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人都知道扶寻冬答应了云村的村长若是外头不太平,就不要再让外人知晓此地进来了。只是碍于他们又必须去寻那批失踪的妇孺,思来想去取了个中间办法,约好一行人只走云村外的那片花林,一看到树林还未见失踪的人口,就立刻往回头路走。
他们没日没夜走了几天,蹉绿上次来是昏着让扶寻冬硬背进来的,眼下自己用腿走第二次,八尺大汉忍不住再次叹道,他对小狼说:“那姐姐背我进来很是不容易吧。”
小狼郑重点头,当然是很不容易的。现在食物充足,衣服够厚,脚上鞋子舒适地走都觉得累,何况是那日。
“真是个有毅力,善良,聪明的好姑娘。我瞧着倒是你配不上人家了。”蹉绿这话是打趣析问寒的,后者倒是直接认下了。析问寒道:“我确没有她有毅力。”
“你小子,倒也别太妄自菲薄了。舞儡到底怎么养你的,给你养成这副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样子,还是连娘娘那?”
“没有,师傅和父亲母亲都待我好。”
蹉绿有些忧地在一片黑暗里看着他的背影,公主的儿子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他道:“有事你要说啊,要吱声。”
朦朦胧胧传来析问寒不太真切的低笑声:“知道了叔叔。”
又往前走了好些。前头一丝光亮都没有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折返回来:“将军,前方无路了。”
“无路?”
蹉绿当下的反应如扶寻冬现在一样,扶寻冬也有些困惑:“怎会无路了呢?那条密道应当只有一条路的。我们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就到了云村。”
“确实是没路了,我们试了一些方法,前头完全堵死,像是那地道原本就只挖到那处一样。眼下蹉绿叔派遣了些人在里头继续挖,几批人换着来看看能不能挖进去。我们且先回来了。”
“那地道是活的?”扶寻冬提出设想,“还是那日听大家说的西域的地震?不该,若是地震害得地道被埋了,我们三人都走不出来。”
“都有可能。”
扶寻冬有些悔意:“许是外头不太平让村里感受到了,人家不愿再接纳我们了。真是我的过。”
“与你有什么关系。”烟尔安从旁边走来,“是我要寻丢失的子民,要算起来也是我强迫你告诉我那地在哪。现在找不到就换条路找,再说我们原本也没有打扰那帮世外桃源的意思。”
“小安,如今你做什么打算。”
“丢的人要找,没丢的也要照顾。不好只顾一头失了另一头。西域的重建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现在城中的百姓与其他城里的,能救的我们都救下来了,能搭起来的避难处也搭了,还好我城中粮食储备尚足东西都还够用够吃。我看是这样,一部分能用的人手继续帮百姓重建灾后的生活,派出多余的人手去寻失踪的妇孺。你忽然这么问我,你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哥哥?”
析问寒也不掩饰,他直说了:“是。父亲母亲一直在师傅那昏迷,我同合庆也不在大玉很久了,我总有些担忧大玉的实情。传回来的都是一切无恙的好消息,我总觉得不安。狄飞章的目标若是将天下尽收囊中,不可能对大玉一点手段都没使。我想是亲自回去看看。”
烟尔安点点头:“我明白,确实。你是大玉储君,该回去看看。”
“合庆,你呢?”析问寒问。
合庆走到他兄长背后:“我同兄长走,兄长去哪我去哪。”
“好。”析问寒又去看扶寻冬。她定了一下,想了想说:“我不去。我有点,想回朝东看看。”说完又意识到自己漏了点什么,她问,“我是大玉的舞姬。若是你们回朝,我同大家是不是都应该一同回到大玉去。”
析问寒微微摇头:“不必如此。舞姬本也有假,眼下百姓能否温饱都是问题,还揪着舞姬做什么。你们且先休假吧,等之后情况好些,你们若想回来再回就是。”
“好。”
石榴从后面跑过来:“小姐?你要回朝东吗?那我跟你走。”她刚刚去告诉了公西丽雅大玉储君一行人回来的消息,两人间虽还有点闹了矛盾的间隙,但刚刚她过去同她讲话,公西丽雅还是回话了。眼下也跟着来了。
一看到公主神色不好,公西丽雅就知道不必多问了,定然没什么好消息。她登时心下就凉了,强撑着一股劲,自己寻了地方去伤心。石榴和扶寻冬看在眼里,石榴的手摸上扶寻冬,她担心道:“怎么才好呢。”
扶寻冬摇摇头,这样的消息,换了是谁亲身经历怕是都不会好。“让她自己待一会,我们找些吃食一会去看看丽雅吧。她若愿意同我们讲,就讲,不愿意,她愿意如何我们都试试。”
“好。”石榴咚咚咚跑回小院,开始翻找所剩无几的背囊。有块糖酥,是从暮西逃出来的时候薄简挨个给发的口粮,她没动,石榴没怎么犹豫就翻出来拿着出去了。
众人在前头商议几时走,几时要回。走是各有时间,回你?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到了析问寒身上,他是储君,眼下既大家都担着大玉舞姬的职,自然要听大玉的。
“此去路途遥远,想是大家各回各家都得半月,再来大玉又是半月。路上就得去了一月。”
众舞姬带着希冀看着储君,都知道储君是个心善的,但又领着大玉那一笔月钱,希冀的太久了怕“东家”不满。
析问寒有点笑意:“此番大家都受苦了。我是想给大家多放点时间,回去修整修整,奈何。”
众人一下心有点失落了,看来心善的储君终究也是储君。
“奈何我刚得了消息,四方舞会还是要办。只能给大家两月的时间歇息了。”
析问寒这话一下让场面安静了一下,接着立刻就炸开锅来了。
四方舞会还办?
