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含糊其辞说,“摆件。”
齐愿把行李箱的拉链一拉,“你写的情书。”
“我写的?”孟轻把那些小球朝一个方向倒着,不知道看见蓝色没有。
齐愿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人好像都是这样,面对要竭尽全力对付的难关,判断就会失灵,无论如何都不肯大意。都这个份上了,不知道还在谨慎什么,齐愿都忍不住小推一把。
今年,齐遇初二了,吴雅绮担心姥姥姥爷太惯着他,不许他去老人家那边。
齐遇就天天缠着齐愿要玩电脑。
“走开。”齐愿一看他靠近,声音陡然就冷下来。齐遇太会撒娇,他招架不住。
“就一个小时,哥。”齐遇拉着长长的尾音,“我签个到,就一会会儿。”
齐愿窝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咬着嘴上的死皮,完全不予理会。
不一会儿齐遇就过来端茶倒水。齐愿:……
偏偏他只要让玩,吴雅绮也不好反对。齐愿可做不了恶人,哪头的都不行。
他和吴雅绮说了一声,就出门溜达了。
人家溜达都往楼下转悠,他往楼上走。二十七楼本来人就少,文涛邻居搬走之后,就对面一户了。那一家子都内向,看他古怪地呆在这里也没有问过。很是方便。
齐愿来了很多次,习惯成自然,用着熟悉的姿势,靠着栏杆,眺望远方。
他没注意到门口的柜子里有东西,磨砂材质的玻璃门,能看见里面的白色物品。
于是,齐愿突然听见‘咔哒’的一声。
心脏突然停止跳动,他略带些惊慌地回头,那扇门从里打开,温顺的头发下是熟悉的脸。
他回来了。
文涛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拿着外卖回屋,门又像之前那样关起来了。
关门声依旧很轻,齐愿怔愣住的身体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呼吸和心跳都逐渐加快。
什么时候的事?
齐愿逃也似地往家去,“妈——”
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可怕,吴雅绮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他扶住,“阿愿,你怎么了?”
“文涛回来了?”
“我不……我打电话问问。”
“嗯。”齐愿坐在她身边,等着电话被接通。齐遇紧张兮兮地陪了会儿,“哥,玩电脑。”
齐愿手一扬,“去玩。”
齐遇欢天喜地往他卧室去。
吴雅绮打不通,冲他笑了下,“应该在忙,要不晚上再打?”
“不,不用,不用了。”齐愿后知后觉不需要问谁,他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
虽然很瘦,很憔悴。这么冷的天,只穿着薄薄的睡衣。但绝对不是幻觉。
他能做出这种幻觉也是奇人。
齐愿上楼的时间多了起来,他不敢靠近,只敢在拐角处,一连几天,只发现了那些‘外卖’都是同一个人准时送过来的。很显然那些不是普通外卖了。
相比较而言,文涛很不准时。送餐之后,短则几分钟,长达一个小时的也有,或者干脆不吃,送餐的人怎样送来就怎样拿走。齐愿躲在拐角的另一面儿,听那开门声。
没办法,文涛那淡漠的一眼,他还记着呢。齐愿怕招人烦。
有一天晚上,文昱给他打电话,请他帮忙抽空去找文涛聊聊天,“聊什么都好。”
文昱声音还是温和的,齐愿却感觉到其中的乏力。
他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上楼,心里还是十分忐忑。齐愿没什么勇气,磨蹭了一会儿,默默下楼了。这天,文涛早饭没吃,中午饭送了有半小时了,门依旧没有开的迹象。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齐愿却觉得难以忍受起来。‘待会儿就要冷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循环,逼着他是非过去不可。齐愿吸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文昱把密码告诉他了。
齐愿是觉得有‘闯’的成分,不是很敢。
这会儿他看着门,没有敲第二次,事实上第一次也很轻。因为敲门送东西,有被立刻下逐客令的风险。
反正……只是聊天,还是文昱让他来的,说不定文昱跟文涛打过招呼,也算不上冒犯吧?
他输了密码。动静不小,客厅里依旧拉着窗帘,很是幽静。
齐愿只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来过一次,那天屋里冷气很足。今天还是冷。不是因为空调,而是冬季的自然室内温度。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灯,想着怎么样文涛都会被吓到,还是开了,把外卖放在桌子上就去敲文涛的房门。
敲了两次,里边没有动静。
是在睡觉吗?
不会是病晕过去了吧?他立刻摸上门把手,轻轻转了下,屋里黑着,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应该是因为窗帘比客厅厚了不少。
“文涛?”
没有回应。齐愿大着胆子,把灯开了,那一瞬间,他就和床上的人对视了,即使对方因为突然的光线,皱着眼。
“怎么不说话?”齐愿干巴巴地说,“我帮你把外卖拿进来了,你要不要吃?早饭没,咳,你早饭应该也没吃吧?不饿吗?”
文涛还是那个姿势,只露着脑袋在被子外面,眼睛已经睁开了,淡漠地看着他。
齐愿紧张地解释,“大门密码……”
“过来。”文涛突然开口。声音像刚睡醒那样。
“哦。”齐愿正要进去,又听文涛说,“关上门。”
朝床边去,齐愿看他黑眼圈很重,一脸憔悴,不由得问,“你生病了吗?”
