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许茫生剧烈咳嗽几声，在艺术家们幽怨的眼神中悠悠转醒，有些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事了？那些触手呢？”
冰凉柔软的手攥住他，许茫生一愣，抬头看到唐溪半蹲在他面前，满脸担忧。心脏突然酸涩饱胀起来，但他无法形容那种感受。
“你也在啊。”
许茫生说，恍惚间一个字符在眼前闪过，他张了张嘴，却吐出那两个熟悉的字眼：
“小缘。”
唐溪点头：“醒了就好。昨夜艺术品被盗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许哥，”太岁忍不住插嘴，语气还算客气，“那会应该是你在保护作品的，发生啥事了啊？”
许茫生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垂眸回答：“抱歉，当时恰好在升级系统。失踪的作品我会找回来。”
“说的轻松，要是在艺术展之前找不回来，”金发男子冷哼一声，“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唐溪面色一沉，整个人一柄出鞘的利剑，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谁留在这里？”
金发男被她问得有些发怵，支支吾吾道：“当然是公司的规定，完成不了委托任务，你们都会留在这里。”
唐溪随意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金发男连滚带爬地跑回去继续创作，一出闹剧暂时落下帷幕。
“小缘，”许茫生扯了扯唐溪的衣服下摆，“我系统升级了，可以找到公主揣揣兜的位置。”
唐溪头也没回，径直走到深坑边蹲下：“她在另一边吧？”
“对，”许茫生点头，“你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吗？我帮你加好友，可以取得联系。”
太岁在唐溪前面抢答：“许哥，你是干编程的吗？怎么什么都会？有点太牛了吧，我叫朱子川，咱俩也加个游戏好友呗。”
“我发给你。”唐溪失笑，在手机上敲下尹珍宝三个字。
天道酬勤欲言又止地看着几人，心想，恐怕只有太岁这种人，才能忽略许茫生的真实身份。
“天道叔，”唐溪突然叫住他，晃了晃手机，“要不要也加个好友？”
天道酬勤摆手，“不用了，你们先查，我还要做任务呢。”
深坑内依旧漆黑一片，看起来空无一物。唐溪伸手向下探去，冰冷的风在指尖流动，转瞬即逝。
他们是怎么偷走作品的？疑问在心中不断放大。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唐溪将其取出，果不其然，对话框上多出一个小王冠的手绘图案，名字是“公主揣揣兜”。
下面紧挨着的是“太岁”，一抹摇曳的小火苗。
公主揣揣兜：[小缘姐姐？]
小缘：[嗯，是我。]
公主揣揣兜：[啊啊啊太好啦，还以为我们走散了。]
小缘：[你那边怎么样？安全吗？]
尹珍宝偏头，看向身边忙碌的众人，腥臭味和颜料的塑胶味涌入鼻孔，她忍不住皱眉，不动声色地在脑海中回复消息。
公主揣揣兜：[还好啦，不用担心我。]
公主揣揣兜：[就是遇到了难缠的队友，任务进展有些不顺利。]
小缘：[是委托任务？你们一共几个人？]
尹珍宝挑眉，难道说……
公主揣揣兜：[四人，其他三个都是男性，应该还有一名主播。]
小缘：[好，先保持原状，等我。]
唐溪收起手机，走到忙碌的玩家中间，拍了拍天道酬勤的肩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太岁和许茫生看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道叔，”唐溪双手抱在胸前，开门见山地说：“我能信任你吗？”
天道酬勤瞳孔放大，想不到她这么直接，手掌在裤腿上摩擦着，站直了身子回答：
“只要能回家，我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唐溪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带着大家回到现实世界。良久，她坚定地点头：
“好，我们一定能回去。”
是必须要回去，离开这个世界。
许茫生和太岁远远地忙碌着，不知道二人捣鼓了什么，不出多时找到了艺术品的盗窃方式。
“是其他玩家的技能，”天道酬勤疲惫地捏着眉心，“艺术品被盗时，他们在地面留下了痕迹，虽然很浅，依旧有迹可循。”
太岁惊讶，“难道说这场游戏内还有其他玩家？”
就连直播间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唐溪她们是因为上场副本崩溃才来到这里的，可其他玩家又是怎么来的？
“有没有人注意到，唐溪的队伍从一开始就少了一个人？”
“对啊，许茫生好像还说过，那名女玩家还在这里。”
“我还以为她被别的NPC抓走了呢，这样看来还真有可能。”
“怎么哪都有这个唐溪？烦得要死，退出直播间了哈～”
“前面的站住，我们唐姐怎么你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最近元启游戏好多瓜，都是关于高管唐溪的，有点败坏路人缘。”
“笑死，破玩游戏的和破打工的也是搞起来饭圈文化了。”