能放两个月!
大多都在讨论这事。
扶寻冬站得离析问寒比较近,她说:“四方舞会,今岁?”
“是。大玉和朝东一致的决定,外头风声雨声传太久了,该让民众们有个欢度的节日。”
要稳民心。
析问寒想起当年的十八天魔舞,所谓的开天门起初是为了祈雨,便联想到一些事,微微心下又有些伤了。上头的人怎么斗法,最终伤得都是无辜的民众。
石榴有点不太高兴的回来了。有个舞姬高兴的拉过她:“石榴!海石榴!你怎么了,我们要回家了。”
海石榴一下就哭了,涕泪交垂。
大家有些被吓到,围过来,轻声问她怎么了。
“可是,可是她们都,都没有家了。”
这话说得,大家脸上都是一酸。西域王庭里还活着的几个人,也是要哭,是了,不过几个月内,她们就都没了家。
众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都没了敢开心的心。
......
回朝东的路上并不轻松。
西域城门出去,好多路都塌得难走的不能再难走,经常是走着走着就要下来爬两步,马车则由人力能推一步是一步,先过去。扶寻冬和石榴带着小狼跟在纸五的马后头。得知南雁早就被六节硬拎回朝东了,扶寻冬安心后也就不再多问。路上流民的数量和情况比预想中要好一些,事情过去了三月多,人们自愈的能力和速度坚韧到令人惊叹。
小狼有些紧张,他在西域长大,没去过别的地方。他从车厢里探出脑袋,看着他熟悉的城门越来越远,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他一个亲人都没了,是他要主动跟着寻姐姐走,不跟着寻姐姐他心里更难受。
石榴本在和扶寻冬讲跟公西丽雅道别的事:“她不想讲。就抱了我一下,要我们都好好活着,来日相见。小姐,好好活着。我们还会再见到大家的对吧,小姐?”
“会的。”扶寻冬的手盖在石榴手上,“一定还会再见。”实则她也不确定,只是经此几遭,扶寻冬心里有了股力量,她相信除了天灾没有人所不能克服之力。人,何其璀璨。
石榴看着小狼,憋了憋:“小姐你带着他,诶。”
小狼戒备着看向石榴。
“不用这样,”扶寻冬挡在中间,“我答应了你,一定带着你。”她同石榴讲,“他是好孩子,你也是。”
石榴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临出发前,蹉绿私下找了扶寻冬一趟,因为扶寻冬没避着石榴,蹉绿所幸也没避着,蹉绿讲:“我查过西域所有在籍的,确实有一家卖饼的有个这个大的孩子。但是,我记着年初还是去岁,我同巡回的将士喝酒,他们闲聊时说过城里那个卖饼的儿子死了,哭天喊地的不让人划掉他儿子的丁册。我疑心这孩子是顶名的,相处下来他虽然心不坏,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扶寻冬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了多谢将军劳心。
蹉绿倒是叹气,他说你心也软,小寒心也软,诶,你二人将来也不知道如何过活。
扶寻冬在马车上同石榴讲:“好了呀。”
摇摇晃晃晕晕乎乎,舟车劳顿的不行,过了快一个月,才好不容易爬回了朝东。石榴跟着纸部回了宫里,扶寻冬带着小狼走向家中。
她有些心慌,莫名的,虽知道家里一切都好,但心中仍有惶惶不安感,生怕自己推开门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她站在家门前,看着跟她走时几乎没什么差的木门,蹲下去看门前有没有虫子结网。确认门前是干净的,说明家中有人,住着的人还有力气做些打扫的活,才有了推开门的力气。
扶寻冬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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