“嗯。睡不好。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吧。”
“……行。”
文涛是靠门边躺着的,也没有给他让位置的打算。齐愿挠了挠头,绕到窗户那边,过去才发现这边没地方可以放外套,干脆扔在地上。
秉着别给人家添麻烦的心态,小心掀了点被子,但也足够他发觉文涛的姿势不对了。“你……”
他停住。
文涛很坦然,“被你中断了。”
齐愿僵住了,那,那现在是要干嘛?文涛是,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文涛平静说,“冷。”
“噢。”齐愿急急把被子一丢,傻子似的跟文涛对视一眼,他喉咙发紧,想问的话更问不出来了,也不等文涛开口,垂了眼就慌慌张张地躺上去。
文涛在身边问,“关灯吗?”
几乎丧失思考能力的齐愿紧张看着素白的天花板,“……随你。”
文涛坐起身,伸胳膊按掉床头的开关,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齐愿怕黑,咽了咽口水。
“深呼吸。”
“嗯。”齐愿身体一直很僵,心脏快要跳出来。
“你有什么地方怕痒吗?”
“不知道……”呼吸都很艰难。
“腰,胸,耳垂呢?”文涛咬了咬他的耳垂,缓呼了气,“接吻吧。”
舌头碰到的时候,齐愿伸手不用力地攀着文涛的脑袋,另一只手也逐渐放到文涛的背上,一个紧紧拥抱的姿势,笨拙地亲吻。
就这样抱着,文涛睡着了。齐愿觉得文涛很轻,像留不住似的。
现在就睡了……饭怎么办呢?胃不会饿的很难受吗?
意识朦胧的时候,文涛咳了声,带着整个身体都颤动。齐愿醒过来摸了摸盖好了的被子,又拍拍文涛的背。
文涛咳了几下,呼吸都带着抑制不住的痛苦,好在是没被咳醒,人缓着气地睡过去。齐愿收紧揽着文涛的胳膊,听见脖颈间不算安稳的呼吸,才反应过来,松开点儿。
那呼吸一直不安稳。
定时的音乐响了起来,文涛呼吸一停,接着缓了两口,翻身下去。
音乐声没了,文涛坐在床中央,齐愿听见他在深呼吸。
“你还睡吗?我去把外卖拿进来吧。”齐愿动了下身子,僵着,还有些痛,他飞快穿好衣服,“吃两口再睡。”
“嗯。”
听着淡淡回应,齐愿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门口果然放了新的外卖,比往常分量多了些,饭也是两盒。齐愿想着客厅里的监控,默默回去,卧室的灯已经亮了。文涛裹着厚羽绒服出来,“放餐桌吧。”
“嗯。”齐愿把饭菜一一摆好,文涛坐在他对面,接了一份筷子。
“咳……”文涛握拳挡住嘴前,微低着头,雾蓝色的宽大帽子一遮,脸色也看不清楚。
齐愿问,“是不是要吃点感冒药?”
“有在吃。”
齐愿四处看了看,朝空调过去,摸索了会儿,机器滴滴两声,开始制暖。
“痛吗?”
齐愿脸上蓦然一绷,“不痛。”
“你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齐愿一时犹豫。文涛又说,“有也没关系,不用分。”
“……嗯。”齐愿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米饭,小心看着文涛那苍白的脸,“我没对象。”
文涛只是抬眼看他,“那就好,没出轨。”
呼呼的暖风,很快就把屋子烘热。吃的差不多,文涛像是看着他发呆,齐愿起身又看一眼,文涛视线没动,果然只是单纯发呆。
他麻利把桌子收拾好,学文涛之前的样子,把打包好的垃圾袋子放到门外。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想,是不是要回去了?
回头,文涛远远看着他,“坐会儿再走。”
齐愿嗯一声,关门过去。文涛看手机,齐愿也跟着看自己手机,吴雅绮发了不少消息,最后说,「你文叔给我说了,那晚饭也是在上面吃?」
他边打字回消息,边问,“文涛,你明年还去学校吗?”
“不去。”
“哦。那你干什么呢?”
文涛没抬头,“宅家。”
“这一年你……”门铃响了,齐愿起身,“我去开。”
外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眼镜,手提一个四方铝制箱子,微微笑着,很和善地讲,“你好。我是文家的家庭医生,姜再良。”
“哦,请进。”
齐愿想着正好可以听听文涛的病情,文涛往沙发这边来,“你们去卧室吧,这里有监控。”
姜再良:“好的。”
齐愿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文涛,你就在客厅吗?”
文涛果然说,“给你叫的医生。”
“不用!”齐愿脸都要发烫了,又说了一遍,“真不用。”
“你讳疾忌医?”文涛扫他。
“……”齐愿一看他冷冷的眼神,做错事的感觉扑面而来,几乎就要立刻答应了。如果不是要脱裤子的话。
文涛语气带了点儿柔和,“看看而已,没事的。”
齐愿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先去洗个澡吧。”
“嗯,去。用我房间那个就行。”
心情沉重地洗完出来。文涛在卧室里站在床边,回头看他,浅蓝色睡衣下的肩背十分瘦削,“姜再良走了。”
齐愿呼一口气,接着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棉签药膏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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