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子仙君有话要说(3)

这么好的形势,就差当事人一个点头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人捞出来了,怎么还能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折。

妙玉师姑定定地看着他:“你是在地牢里把脑子关坏了,还是智商连同修为一齐关了禁闭?”

谢暄:“......”

蔺安之:“......”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话未免也太糙了。

后者不清楚内里缘由,思索了片刻,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方式上。

别看他们现在嘴皮子一磕一碰,自劈神魂比喝水都要简单,实际操作起来难如登天,需要修为奠基也要毅力支撑,稍有不慎即会身死道消。

谢暄一个化神期大能,不过是因条缚仙绳和出其不意的突袭才落入这般困境,不愿也属正常。

但事主比他想得格局更大:

“善念暂且不论,恶魂行事难测,他有化神境修为,万一做出恶事,后果恐难设想。”

身陷囹圄仍能心系他人,妙玉师姑欣慰之余只想捞人:“不要紧,这方面我早有预料,只要在神魂分离的那刻以缚仙绳束住,在场又有诸位在,哪能任由恶魂逃掉。”

蔺安之私心是想让谢暄离开地牢的。

系统任务归系统任务,私人情感归私人情感。

事实上,他还挺喜欢这位谢师兄。

不仅因为对方是师尊残魂所化,还因为师父在两人刚拜入师门不久就飞了升,之后便是相依为命。

想罢,附和着说了些场面话:“自是如此,师兄不用担心,清白暂且不能还你,自由还是可以的。”

话音落下,就察觉到谢暄看了自己一眼,迟疑半晌,终是应允了。

又是无人提出异议。

大家不仅认同妙玉师姑的话,而且都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当今修真界中,欠缺的唯有大乘修者,化神不是大白菜,但每个门派零零散散还是有几个的,单拎出来数目也不算少。

由万法楼楼主先行起阵,他是阵修,咬破指尖于宽敞的厅堂地面洒上点点鲜血,其中蕴含的庞大灵力顿时织就错综的纹路。

与此同时,喝道:“仙君入阵,其余人循三震四巽六艮的方位站好,输送灵力!”

众人知不能耽搁,依言照做。

蔺安之距巽位最近,顺势挤到了前排。

在他前边还有个人,动作是懒散拖沓的,话是又多又爱抱怨的:“这谢暄真是麻烦透顶了,因为他的事,我都不知道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他还不如现下就死这算了,反正也没几个人能挺住自分神魂。”

旁边的修士道:“你少说两句吧,别人也就罢了,眼前的,你看看那是谁?”

自知失言,先前那人闭了嘴。

听着声音,蔺安之瞥去一眼,不动声色地记下那人的脸,打算等会趁乱使点小动作,比方说踹他几脚什么的。

就算是注定坎坷的气运之子,谢暄也只能由他一人使绊子好吗?

就是把他羁押在地牢时,自己都不忍心施加原著的那些刑罚。这不知道来了个什么东西,竟还敢仗着长了张嘴大放厥词。

稀薄的白光渐趋浓厚,淹没了中间那道挺拔的身影。

依照常人视角定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他虽不及化神,到底也是堂堂元婴真君,里头的景象仍是清晰可观。

亲手将自身神魂撕裂为两半的痛苦,是寻常修士所难以设想的。

平静仅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儿,紧接着,谢暄猛然颤抖了起来,脊背抖动的幅度很小,看得出是在依靠着强大的自制力竭力表现出平静。

然而,外表暴露了他正在忍受的苦楚。

分明没有伤痕,血液却能自体表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汩汩淌出,掠过青色法袍,于雪白前襟绽出星点血色。

谢暄站立的那块地方,也被黏腻刺目的液体覆盖了薄薄一层,反衬得他犹如雪中红梅,兀自开得昳丽。

“师兄。”

无意识地,蔺安之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骤然缩起,细微的刺痛蔓延开来,使得没能发觉自己咬住了下唇,浅淡的唇色转为殷红。

阵心的光芒转瞬黯淡下来,依稀能见到两道相仿的影子并肩而立。

关键时刻,妙玉师姑厉声催促:“都还愣着作甚,快制住恶魂!”

语罢翻袖扯出缚仙绳,仿佛笃定了什么,径直就向左边那侧的青年兜头套去。

蔺安之回过神来,打算做做样子。

他唤出本命剑假模假式地上前,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看清了那两人的面孔。

说实话,毫无分别,也不知妙玉师姑是怎样分辨出来的。

左侧那人抬了抬眼,挥手竖起结界,五花八门的攻势一概被拦在外头。

包括那条由自己千辛万苦搜寻来的,据说能锁住下界任何生物的圣级法器缚仙绳。

再然后,他又动了动手指,这下出现在手中的是一只熟悉的木盒。

“......”

