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双方无声对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司徒箴和那位副将同时往声音来源看去,一队人马逐渐进入了视野。
司徒箴依然是看不清人影,蒙胜在他旁边解释,声音含着下意识的尊敬:“是主子。”
司徒箴一阵恍惚。
在从武器库出来后,在船内奔逃流窜时,他和从前出生入死的每一段时刻都一样,就像这也只是他生命之中普通的、泯然于众的一场仗罢了。
他是将帅,总有许多次踏进鬼门关的机会,他早已接受,早已习惯、早做好了准备可能在某个时刻就遁入黄土、出离红尘。
可是这一次,直到这一刻,他突然觉出和平常那些九死一生的情景相比起来不一样的滋味。
面前出现的黑影越来越近,近到占据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的时候,司徒箴感觉到有一个温柔的拥抱拥住了他。
这次有人在等着他回来。
他又想起了临行前陆宸銮激烈的反对,和那句说了又说的“活着回来”。
他愣愣地被陆宸銮紧紧抱着,竟一时间忘记了推开。
他甚至任由自己放松了下来,把自己的头埋在了陆宸銮的肩窝。
从少年时他背着受伤的陆宸銮从西南走到东南之后,这几年的岁月,一直到这一刻,这个什么都不用担忧的一刻开始,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欣喜若狂的呼喊:“爹——!”
司徒箴一愣。
爹?
-
齐峰在三日后赶到了角州营,和陆宸銮、陈洛汇报了司徒箴让转述的内容。
陈洛当即派出兵力,按照司徒箴说的那样化被动为主动地朝西柳发难。参商兵的到来终于盘活了一潭死水的角州营,听闻大恩人有难,陈洛当即决定和陆宸銮一起出发,沿着齐峰回路去找命悬一线的司徒箴。
刚好撞见了司徒箴在和别人对峙。
那人沉默片刻,突然开始开口唤陈洛。
陈洛也适时抬头。
和那人对上视线。
这一眼,差点让年过半百的老将军呛下泪来。
-
司徒箴的身体受了伤中了毒之后一直在强撑着,等到陆宸銮赶到,终于放下心来,绷着的弦一松,瞬时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角州营里了。
齐峰已经把他们这一趟所打探到的东西都交代完了,战局也有陆宸銮和陈洛把控着,司徒箴就一直缩在营帐里面安心养伤。
他的伤和毒也被调养地好了个七七八八,陆宸銮把他看得很死,不许他过多烦忧,他也就顺势当一个甩手掌柜,和令玉待在一块吐槽夏侯翎、或者偶尔和那位“副将”一起没事唠唠两句嗑。
他和令玉这一趟下来算是都剖开了心胆。尤其是令玉最后舍命救人,司徒箴自觉自己弃令玉不顾心中有愧,向他许诺来日若有难处,尽可找破烟府帮忙,力所能及,言出必行。
对这样的承诺令玉有些受宠若惊,他也没有多大的贪心,只想留在参州、留在夏侯翎旁边,以及为当初自己的父亲赎罪。
他日日夜夜的梦魇,如今可以消减几分了。
而角州营的人都知道司徒箴为了找西柳人的破绽九死一生,也知道他们现在势如破竹的作战模式多亏了司徒箴的点拨,都对他在军营休养的状态没有意见。
那位“副将”——或许更应该说是陈振,原是陈洛的亲子。几年前陈洛派陈期和陈振一起带兵打仗,本意是想让大几岁的陈期带一带自己这个天真单纯的亲生儿子,岂料出去时两个人,回来时只剩下一个人了。
陈期在他的面前又磕头又叩首,涕泪横流,陈洛本就心软,失去了一个儿子也不能再失去一个了,就只能摇摇头作罢。
“陈振”就这么,战死在了疆场上,中断了在西柳的角州营里留下的痕迹。
直到这次陈期人头落地,司徒箴出江探查,还有自己的努力出逃,“陈振”才得以重见天日。
而陈期为人心思之恶毒、铲除异己之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他把我打晕了直接送进西柳的军营里面啊!!!”这么多年过去,陈振想起来依旧气愤,开始血泪的控诉,“天知道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圈的西柳人是什么心情,他们差点把我打死在牢里!!!”
他此前一直待在西柳地界,从来不敢和人吐露心扉,这次终于寻到机会开口,眼眶都湿润了。
沉默一阵,陈振又补充:“好吧,没有打我,但是把我绑起来了,给我吓死了。”
“然后……你投降了?”在一旁的令玉问道。
他比司徒箴更早服下解药,身体也比司徒箴好得快,司徒箴还滚着棉被烤火炉,他已经只一件披风就够了。
陈振震声:“没有!我藏了身份,装成了大周的难民,保命之计,这不叫投降!
“而且我完全不想和大周人对战,就滚去做一些后勤活儿了。最后是因为处理西柳境内的匪寇有功,好不容易才拿到这次运输火药的副将位置,不然就变成现世苏武了。”
司徒箴了然道:“我下船之后的爆炸是你动的手?”
陈振看起来颇为得意:“那当然。”
司徒箴想了想,又道:“可是齐峰和蒙胜毁了所有的逃生筏,那儿水那么深那么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振更加得意地笑了:“这可是我从西柳回大周的唯一机会,不成功便成仁,我怎么可能把自己要用上的逃生筏和船体配备的统一逃生筏放在一起呢?”
司徒箴沉默一会儿,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确实聪明。
一语毕,司徒箴又道:“我还是想不明白,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一登船就被你和那个主将识破了?”
这不应该啊。
令玉也疑惑这点,看了过来。
说起主将,陈振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抿了下唇,但又很快地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声音略有些干涩:“这不怪你们,你们的计划应该没有问题的。主要是甲巳那艘船上的人有主将的两个远房侄子,所以那么多侦察队,就甲巳这一队主将亲自去看望了一遍,他过目不忘,一看到你们就知道是假冒的了。”
末了,陈振总结道:“你们就是,纯纯太倒霉了。”
司徒箴:“……”
令玉:“……”
万万没想到输在这了。
这真是天意弄人。
天意真是荒唐。
-
等令玉和陈振离开之后,陆宸銮终于处理完了近日的军务。
司徒箴抬眼的空当,正好撞见陆宸銮端着药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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