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开宴13

秦均行今日上值,不知何时能归,让秦昭等他到巳时,若还未归,便让秦昭先带谢真去沈家登门告罪。

二人来时,沈长宁并不在府中。

将至除夕,她要自己的外祖母送份年礼。

此时,沈家。

老夫人、大房、三房都在。

众人未料想沈庭萧会与秦家有缘,忙迎人入府。

方慧听秦昭歉音,登时回道:“言重了,言重了。孩子间打闹,再正常不过。”说罢,又问过谢真伤势。

谢真随父长大,人要面子,纵疼得厉害也不肯说:“婶婶多虑了,我好得很。”

方慧笑。

这事,如此便算了了,想来她家的孩子,不会拆她的态。

想法刚升起,沈庭萧开口:“我倒是很疼,昨晚都未睡好。”

方慧:“…………”

你疯啦?

怎么说这种话。

她笑看沈庭萧。

沈庭萧瞧瞧移开目光,顿了顿:“但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可拜入师门,就是亲人,不该分你我,我没亲兄弟,日后便认你做兄长,你以后可以随时来姚家找我,无需拜帖。”

他想见秦均行好久了。

谢真登时被感动和愧然充满:“日后你也可以随时去秦府找我。”

正说着,门帘高高卷起,丫鬟禀告:“老夫人,秦世子来了。”

沈庭萧有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

秦均行?

他顾不得许多,道了句“我去接”,自众人身旁跑过,掀起一道细小气流,活像松了闸的小鸟,飞扑向空中。

谁会挑一个小孩子的礼,众人一笑而过。

-

沈长宁刚从姚家回来,忽见秦府马车停在门前。

沈长宁:“……?”

她眼花了吗?

可马车上的装潢与标徽,都在清晰地告诉她,就是秦家的马车。

那家是功勋世家,而且传到今日,也不过三代,族人又多在老家,做个闲散富人,非在京中。

沈长宁没由来地心跳了跳,她问前院管事,来者是谁。发现来得并非那人后,才松了口气。

……那也不大想见。

她一点也不想与秦家再发生关联。

沈长宁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只当自己没回来——

若被发现,有人问起,就说不知秦家来了。

如今日子尚算太平,可莫要再和秦家发生关联了。

包括秦昭。

秦昭小时在军营里跌爬滚打过,五官明艳而英气,穿红衣弯弓猎猎的模样,尤为好看,惊艳她许多年。

二人上辈子,也曾是挚友。

只是后来两人间横亘了些东西,再见面,唯有无言。

前世。

闻钰被削爵夺位,幽禁冷宫。

秦昭不愿另嫁,出家修行,在佛寺苦等。

沈长宁不理解。

她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横亘在她和闻钰间,做永生隔阂的天堑。

那日,是二人从冷宫走出的第三日。

她接待来拜访的官家夫人后,想起秦昭,闻其人在寺中,前去探看。

禅房幽静清深,她穿过垂花门,却见闻钰的贴身侍从候在门外,见她,嗫嚅低头,不敢抬眼。

她抬步欲进,乌压压跪了一片。

伺候闻钰的宫人吓得脸都白了,叩头不止。

沈长宁哑然,到底给彼此留了分体面。

她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去,也想不起当时心情。

周遭风铃摇曳、梵音袅袅,又兼藤萝缠璧、万花红遍,景色奇绝,行之难忘。她却只记山路难行,青藓横生,遍布碎石,湿滑不堪。

宫人抬手扶她,她轻拂开。

宫人忐忑:“殿下,山路难行。”

她怅然轻笑,反问:“只此段难行吗?”

她不是一段路难走,是这一生的路都难走。

宫人惶恐跪下,伏地不起,不敢再言。

秦昭在宫外住了四年,直到闻钰登基,方入府。

往事翻涌在心头,沈长宁渐无心思,在一僻静处坐下。

正是晌午,日光穿透画栋雕梁,将她笼进去。

沈长宁发呆。

-

门前。

马蹄声急,一人骑着枣红色健马遥遥驶来,马蹄踏在地上,踢踏作响,掀起一阵雪烟。待至门前,稳稳一个勒马急停。

秦均行回秦府时,秦昭刚走不久,料想还能赶上,催马狂奔而来。

周婉正在家中等他,听他回来,差人去请,下人回了消息,说他已走。

周婉呆然注视手中新裁的冬衣,半晌,嘴唇蠕动,“收起来吧——”尾音拖长,她忍不住再问,“他可说去了哪儿?”