弹幕吵的热火朝天，太岁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于观众的讨论对象有所猜测。由于他并不知道唐溪的真实姓名，也不敢妄下定论。
太岁嗫喏了半天，还是决定管住嘴，专心通关。
“对，”唐溪和许茫生对视一眼，接着说道：“小兜也在，我们已经取得了联系。”
天道酬勤看她一眼，难怪对方会怀疑自己，还一直对深坑那么感兴趣，看来是早有猜测。
然而，这对于玩家们而言可算不上是个好消息。
有对手就证明通关难度直线上升，他们既要完成委托，更需要提防暗中窥探的对手。
“那边有几个人？”许茫生突然提问，主动得不像刚NPC。
唐溪余光观察他的表情，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沉声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们找出来，我方才和天道叔把整个圆盘走了一遍，发现了一丝端倪。”
许久没人干活，艺术家们站在画框边上吵吵嚷嚷着说要投诉，被唐溪一个眼刀制止，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天道酬勤带领众人走到一个小小的摆摊车前站定，太岁和许茫生面露疑色，昨天这里还是一片空地。
摆摊车彩色的纺布顶棚上挂着一个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创作属于你的作品”，下方车身却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屏幕。
摆摊车侧面贴心地给出使用指南：
“选择你喜欢的风格，或用文字简述，付款后即可生成单人定制图案。”
唐溪手指弯曲，指节在屏幕上轻轻敲击，黑色屏幕亮起，熟悉的图案映入眼帘。
“这些……”
“这些都是被盗的画！”
太岁抢先回答，整个人扑到摆摊车前，东看看西看看，试图找到一丝端倪。
结果当然不尽人意。
“这里说的付款，”唐溪指着屏幕上方的二维码说，“我们可以付吗？”
天道酬勤皱眉，“这东西看起来像几千年的老古董，看不明白。”
许茫生上前，在屏幕上操作一番，选中画风和图案，若有所思地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生成图案。
摆摊车发出一阵响动，车身微微震动，“叮！”得一声，一张色彩斑斓的画落在地面。
玩家们凑上前观察，发现画风和那些艺术家们的作品十分雷同，却十分油腻和不自然，隐隐透露出诡异。
唐溪看着那副五彩斑斓的画，又想起深夜作品挤出画框的场景，眉头一跳。
这幅画晚上应该不会变成孩子了吧？
毕竟它没有创作者。
“好眼熟，”太岁摸着下巴，“总觉得在哪见过。”
其余人赞成地点头，许茫生俯身捡起那幅画，用眼神询问唐溪：
“可以拿给那些人看吗？”
说不定那些艺术家知道这量摆摊车的由来。
唐溪这样想着，点头答应了。
可当玩家们把那幅画递到艺术家眼前时，他们却表现得十分愤怒。
“又是他们！”女孩红着眼眶怒骂，“为什么我都来到这儿了，他们还是阴魂不散！”
长袍男子轻拍女孩后背，沉默着看向那幅画，只说了两个字：“妖术。”
“上帝会惩罚他们的。”
金发男搅动着画笔，烦躁地调色，再上色。
唐溪问：“你是不是见过这幅画？”
从一开始她就有所察觉，这个副本像是数据流错乱才形成的杂糅体，十分混乱，却偏偏出现了艺术家，和所谓的艺术展。
所有游戏都需要背景故事做支撑，即便是简单的对抗型游戏，也是如此。
“见过啊，”女孩把平板牢牢抱在怀里，“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产物，被他们称作‘AI绘画’。”
她抽了抽鼻子，“我知道这样可以节省很多人力，也可以满足大众的需求，可是……可是这样一来，艺术究竟算什么？”
“没有人的艺术，”金发男放下画笔，“不，以人为养料的艺术。”
他冷笑一声，把调色盘丢到地上，牵着女孩大步走向摆摊车。在她的解释下了解了这东西的用途，抬脚踹了上去。
“就这种东西，也叫艺术？”
金发男向女孩努了努嘴，“你也来试试。”
“没用的，”女孩垂眸，“罪魁祸首不是这台机器。”
她重新回到画板之间坐下，“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艺术了。”
“如果我说还有，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女孩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唐溪，她正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逆着光站在深坑边缘。
“小缘姐，你站在那干嘛？”
太岁惊呼一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发动技能阻止唐溪下一步行动。
“太岁。”
唐溪站在摆摊车旁边，咬牙切齿地看向抱住自己大腿的少年。
“小缘姐不行啊！你可千万不能跳进去！绝对不行！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小缘姐！”
太岁才是那个把腰弯的最低的人，什么主播的骄傲，什么富二代的纨绔，在活着通关面前都不值一提。
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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