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寻得骷伞踪迹的百冽华已经远行尾随骷伞来到一个破败却依旧能见到昔日华贵的地下的宫殿中。
殿内顶镶饰着密密麻麻的形成古兽图的夜绿珠,竟然映照着地下宫殿有如白昼般通亮。而殿顶破了个大洞,无数植被的生机从洞口侵入,吞噬着破殿的腐朽,从顶上倾泄进来的黑光在夜绿珠的反衬下,竟然好似仙境般的矿洞,灵力滴在空中闪着莹绿的光芒。
仔细看去,这里竟好似是一处很有年代的古庙殿堂。破败中都仍可见无数上古佛文残迹。
有着上辈子记忆的百冽华也不知道,竟然这秘境还有如此宝地。看着骷伞从殿内深处一块已经失去效力的试炼处,强行挖出了一具两人高的残缺大佛,佛身的中央竟有一副极为诡异的人形尸骨塑于其中。
骷伞兀自忙活,他将其中碎骨小心翼翼掏出后再度拼接起来,说那是人骨,百冽华却觉得有些不妥,只因那尸骨极为高大,好像比普通人还大半倍。
但骷伞好似对那尸骨并无兴趣,掏出碎骨拼接起来好似只是他的习惯,拼接后就放在一边没有管它了。
他趴身进入巨佛的外壳中,开始对着壳内还隐约能见的某种阵法描摹抄绘出来。
百冽华此时突然想起某种传闻,据说在人界大规模开始修炼的最古早时期,有种庙宗的信仰是将修为较高的人活活封入当地神佛的泥身中,意志坚定而不死者,就会成为以神佛为名的怙主,获得真正意义的永生不死。百冽华一直认为,此种“怙主传说”就是鬼修的最初起源。
骷伞一个人做事可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百冽华只看到骷伞在抄录了小部分还能隐约看清的阵图后,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大量的阵图纸。足有厚厚十七沓。竟直接就地开始了他的阵图研究。
百冽华暗中细细一探,发现那沓的所有阵图均是人力绘出的半成鬼阵!想起此前睹千青界主所说的,多数藏凶物之地都被人提前掘残,更有诡异魂法血阵遗留地面,使其中凶物尤为煞厉。
难道……那些都是骷伞为了找到鬼修遗留的术法而做的?他在这里研究试验创造自己的鬼术?如今,在看上去有怙主传说之处做这些,果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复活鬼王啊!
百冽华看着骷伞忙碌而又认真的背影,突然久违得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前世的魔门尊主也好,骷伞也罢,为什么,他们非要去寻找复活已死之人之法呢?甚至不惜为了这些邪术,进行残酷的无端杀戮。
另一边,被困的方罗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两人,匆匆站起身,同时瞄了眼边上的吴因鹤警告道:“对外别喊我尊主。”
吴因鹤自是秒应。
随即,方罗便换了副表情对禁制外的两人求助道:“睹界主,救命啊,能否借力解下这禁制?不小心被歹人困住了,这阵法实在是难以捉摸……既然能巧然再遇界主,还望能帮帮忙……”方罗虽然很少露弱求人,平时也是能不说话就懒得开口,但该求助时倒也不会羞于出口。
原来这路过的两人正是睹千青和他的徒弟。
旁边徒弟定渝听着就调笑起来,“之前态度那么硬气,现在知道喊界主了?你家宗主之前伤了我师尊的账,还没跟你们算呢!”
方罗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了脸,他能怼自己说明还算有希望。实际上,方罗对于人际关系,并不在乎他人对自己是有好感还是厌恶,不论是什么想法,能对自己这个人有印象就足够了。人与人之间,一面之缘在关键时刻,就能算是熟人了。哪怕是略微有仇,都比毫不相干来得有用。
定渝调侃着,旁边睹千青倒是个凌厉果断的人,盯着方块禁制正中央的处刑架道:“那副尸骨是你何人?此禁制应为点尸醒月阵。典型的阵眼在困地之外,能破,却要花费不少时间。”
定渝愣了下,仿佛对睹千青的搭话很讶异,“……师尊?”
睹千青冷然摆手,没有应他,只是眼眸中带着浓溢的兴味。
方罗听他一下子就说出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字,当下眼睛一亮,但还未说话,睹千青突然道:“救你是可以,但,你需先回答我一问。”
方罗一愣,睹千青这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是特别正经的,外表出尘,行事端庄,也有符合这种气质的界主身份。完全不像是个会为了自己私欲来趁人之危的人。主要也是方罗觉得自己对外不过就是个小小魔修,没有被堂堂一位界主来趁人之危的价值。
但听他这么直白的说法,总有种对方不是单纯路过,甚至有可能就是找自己有事,只是正巧自己被困在这儿的感觉。
“问什么?”方罗单纯好奇,大人物对自己能有什么所求呢?
