角扯动了一下。
“……那就好。”
……
一行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聊到繁花落满船头，香风入夜浓深，宴席也到散场的时候了。
“林琅酒量不行，这才几杯就倒了。”郑铮也是一副微醺的模样，他蹲下去伸手把林琅架起来，准备叫人送回去，却听到昭王殿下亲和地开口，“正巧我与总管方向一致，不如我让人顺路送他回去吧。”
林琅在宫外是有自己的住宅的，如今无需经常近身伺候，林琅有时也会歇在宫外。
昭王已经发话，郑铮没过多客套，捂着有些发痛的头，缓缓道：“有劳殿下了。”
郑铮以为昭王会唤侍从来，却见动手的是那位看着弱不禁风的明善先生。
明善先生徐徐弯下腰，宽大的青色织绢袖摆捋到肘间，露出一段如藕节般雪白的小臂。他一只手搭在林琅背上上，一只手握着林琅手臂，似乎打算把人接过去。
“呃，明善先生这般会不会太过劳累？”郑铮并没有松手放人，尽量措辞委婉。
郑铮觉得不是自己看不起人，而是明善先生的外表完全就是一个长年缺乏锻炼致使体能跟不上的文士。
郑铮都怕他人没背起来，自己先被压倒了。
“无妨。”
明善先生冷淡的声音从帷帽下传来，他仍旧自顾自地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拉，略使巧力便将林琅从郑铮手上夺了过来，稳稳揽在怀中。
郑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又说了句“明善先生可否需要帮忙我将林大人抬到马车上？”
“不用。”
温衍垂下头，环在林琅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
马车停在林府门口，温衍和抱着林琅下了车。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扶着林琅的腰让他得以靠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扣动拉环，敲开林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患有哑疾的老伯，他披着外衣提灯一看发现是林琅，立刻就要放下灯笼去扶林琅。
温衍带着人微微侧身，偏离老伯神来的手。
“老伯，您腿脚不便，就不劳烦您了，这里有我即可，不如你先去烧点水吧，你家大人身上泼了些酒，需要简单擦拭一下。”
老伯似乎在困惑，但又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道理，提着灯笼慢吞吞往厨房走去。
林府是个两进两出的小宅子，温衍很容易就找到了林琅的卧房，他将怀中人放在床上，蹲下身褪去林琅的鞋袜。
林琅酒热上头，有些难受的皱眉。
温衍见状替他解开最上面的扣子，让他多一些喘息的空间。
老伯端来水，温衍第一时间将帕子浸湿拧干，俯下身细致地为他擦拭起脸颊。
他离开六年，上手却丝毫不见生疏。
老伯有些局促不安地想要接过来，在他看来，这些是他们下人该干的活，而温衍上门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这些事的理？
温衍神色自若，转头和气道:“老伯，林大人今夜饮酒过多，醒来必定头痛，还请您煮一些醒酒汤送来。”
老伯犹豫片刻，颤颤巍巍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温衍和昏醉的林琅。
温衍擦完脸颊又继续擦脖颈，可他手刚放上去，却看见林琅眼皮拉开一条缝，迷离又茫然地看着自己。
“大人？”温衍以为他还保留了几分意识，小心试探地唤了一声。
林琅目光直白地盯着温衍的脸看，把温衍看得不禁脸热。
林琅眼睛又睁大了点，他突然笑了一下，张口夸道:“白念，你长得真是越发好看了。”
温衍擦拭的手僵住，他温柔缱绻的目光像是忽然凝上了一层冰，凉飕飕的直刺入骨。
下巴被冰凉的指尖轻轻托起，转向温衍所在的位置，灼热的吐息慢慢靠近，附在耳边的嗓音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白念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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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只会心疼总管(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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