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阿涅塔正式入行时间太短,研究还不大成气候。

那些经历在听她亲口说之前,诺曼就调查到了,她不稳定的个性有点危险,所以策反人员名单里她排在最后面。

然而需要争取阿涅塔。

她父亲的研究臭名昭著,之前道德刚刚开始崩坏,有操守有品格的科学家们不愿沾染;

现在杂种都被赶去了86区,即使无底线的投机分子想剑走偏锋有所突破,也没有**实验材料的捷径可走,从事这个有前景的领域的人不多。

诺曼离开时天已黑透,阿涅塔没有明确表态。

肯定的是她不会举报他,接触之后,他认为她没有再背叛良心一次的勇气。

同时阿涅塔也知道,既然他让她知情,就没打算放过她。

明天在研究大楼偶遇她会当他是空气,失眠两天,至多五天之后,她就会开始回应他的问候,默默地展开诺曼要求她开发的视觉同步装置的工作。

身兼两职这些天他常从研究楼离开再去办公楼,检查一遍资料文件,边确认工作边连接先锋部队。

“……所以拿下这个人之后,你基本上就掌控了两个实验室?”

诺曼提前和他们说了例会延期。

没有预想中耽搁得那么久,只比往常的时间晚一小时。

所有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等候管制官上线。

诺曼说起他那边的进展时也自觉保持安静,但有些则看不惯这整肃的纪律,接连喵了好几声。

“抱出去。”凯耶连口型带手势对悠人说。

“这个总跟我抢话的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小、小黑。”

他们还有些不习惯公事公办的诺曼开玩笑。

“还有一只叫小白。”戴亚补充。

“早告诉我,军籍牌就带他们的份了。”

“他们不会牺牲的。”凯耶嘟囔。

“谁告诉你们军籍牌是为死而准备的?”

诺曼依旧不会称那为“牺牲”。

“现实就是……”戴亚同凯耶对视一眼。“其实我们有些人有点,有点好奇,因为你没有把这方面说得很明白,就是……”

诺曼等他开口时翻起了下午送来的那份一看就不详的纸质文件。

这时候才看是因为那米利桀准将下发的,他中立保守,一般不会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可能他最近的活跃让叔父感到了危机,所以写了篇他和诺曼父亲生前的情谊的美文,让诺曼多考虑家人、朋友、民族团结的大局,以及选择一条稳妥职业道路的必要性之类的。

但看到内容,诺曼凝滞了片刻。还没等到戴亚的声音:“说话。”

“你究竟是要以什么样的力度执行计划?”

接着戴亚以自己话说完了的姿态直勾勾盯着凯耶。

凯耶于是硬着头皮接续说:“白种中有试图为我们提供庇护的平民,也有你和你父亲这样为我们的权益努力的贵族,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还有舍命救了杂种孩子的军人,他们中也有不少好人……我想如果莱登还活着,看到我们准备做的事,会不会说,我们成了和白猪一样的渣滓?”

辛和其他人沉默不语,其实这种想法之前几乎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

“啊——”诺曼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

辛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这位素来沉稳的管制官如此,绝对不会是看到了老鼠,起码也得是看到了外星老鼠,或者突然遭遇一整栋楼的人的袭击。

无论辛回忆刚才还是倾听现在都没有可疑的响动。

“突然有一道强光穿过85个区照到我脸上,我差点瞎了,你们遭受圣母光辉光源直射还好吗?”

“……”

凯耶一愣,反应过来,脸一下子通红。

“我敢说齐亚德帝国里也有不少好人,你们破坏人家的机甲干嘛?”

终端里管制官的声音带着讥笑。

“说不定那些机器人冲进共和国是要帮农民割麦子呢?就把国家让给他们如何?”

说起来他上一世,食人的鬼里也有好的,甚至鬼让他们在良好的食宿和照看下无忧无虑地长大,难道他们就要报答‘养育之恩’让鬼杀了吃掉吗?荒谬至极。

场面很尴尬,但可蕾娜想象了一下诺曼说的那种场面,艰难地忍住笑又被口水呛得不行。

接下来管制官的话也保持着那种笑意,就更让人感到诡异了:

“一直存活下来的人会被安排辗转于各个危险战地,还不死就送到最前线,没有活人能从先锋部队退役,我的上级刚才还下发了相关文件。”

“猜到会是这样。”安琪耸了耸肩。

“我们也久经沙场了,很难不发现。”悠人附和。

“原来是有文件的啊……”戴亚幽幽地说。

凯耶勉强克服了羞耻,却也决定不再说一句话了。

“我以为活到现在靠的是胆识和脑子,原来靠的是人品?别人打你左脸,就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打,白种把你们踩在屠宰场虐杀,你们为白种死守边疆,”

诺曼的笔尖一下一下地戳在面前“特别侦查任务”的文件上,墨迹在一个个铅字中间蔓延开来。

“看来赛欧那时候你对我狂吼也是打情骂俏?是我不懂情趣了。”

“……”赛欧欲言又止。

那件事都过去了,况且最先反思和鼎力支持他提出的计划的也是赛欧,可蕾娜觉得他过分了:“喂——”

“要骂我吗?我是骂了你们,但你骂了回来,你就成了和我一样刻薄毒舌的人。而且我也有好的时候,你应该宽恕我。”

管制官声音里的笑意更浓,无疑不是因为滑稽有趣,而是气得不行,他这样比他之前发火大喊更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才想要从捍卫自我权益的战场上临阵脱逃,在捍卫垃圾世界和谜之善念的战场上死去,天呐,人性居然能达到这种令人迷惑的可怕境界吗?”