顾不上哀悼那盒逝去的玉势,蔺安之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任由后边冲上来的热情修士将自己挡住。

他是反派没错,但还不想过早地成为一具冰冷的反派。

同时,心中疑窦丛生。

谢暄这时能打回绳击,彼时怎又会被轻易束缚,莫非只是单纯因为对他毫不设防?

蔺安之到底没能深思太久。

或许是下蛊的行为太拉仇恨,身处人群中心的谢暄,准确来说是其恶魂,宛若不经意般蓦然扫过他的脸。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划过耳际,牵缠着微微的笑意:“我名唤为谢璟,等我。”

到了后一句转为传音:

“我还会再来寻你的。”

恶魂身法古怪,说完化作黑雾顷刻弥散。

满堂修真界的翘楚愣是一个也没能逮住,眼睁睁地目送谢璟远去。

留下的善念方才转醒,睁眼不过两三秒,又昏了过去。

两人距离近,谢暄坠下的那刻,蔺安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他不得不顺手搀住谢暄的胳臂,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肩往里带了带。

在步来的叶承钧此等外人看来,就是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谢暄整个人都陷在了蔺安之怀中,他比后者高出一个头,两相对比下显得大鸟依人。

“叶师侄,替我扶住另一侧。”

蔺安之低头,避开师兄垂落的发丝,只觉头痛。

不用他说,叶承钧就已经上手了,并且热情似火地劝道:“师叔您放手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俨然一副叔慈侄孝的感人景象。

要说谢暄出事,最担心的还要数妙玉师姑。

谢璟的逃脱被暂时抛之脑后,她唤来医修代为诊断。

那医修搭腕探脉,眉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松开过。

妙玉师姑自然瞧见了,声音愈冷:“情况很严重吗?”

医修惊诧地看她一眼,摇摇头:“怎么会,就是普通的灵气枯竭罢了,以仙君的境界,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了。”

“......”妙玉师姑忍了忍,到底没按捺住好奇心,“那你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医修沉默,眼神飘向那些所谓强者,欲言又止。

循着视线看去,蔺安之也沉默了下,大致能猜到他的心路历程。

平日里一个个牛皮吹上天,说是排山倒海不在话下,到了真枪实弹的场合,群策群力都捉不住一个虚弱的化神期。

幻灭还在其次,首要的问题则为高层素质如此堪忧,等魔界打进来了,难道要原地跪下磕仨响头?

他在旁兀自当了会儿人形立牌,然后就被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姓蔺师侄的妙玉师姑摆摆手打发了去。

叶承钧自告奋勇,与蔺安之一道把谢暄送回洞府。

把人安顿好后,依照小师侄的个性定然是要再黏他少说半个时辰的,不料突如其来一通传讯,只得含着委屈的泪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室内一空,蔺安之站在床边,低头望向静静躺在榻上的男人,见其面色苍白,忽然忧心起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超强行动力让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一个自己回过头再看,会觉得愚蠢无比的动作。

蔺安之伸出指尖,放在了谢暄鼻下。

同一时刻,后者睫羽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

对上他清明的目光,蔺安之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思及两人已然撕破脸皮,痛快承认自己的险恶用心:“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死了没。”

谢暄半倚枕靠,侧过脸看着他,没说话。

敌不动我不动,蔺安之后退半步,拿出反派的气势冷眼瞧他:“门中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师兄你自便。”

原本还想再撂下些符合人设的狠话,诸如待伤势好了就来乖乖当他的炉鼎此类。

但转念一想,神色陡然凝重了起来。

面朝紧闭的大门,蔺安之立于台阶,并无转身的意思。

今日种种不断于眼前闪现,他艰涩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谢暄如今是分作了两具躯壳——一副寄托受正面情绪支配的善念,一副承载由全部负面意识凝聚的恶魂,对吧?”

系统:“嗯。”

“在此之前,我在他的心脉中栽种了情蛊,也没错吧?”

系统想了想:“嗯。”

“......那我要拿来当作炉鼎的对象,究竟是谢暄还是谢璟,亦或他们两人皆是?”

这真是个好问题。

料峭的寒风在衣间发隙徘徊,一人一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又半晌,蔺安之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件更恐怖的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谢璟为何偏偏挑中了那盒玉势带走?”

可能的原因不少。

喜欢形状、欣赏工艺,或者是看上价值。

当然,到底是外在价值还是使用价值就不好说了。

那一瞬间,系统想了很多。

但最终皆化作了一声冗长的叹息:“你能提出点能过审的问题吗?这未免也太不符合我们系统的核心价值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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