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科举下岸祸不单行

这日科举放榜,礼部南边的贡院人头攒动,挤满了来等成绩的考生及家属,也有官宦人家有钱人家提前安排好的小厮家丁。

朱君和就挤在这群人中间,不过朱君和不是小厮家丁也不是各个酒楼书斋提前打发来讨彩头的伙计,他是如假包换的举人老爷本人。

按理说过去举人被称为老爷,去偏远地方递补个小官不成问题,朱君和也不至于穷得两袖清风,除了自己的一身长衫行头,连个书童也买不起。

可本朝空前盛世,人才辈出令科举含金量大打折扣,早就不是百来年前举人能做京官的时候了,倘若遇上个穷得叮当响的读书人,在街坊间还不如开肉铺的屠夫吃香。

“哎,兄台,让让让让。”

“哪个不长眼的?挤什么挤……”

“谁啊,我新穿的皂靴!”

“呼呼呼呼……”朱君和被挤得大汗淋漓,不知无意踩了谁的新鞋子,幸好没被抓到,他现在没空和人扯皮。

不过很快报应就来了,朱君和也被踩了一脚,他来不及心疼自己从家乡一路背来舍不得穿的新鞋,心中大骂世风日下,等他成了官老爷,有这些人好果子吃。

谁让朱君和是南方人,个子在本地不算矮小,但放在人墙林立的北方只可仰视别人的后脑勺,挤不过是必然的。

“鍴——”铜锣响声在人群中炸开,四周的嗡声骤停,前头路口挤作一团的人群自觉往两边让出一条道。

“吉时已到,放榜——”

“闲杂人等莫要挡路——”

两列官差簇拥着中间头戴乌纱帽,捧着布帛的放榜文官,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文官手中的布帛上,恨不得将其盯出个洞来。

“贴。”文官把布帛递给身后的下属,自己欣赏起人群百态。

哎,遥想当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中了中了!”

“娘,孩儿不孝……”

“哎……天塌了,天塌了——”

“恭喜恭喜……”

“哎,三年后再战……”

“老了老了……”

榜文张开,人声像潮汛一样复返,欢喜的叹气的乃至啜泣的声音此起彼伏,平日透着圣人庄严的地方一时比菜市场还热闹。

“借过借过!”朱君和急得口干舌燥,眼尖的人已经从榜文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却还在四面为男的人墙中无法突围。

人群中的味道臭得各有各的独特,谁来救救他?

朱君和仰头发出无声的呐喊,心里已经有了自己入朝为官后整顿人挤人乱象的五六种方案。

“呼——”

终于被人群推到最前方,三甲榜文尽在眼前。

从一甲三人挨个看到三甲第一百八十七名,朱君和脸色由红转白,分明是大夏天,手脚却沁出冷汗涔涔,人群中传来的欢笑声激得朱君和呼吸粗重,犹坠冰窟。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必然写漏了,必然是被奸人陷害,是不是有人买通了考官,换了他的试卷?!

无数念头飞闪,朱君和只觉得腿脚发软,几乎要晕厥过去,这时,边上有只手将他搀扶住,又把浑浑噩噩的他带出人群。

直到感觉后腰被什么人揉搓了一把,无数酥麻汇成激流荡入胸口,朱君和终于在潮湿恶心的触感中回过神。

他惊觉自己正身处某个前后不见人的小巷中,一张油头粉面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我看你面色如雪,孤身一人在外,又穿得那么单薄,是不是遇到了难处?只要兄台开口,我巽黄哪有不帮的道理。”

说话间,一股香得浓烈呛人的脂粉味直向朱君和扑来,弄得他两眼失神。

“我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兄台随我去用些茶水点心吧。”巽黄眼神暧昧,才一句话的功夫,又借机隐蔽地掐了一把朱君和后腰下饱满的肉。

喝你村口的二婶娘!

都烘托到这一步了朱君和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果然地方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还有七尺男儿做这勾当,他喜欢的是娇娇小小的姑娘!