-

秦均行勒马进府,缰绳扔给姚家门前管事。

秦昭已进,他如今来,没有在前院候着的道理,管事邀其进,只步子放缓变迟,留着时间让人快步去后院通传。

前院刚过半。

话已带到。

待入垂花门,沈庭萧夺门而出,热烈扑来。

二者同走一段路,一同踏入廊庑,走向长廊。

沈庭萧疾跑,秦均行慢行。

-

沈长宁坐在廊中,遥看廊外一抹苍青色的天,只觉现在日子真是快活,何苦想上辈子的来作践自己?

远方脚步声扑来,由远及近,萦绕在耳边,唤醒沈长宁的思绪,抬眼循着声音望去,但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呼啸着跑来,眉眼间淌过一抹明亮笑意。

沈长宁:“……?”

他来这做什么?

她撑着身子起身,未料刚瞧光照斑斓处太久,眼前模糊,有些瞧不清远处,怕沈庭萧不知深浅,向后略退两步,准备稍避开。

下一刻,腰侧被一掌背轻轻抵住。

随之传来的,是一道熟悉至刻在骨头里的清浅香气。

沈长宁:“……?”

沈长宁:“???”

近乎瞬间,她悚然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骨节分明的手,中指关节处,有一细小疤口,以及一泛出青筋的颈侧。

来人穿着黑狐大氅,目光淡淡垂下,无需对视,都给人凌厉夺目之感。

适逢长风鸣廊,沈长宁身影仿佛凝固住。

每一寸感知,都在告诉她,来人是谁。

微弱的呼吸拂过脸,沈长宁愕然抬眼。

正对上一双尾端微微上挑的瑞凤眼,眼神淡漠平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侵略性——

天才多自傲。

他是出鞘利剑,寒光湛湛。

此人行事桀骜烈性、轻狂自负。

对人对事,尽皆如此。

二人对视。

刹那间,空气凝结。

沈长宁吓到模糊,一时怔住。

她的注视下,那人也在饶有趣味地回看。

秦均行来时窥见朱红廊柱旁有一素雅浅淡的人影,又瞧见其起身,本以为是向前行,并未在意,未料突然后退,来不及出声,便只用手背轻轻阻挡。

她着色轻浅,蜜合色里缀着浅黄,唯一的鲜艳色调就是颈侧坠着的红宝石璎珞,配着耳侧的押韵宝石珠子。

她动,珠子就跟着颤颤摇动。

秦均行不知为何见到自己脸容瞬间,她神态变化如此大。

不是见外男的紧张。

是恐惧。

她怕自己。

秦均行稍稍垂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眸子,眸色沉沉,声音平缓稳慢,在二人身前的狭窄空间里荡开。

“为何如此怕我?”他问。

沈长宁从没想过,会与他见面。

秦均行目光摄人,眼中侵略之意太显。

他多用骑兵,擅奔袭,用兵时常攻其侧翼,偏好诡道,天性敏锐多疑。

身体比意识更先回神,微退数步,拉开二人间距离。

对方却没有放她的意思。

沈长宁不想开口,也不打算开口。

前世她就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瞧看上的自己,真是生怕哪句话哪个反应,又让他得了趣。

此种场合,秦均行也挑不出她的错。

大庆对男女大防态度,不似前朝古板,但什么时候,守礼都非错事。

一个生来被规矩约束的人,见到同类,不会惺惺相惜,只会让其想起,自己也不过是只囚鸟。

这人,平生最厌束缚二字。

沈长宁低头不言,只临垂目前,给了秦均行身后管事一个眼神。

只两个字:救命!

救救我!

管事:“……”

他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开口,对秦均行介绍沈长宁:“这位是府里的四姑娘。”

秦均行眉梢轻一动,针扎似的锋芒目光终于散去。

管事又对沈长宁解释来人身份。

沈长宁不好再不言,福礼:“见过大人。”

秦均行垂睫,虚扶她。

沈长宁静而悄地稍稍一避。

秦均行默然,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抬步向前。

二人擦身而过,气息有某瞬的交错。

秦均行身上常带伤,巾帕熏笼间添炭增香时,会加药材。

沈长宁倏然屏息,她怕不小心闻到,晚上做噩梦。

她默然跟在最后,随着两人向老夫人院子里走。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刚擦身而过,就觉身后人呼吸停了,他起初并未在意,但过了片刻,呼吸仍旧未响。

秦均行微微蹙眉,抬目后瞥,直至二人离得远些,方见她重新开始呼吸——

前两下比后面的明显重些,显然方才是在刻意屏息。

秦均行:“……?”

-

有人愁,就有人欢喜。

起码沈庭萧狂喜丛生。

大人“近乡情更怯”之感,他还未有,见到来人,欢欢喜喜地将人迎进去。

都被瞧见了,沈长宁不得不作陪。

心里想着,左右这一次,日后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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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尧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