睹千青盯着他,沉声道:“你可是死灵之体?”
方罗一愣,旁边定渝解释道:“呐,主要是看你之前,中了那等威力的魂法,却并无异样。虽说有可能是因被你家百宗主打断了、术法未能完全生效导致的,但你之前测试灵根时,畏灵水晶甚至还变黑了吧,所以我等便很好奇此事。”
方罗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为什么对这个如此在意?”
睹千青开口,“若是灵根已死,却还能修炼,此等资质,着实少见。知道这点,那救你一事便也不算太浪费时间。”睹千青说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
方罗听着就明白了,想起此前定渝说他师父就爱收集稀奇古怪的魔物,估计对稀奇古怪的修炼方式自然也很好奇吧。毕竟人也不是想拯救世间万物的百冽华,做啥事得知道有价值才去做也很正常。他刚才也说了,破这阵要耗费不少时间。
方罗想了想道:“算是吧。怎么,你们可是需要我那特殊的功法?”总不可能目的就为了听到个回答这么简单吧。
睹千青盯着方罗,似笑非笑道:“不,比起你现在的功法,我更想让你这样的身体资质试试另一种功法……”
不会是什么要命的自创功法没人能做试验品吧?
方罗看着他的笑容,莫名打了个寒颤,沉默半晌才道:“……算了,不用救我了。你们走吧。”之前在试炼中收服魔物时的雷厉风行他可还记得呢,总感觉这睹千青看着模样正经,骨子里大概率还得是个疯子。他可不至于为了出个禁制莫名其妙给别人当小白鼠。
睹千青看他如此反应,突然轻笑了声,“开玩笑的。我会助你解阵,不然,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家宗主恐怕日后对我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方罗挑眉,一直以为这睹千青……是要更冰山一点的感觉啊,原来也会开玩笑么。
然而,此时方罗却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定渝看着睹千青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睹千青也没有再多话,开始绕圈走动粗观禁制整体。
听话的吴因鹤这时才警惕地在旁问道:“尊……方罗,您方才唤他界主?他难道是……?”
方罗点头,“大差不差,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界主。”
“嗯,看到了。”阵外睹千青突然开口,“稍后需要你们在里配合,砸碎骸骨。”说着,他突然坐下对着阵法飞快施术。
“好。”
“我来。”
突然,两声应答同时发出。方罗看了眼和自己抢话的吴因鹤,吴因鹤抢先道:“方罗,便由属下来吧。虽不知下阵人目的为何,但恐怕让您忍痛下手,这也是其中计谋之一。”
“就现在!”外面睹千青沉声令道。
方罗听罢,哪管旁边的吴因鹤说什么,抽出身后的亡莲皇直接甩下坠地碎尸,与此同时,密麻的冰气飞匕如同银色急雾一般从碎裂的尸骨中弥漫整个空间,眼看两人就要被飞匕群吞噬,随着外界睹千青一声喝,整个禁制中所有的飞匕停滞在了半空。
原先禁制边界上流动的灵气也被阻塞,整个空间,好似连光壁上的光影空气都被凝固了一般。
方罗看着边上目瞪口呆的吴因鹤,既然有缘再遇,觉得趁此机会跟吴因鹤说明白也好,他干脆叹声道:“吴因鹤,我失忆了。过去的一切都已不记得,我早已非你所认识之人,我也仅仅只是方罗,你明白吗?”
吴因鹤这下神情如同晴天霹雳,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怎么可能……吴因鹤眼睛定在了脚下碎裂的尸骨上,它们此时在尊主的眼中,有如尘芥。这样的画面,作为失忆的证据,难道还不足够吗?
吴因鹤无法形容此时心中的感觉,怪不得他就说此前见到的尊主总有诸多怪异之处,对自己也明显疏离,原来,竟是因为这样?他可怜的尊主啊,竟然内心已然痛苦到宁愿忘记了吗……但或许失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方罗看着吴因鹤,心里松了口气,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自己给到了合理的解释,如何消化便看他人自身想法了。总算今后不用再在吴因鹤面前端着魔门尊主的姿态了。他开始端详周围由无数冰匕凝固形成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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