“竖子快滚!”朱君和大骂一声猛往前冲,将人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本人却没有勇气再看巽黄一眼,只管低着头冲出小巷,往人多的方向跑去。

只能靠出其不意制胜了,这自称巽黄的男人虽然簪花敷粉的,可足足比朱君和高一个头,拳头是他两个大,不跑快些被他寻到,怕是清白都不保。

他总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吧?自己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朱君和越想越怕,越想越心虚,连落榜的忧伤都被抛诸脑后,脚底抹油,跑出了一个体弱读书人前所未有的速度。

“啧。还挺辣,别让爷找到。”坐在地上的男人见朱君和跑没影了,也不恼,自顾咂嘴回味。别说,还真别说,小书生就是和勾栏巷子里那些卖笑的不一样,长得眉眼如画漂亮乖顺,性子却够劲儿。

也不知他哭起来是什么光景……

不论突然出现的好色之徒是何情况,朱君和总算跑出来了,他窜了几条街才敢停下,生怕被身后的洪水猛兽追上。

“呼哈,呼哈……”扶着巷子口的水井边缘一阵喘息,钝痛感回到疲乏的身体上,朱君和好半天才缓过劲。

井中晃晃悠悠的是自己的倒影,哪怕以稍微浑浊的井水为镜,左右看来都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天生就是适合做官的脸!

朱君和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张脸戴上乌纱帽,簪着牡丹花打马游街的样子,必然是仪表风流,迷倒万千少女……

可老天戏弄他!偏不叫他如意,莫说打马游街了,寒窗苦读十多年,不务农耕不事经营,到头来换得个名落孙山,让他回去怎么和筹钱供他读书的父老乡亲交代!

“苍天误我啊——”四周无人,朱君和放下面子哀嚎起来。

否则怎叫他一天之内先是落榜,又遇歹人!

“小相公,别想不开在这跳!这口井俺们十几户人家还要喝呢!”后方传来大爷稍带嫌弃的声音。

巷子距贡院不远,这种因落榜要死不活的读书人大爷常常能遇见。

哀嚎声戛然而止,朱君和满脸臊红。

老愚民看破既罢了,作何还要说破?!

“怎么还哭了?”

大爷走近,见朱君和一张脸含羞带恼,比自家孙女还好看,兼之他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眼角还挂着两滴要掉不掉的水珠,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说重话。

“哎……莫要寻短见,不就是一次考试,投生成人不容易,比做牛马畜生好,听我的,回去该吃饭吃饭,该种地种地,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高中,不急在这次。”

说得倒是轻巧!难道下次再让全村给他凑几十两银子赶考?!老头子好生讨嫌!!!

朱君和除了读书并没有一技之长,他年少轻狂,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是以看不上母亲给他说的村中私塾先生家的胖姑娘,他本来要反抗一番,可惜造化弄人,没等到议亲,家中亲长就相继因病去世,亲事什么的也就随之作罢。

好容易苦等六年出孝,朱君和便一刻不耽搁地揣着乡亲们凑给他的路费上京赶考,高中以后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来时是自信满满的少年天才,路上的老少爷们无不敬重艳羡,这成绩一出,端得是变了天地,所以今时今日,朱君和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哎,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不得志!

“老人家你莫劝了,里头的辛酸只有我自己知晓……”朱君和现在需要一些安慰,而不是路人的冷嘲热讽。

“起开,往边上挪挪,你挡着我打水了。”大爷根本不吃这套,没中就是没中,接受现实呗,难道真不活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死也换个地方去死。

“对不住。”

朱君和多少还顾忌读书人的脸面,因自己有错在先,就依老人家的话先移开身体。

“哎,这就对了,老头我年轻时候又不是没考过,考不上是正常的,回去讨个媳妇,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

大爷扔下水桶,哼哧哼哧往上摇动滚轮,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朱君和,真就是来打水的。

朱君和不愿自讨没趣,转身要离开,刚走出两步又猛停住脚步。

“老人家,您在附近久住,知不知道有个叫巽黄的?”

“知道啊,你说的是个公子哥吧,问他做什么?”

“这……客舍里的学子提醒我,若在贡院附近遇到他就躲着些,但没说明缘由,我想老人家住在这里,应当知道些什么。”

朱君和急中生智胡编乱造。不然要他说刚被轻薄过吗?

大爷没有马上搭话,而是等水桶稳当着地才放低声音回答朱君和的问题。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这个同学说的不错,你多少听听。姓巽的是这一带有名的恶霸,祖上做过大官。这人专爱走旱道,净挑好看的年轻人下手,之所以一直没人告发,是因为人家不祸害好人家的姑娘,被他看上的都自认倒霉……哎,你还是走远些吧,听你口音是外乡人,无权无势的,要是被他盯上,恐怕会很麻烦……”

此话一出,朱君脸色大变,转念一想,身上的银钱恐怕也不够他在京城耽搁太久,如此,早作离开的打算也好。

“多谢老人家坦言相告,在此别过。”

大爷摆摆手,自顾提着水桶走远,并不理会这个书生的虚礼,只要不在他家门口投井影响大伙用水,怎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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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君
连载中晨墨是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