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亲平祸,暗流涌动(二)

十四年前,局势比现在要紧张许多,那时候正是金氏击退南部三郡、物灵最后活跃的时期,却也是陈氏岌岌可危的时期。

煜都王金守节有吞并砥原的想法,联合日落之族发兵砥原,并承诺将二分之一个砥原交给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直抵主城之下,砥原王陈元康派往葳川、北方原始森林寻求帮助的人迟迟不归,信鸽也不曾飞过一只,陈氏危在旦夕。

迫于无奈,砥原王以一百年前的休战书为凭据,请求遵守协议,化干戈为玉帛。

所谓的休战书,签订时间太久,早就被人遗忘,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只要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协议生效与否,取决于权势最大的人怎样言语。

金守节和陈元康以三天为期,若是第三天陈氏或者任意一方能拿出当年的休战书,金氏立即退兵,前提是,要将休战协议放到金氏处保管——必须有一人前往煜都面献煜都王。

陈氏发动大量的人员,分别前往北部、东部、西部、南部,动用一切人脉,奈何善于搜寻的物灵一族尽被金氏掌握,到第三天中午仍旧一无所获。

一百年前的东西,说不定早就化为齑粉,砥原上下陷入死寂。

陈氏倒戈者虽不在少数,留下的门客倒也有许多,众人商议后,一童颜鹤发者缓缓道:“以今天的形势,他不仁,我也不便再拘于礼义,必行险棋。”

“此计需要一个镇定坚毅、勇敢的人……”

议事厅众人都大概猜到了贤者苍矢到底是怎样的计谋,一旦成功不仅能解除当下的危急情况,还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和难以扼制的混乱,一旦失败,必定身死他乡,而无论如何都能拖延时间,为砥原争取喘息的机会。

众人沉思中,一人走到中央,向砥原王叩首后朗声道:“孩儿愿解砥原之困。”

“抬起头来。”

男子抬起头,砥原王看到那双熟悉的忧郁的眼睛,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对母子:“原来是台甫,你母亲可好?”

“母亲几年前就已经离世,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砥原王猛地想起来,这双眼睛和那双眼睛大有不同,那双眼睛,永远是空洞的忧郁,而这双眼睛,永远在忧郁地憎恨,连忙道:“近日事务繁忙,人昏头了。”

男子低头不语。

“你说你愿意去?这是一步险棋,你可明白?”

“明白。”

“说与我听听。”

男子用劲咬咬嘴唇,二十多年来,他都在期待父亲看见他身上的才能,诗词歌赋、算术骑射……他无一不是几兄弟中的佼佼者,没想到父亲根本没有注意过……这样简单的计谋,居然还需要考察他的理解度。

他朗声道:“孩儿将用白布裹上淬毒的匕首前往煜都,请父亲在孩儿离家之际,即刻派人往各地再寻求帮助,最好是能说服葳川,从东边直击煜都,金守节虽在煜都,但大部分的兵力都分散在砥原各城,煜都空虚,趁机而入,可救砥原。”

“我儿如何脱身?”

陈台甫心猛地一沉,道:“大丈夫死节不死辱,刺杀金守节后,孩儿当自缢于煜都。”

“我儿快起,”陈元康走上前扶起他,眼中充满敬重,上下打量后,赞叹道:“没想到我陈元康还有这样了不起的后人,壮哉!”

陈台甫的心情很复杂,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和父亲亲近的场景,没想道真实发生的时候,他已经接近死亡。

贤者苍矢和陈台甫细细谋划过几个时辰中,金氏的军队已经跃跃欲试,不断在城下挑战。

金获——金守节最器重的儿子,暴戾急躁,为本次的北征大将军,在双方还在僵持的情况下,以“他们晃得我心烦”为理由,射杀了数个砥原城楼上的巡视兵,每射中一人金军上下无一不捧腹。

“整个砥原就这么点能耐?”金获在马背上大笑起来:“我说,还是叫你们大王出来受死吧!”

随着一声破风的啸叫,一支箭精准地射掉了金获头盔上的红缨。

金获懵在原地,这样的箭法他从未见过,砥原城门缓缓打开,太阳的余晖中,形貌昳丽身姿修长的男子徐徐放下弓。

“休战书在此,谁敢造次!”陈台甫将弓扔到一边,立即掏出一裹白绢高高举起。

金获不悦:“哼,谁知你里面装的是真是假?想要浑水摸鱼,可没那么容易。”

“是真是假自有煜都王裁决,公子只要信守承诺便好。”

“呵,”金获摸了摸光秃秃的头盔,道:“好得很,若是假的,我要你的头发。”

陈台甫知道金获肯定不是只要自己头发这么简单,但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人能恐吓到他:“若有假,任凭公子处置。”