最后一句他都笑出了声,而后语调在高笑中降下些许,趋于平稳,变得冰冷、严肃。

“在我刻薄、充满一己之见的个人词典里,是非不分的善良有个同义词——贱。对敌人仁慈是失智的软弱。为保护渣滓主宰的世界而死,还自认品格高洁,是精神自'慰的极致。”

诺曼盯着弯折进了那块烂墨渍里的钢笔尖,握笔的手尤在微微发抖。

赛欧那次,诺曼对他那股有力的怒火多少带着欣赏之情。

但这次他们的这番话,说逻辑,也不符合逻辑,说道德,好像已经超离了道德观;

或许是长期处于血腥战场的灰心消极,生死边缘绝境下的自我说服?

经历过长久的被鬼追杀、面临被吃掉境地也未曾放弃反抗的诺曼不理解。

被践踏也不愤怒,反抗之刃摆在面前也不拿起,反而躺在腥臭的砧板上任其鱼肉。

“这次我们彼此都当对方是开玩笑。还请把这份圣母光辉都放到你们将要拍的素材里,但假如要是再跟我放射一次,你们就玩猫去吧,我将申请辞职,原因是被伥鬼全身心服侍食人虎的精神气炸了肺,还有眼瞎。”

全体沉默。

诺曼断开了众人和管制官的通讯。

安琪轻快地叹了口气:“招他干嘛?惹他生气有成就感还是上次没被骂爽?”

凯耶双手捧脸,郁闷地说:“你们不觉得熟了之后他嘴更毒了吗?”

“以前还客气的,现在肆无忌惮了,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可蕾娜说。

悠人连连点头。

“逻辑严谨,反驳也只是自取其辱……”戴亚惊魂未定。

“我越来越觉得,”

突然辛准备讲话,众人立即被他夺去了注意力。

“被残酷对待的经历对你们存在更深刻的影响。”

辛低了下头,又抬起,缓缓说道。

“以致你们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用白种那套狗屁不通的双标道德自我绑架。一个人连蟑螂老鼠都有的生物最基本的爱惜自己生命的心都没有,那成了什么东西?跟没有脊梁的软体低级生物有何区别?”

顿了一下,辛掩去那丝动容的颤动,继续说。

“一定要记住,你们的生命很宝贵,你们所有人,每一个,都超出你们自己想象的珍贵,尤其在正义和让世界更美好的意义上。”

众人愣愣望着辛,久久不语。

“以上转述于我们的管制官,而且他不建议我告诉大家是他说的。”

“听出来了。”凯耶把眼里打转的泪花眨掉,笑了出来。

“我也是。”悠人说。

“你自己没词吗?”安琪问悠人,“一直附和别人的话。”

“很难听不出来。”刚刚无辜挨骂的赛欧一点隔阂没有的样子,“是因为哪种语言特点呢?总体字斟句酌的结构,还是个别字词?”

“我是因为‘狗屁不通的双标道德’。”可蕾娜说。

“我是因为‘没有脊梁的低级软体生物’。”戴亚说。

“但我是在我们的生命很宝贵这认出来的。”凯耶说。

“感觉以他的口才,分分钟能煽动一亿人发动一百场战争。”安琪说。

“哈哈哈……”

不到午夜,大家陆续从活动室散去,辛走在回自己宿舍的路上。

耳边是那位仍在线,却在被戳穿之后装不在的管制官工作的白噪音。

“那些声音对你没影响吗?”

辛听到他呼吸声变了,猜想这时候插话应该不那么打扰。

“视觉同步,你不必……”

“明天革命祭,物资到了没?”

其中不仅有书,烟花,还有摄影、视讯设备。

“你把自己锚定在白种的立场上,不遗余力地掐灭我们对白种抱有的幻想。”既然他不想提那个话题,辛另起话头。“你希望用坚实的理性和利益,克服一切,连结所有。可真正打开局面的是你理性缺席的时候。”

“的确。”

那次的失控并不在计划中,他是酝酿了很久,想明年之前和辛达成共识,由他去启迪大家……然而事件和时机一个赶一个,就来到了今天。

“我知道,你担心我们不够坚定,和白种正面遭遇后心慈手软。”

“那势必会发生。”

诺曼差不多收尾了今天的工作,正在开办公室的私人保险箱。

“从历史以来的少数群体运动就能发现,弱势群体除了内部分裂以外最大的毛病之一就是过于讲理。”

经过三重复杂的密码,保险箱开了。

他把秘密文件放进去,和阿涅塔家里拿走的资料一起。

“畏手畏脚,尝到一点点平等的滋味,抗争的决心就会被抛到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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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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