从砥原到煜都不过十天路程,陈台甫私下反复演练,恨不得立马见到金守节以刺之而后快。而到了煜都,他被安置在一处院落,迟迟不受召见。

事迟生变,且不说每日的歌舞美姬消磨人的意志,久不见动,砥原不保。想到砥原还陷于围困,陈台甫再也坐不住,揣上匕首,躲过森严的防卫,直奔煜都王府。

以煜都王府为中心,方圆十公里都挂满了红色的帷幔、灯笼,贴满了各种寓意吉祥的祝福,戴着红花的舞狮队走街串巷,鞭炮声、锣鼓声随处可闻,大人见面就道喜,小孩拿着糖跑来跑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片和睦欢腾的气象。

陈台甫心中伤感,原以为政权的兴亡,都是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砥原的百姓和煜都百姓无甚区别,而今砥原危在旦夕,那边的百姓朝不保夕,这边的人们竟欢欣至此。

王府把守森严,只有后院的后卫稍微少些,女眷也多是住在庭院深处,事到如今管不了许多,陈台甫趁守卫交接之时翻墙而入,刚翻进去,就被几双手紧紧抓住,顺势被蒙住了眼睛。

“蹲了三天你终于来了。”

蒙眼布被扯开,他看到穿着婚服,梳着华妆的女子捂着嘴笑起来,原来煜都王府有亲事,怎么自己之前都没有听说。

“听说你把我未婚夫吓得一愣?”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拍起手来:“好极了好极了!”

“你是金获的未婚妻?只听说过他有一个亡妻李氏。”陈台甫完全搞不清楚这个过于活泼的女子的意图。

“之前是吧,”女子靠近他,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一裹白绢,得意道:“现在不一定了。”

陈台甫急迫不已,却动弹不得,只好怒目圆睁,希望借此吓到女子,好让她还给自己。

“砥原的小伎俩,我们葳川怎能不知,也就是金获那个蠢货才能被你骗到。”

“所以是你把我一直安置在外面?葳川和砥原无冤无仇,曾经葳川被金史削去两郡还是砥原在其中斡旋,最后才保全司徒一家,为何今天恩将仇报?”

“葳川,只求富贵安定,至于什么方式,不在乎。”女子在一边坐在,无奈地笑了下。

“你要杀便杀吧,杀了我,砥原就是煜都的了,你也不亏。”

“我没说要杀你啊,”女子趴在桌子上:“我还不是和你一样,谁的命不是命,都是被遗弃的人。”

“那你……”

“你带我去杀了金获好不好。”女子突然蹦到他身边,认真发问,完全没在意和他过近的距离。

清冽幽然的兰花香,让陈台甫想到雨后刚冒出头的青梅,她脸上薄薄一层胭脂,像极了砥原春日的淡淡霞光。

陈台甫别过头:“我有任务,你太任性。”

“你不会还以为就凭你能救得了砥原吧,这么多天早就足够局势发生变化了。”

“你什么意思?”

“果然,没有情报的人就是可怜,”女子拆着白绢,漫不经心道:“砥原早就脱困了,葳川并没有袖手旁观,我大哥领一路人马,在你出发之日便向煜都进发,又联合南部三郡,北上威胁煜都最南部的城池,同时策反了沙精的大将,金氏不战而溃。”

葳川较少参与几个氏族、地域之间的争斗,常年安稳于东部的丘陵和平原地区,沿海经商,经济实力远超中部地区,故有培养大量的信使、卧底的金钱能力,谁人都知,葳川可说是手眼通天,情报网络发达——这也是葳川的立身之本。

葳川司徒氏与其他氏族不同的是,他们中一部分人天生拥有唤醒物灵的天赋,更加壮大了葳川的实力,司徒氏注重智慧的传承,擅长谋略的人也不在少数,而目前的家主司徒清野更是佼佼者。

可惜的是,司徒家有无法破解的诅咒,没人能活过四十岁,葳川势力始终无法有效扩张。

“砥原已经不需要你了,你来煜都,传闻说是真的要献宝。”话音刚落,白绢也落在地上,匕首寒光熠熠。

陈台甫难以置信,但司徒家的情报向来可信,父亲为他践行仿佛就在昨天:“我不信,砥原若是脱困,何必把我困在这里。”

“所以我说我们都是弃子,”女子失望低下头:“金氏转而进军葳川,葳川地小不善争斗,连连溃败,最后为了平息金氏怒火,将我嫁了过来。”

“葳川还是很知恩图报的,”她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下,你可以带我去杀了金获了吧。”

陈台甫不言,他还没有从巨大的变化中缓过神来。

“明日,听说金守节要为金获庆功,届时必然会让你献宝,你怎么应付?”她又慢慢讲白纱裹起来。

陈台甫回想平生,二十多年克己慎独,谨小慎微地从卑贱走到现在,就几天的时间所有努力毁于一旦,陈氏没有人比他更像个笑话。

献宝,两个字轻易地扭转了自己的立场,而宝从何来,如何献得,这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不过就是一死,何惧。”

她笑起来:“你还挺勇敢的,肯定也很讲义气。”

女子说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不知该怎么回应,她一边给他松绑一边说:“今天不好意思啦,我叫司徒青葙,以后你要记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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