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悦山庄的绿化程度很高,物业的服务以“给住户居于花园的体验”为最终目标,每逢夏天满园梧桐柳树,蔷薇栀子。
一轮弯月低低地压在柳树枝梢,橙红的火烧云在渐渐铺开的深蓝夜色里安静地收敛。
云绥跟在迟阙身后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挡在他面前质问:“你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他直视着面前人深沉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说的“什么都不懂的大人就是累赘”到底是什么意思?”
迟阙停下脚步定定地注视着他:“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和讽刺。
云绥被他问得一愣
“那看来不重要。”迟阙挑了挑嘴角,“不重要的事打听什么。”
他正打算绕过去,却被面前人抓住胳膊。
“不重要就不能问吗?”云绥扳着他的手臂反问,“你和我妈聊了个莫名其妙的天就搬来我家了,我不可以询问原因吗?”
“你也可以说服阿姨放弃计划。”迟阙无谓地笑了一声,“我不在乎。”
“你!”云绥气结,“我只是好奇,我……”
“好奇?你对别人的**追根问底,穷追不舍也叫好奇?”迟阙蛮横地打断他质问。
晚霞的颜色落进他的眸中,流光溢彩的橙红明明该是温暖的,但他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发冷。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状态不太对,我……”
“到底是觉得我不对劲,还是为了满足你的窥私欲?”
迟阙的语气十分冷淡,带着隐秘的威压:“还是说逼迫死对头暴露软肋会让你有心理凌虐的快感?”
他微微低头,像锁定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眯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云绥同学,好奇心这么没有下限吗?”
换个人可能就直接闭嘴或者转移话题,甚至当场败下阵求原谅了。
云绥却冷笑一声,不退反进。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小,几乎脸贴脸,迟阙能从云绥眼中清晰得看见自己的倒影。
云绥抓住他的书包带子用力一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心理施压我,就你?”
迟阙上身轻轻摇晃,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握住云绥的肩膀冷冷道:“别动。”
面前的人很给面子地停下来。
迟阙迟疑着缓缓收手,下一秒,云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
“刚才对谁大小声呢!”他微微眯眼紧盯着迟阙被一丝慌乱惊扰的眸子。
“要不是看你今天累的一副衰样,谁有那闲工夫关心你!好好说话在你那里判几年啊!”
他松开迟阙的衣领,甩了甩手腕,语气和缓了一点:“这一晚上蔫得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迟阙在原地愣了几秒,理了理凌乱的领口,低声嘟囔:“对不起。”
“没事。”云绥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解释一下。”
迟阙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怪异。
硬要说的话,像是恼怒怨恨中又掺杂了一点尴尬和无奈。
云绥:“???”
这是扮演调色盘呢?
“嗯……你可以理解为,我想气她。”迟阙别开脸,似乎有些难为情。
“我是故意说给她听得,就是想让她不舒服。”
云绥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种小孩赌气的话能从他这种体面至死的逼王嘴里说出来?
迟阙似乎自己也觉得这种做法颇为幼稚,语气难掩尴尬和自嘲:“我气她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关心我,现在才来献殷勤,所以故意这么说。”
他说着又摇摇头,自嘲地评价:“好中二的想法。”
云绥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突然冷笑一声:“迟阙,你干脆别念书了。”
他直直地看进迟阙那双黑沉带笑的眸子,一字一顿:“你去演戏吧,指定大火。”
迟阙眸子里的笑意渐渐散去,唇边的笑容消失,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很好奇?”云绥把手揣进口袋里,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么难听的话我妈都没说教你,那句话必然是有特殊含义才会让她让步。”
“演技不错,微表情,肢体,语气吊打大半个娱乐圈。”他微笑着一下一下地股掌,嘲讽之意毕现,“可惜你遇上了我。”
迟阙眸光一沉,轻轻眨了眨眼,叹气道:“好吧你赢了,我……”
“停。”云绥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他,“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分了,除非你发誓,如果你骗我,再也考不了第一名。”
迟阙无语地看着他:“现在似乎是你在打探我的**?”
“不,是我在关心你。”云绥露出一个做作的温柔笑容,“所以请认真回答,不要践踏别人的心意。”
有那么一瞬间,云绥觉得迟阙很想直接拒绝了事。
但只是几秒,他就掩去了眼底的烦躁,无奈开口:“行,我发誓。”
说完,他突然抬眼直视着云绥浅色的琉璃眸,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那是我父母离婚时候,我妈和林阿姨私下聊天时说的,原话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就是个累赘’”
他语调平静地说着让云绥心惊的话:“那时我就趴在门口,全程听她对我的嫌弃和不需要,是林阿姨发现了我。”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云绥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瞪着眼。
十几年来的认知就此碎裂
“可是……虞阿姨不是每次回来都给你带礼物,还带我们出去玩吗?”他的大脑已经停滞,只靠潜意识喃喃自语,“她怎么会……”
迟阙无不嘲讽地笑了一声:“那她每隔几个月的限时表演还挺成功。”
云绥心中虞兮的温柔形象轰然倒塌
迟阙轻轻叹了口气。
他正要转移话题,云绥突然抬起头,极其认真地看着他。
目光中满含怜悯和安慰,还有几分懊悔。
“对不起。”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甚至有点颤抖,“我不知道是这样,我不该一直逼问你的,我……”
迟阙哑然失笑。
“你是不是今晚还要半夜坐起来抽自己一巴掌?”他伸手在云绥面前打了个响指,戏谑地笑笑,“去小凉亭了。”
说是小凉亭,实际这仿古八角亭面积很大,它建在半山腰上,是庄园最末尾的地方,常年被杨柳和灌木遮挡,人迹罕至。
云绥三年级时和迟阙吵架吵输了离家出走就躲在这里,家长们遍寻不得,最后还是迟阙找到这里把他硬拖了回去。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里就成了他们共用的地方。
“先说好,跟我打今天就听我的。”迟阙在云绥对面坐下,提前警告,“再和我唱反调别指望我捞你。”
云绥张嘴要叭叭,想到刚才的造孽事又闭嘴了,点头表示知道。
事实证明,迟阙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在他的帮助下云绥成功赢回了晋级赛还三连胜。
打到兴头上开第四把后迟阙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云绥头也不抬地问。
“对面那个射手,好像是彭铭宇。”迟阙咳了一声,语调微微扬起,“不,就是。”
云绥眼神一变:“我要打射手!”
彭铭宇是南常少爷圈出名的烂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让迟阙和云绥统一战线的人。
暑假的时候彭铭宇刚造谣云绥睡了一个小姑娘不负责,又给迟阙安排了一出未成年开车肇事逃逸。
知道消息的当晚,两人分头联系了彭铭宇正在追的秦家小姐和私底下谈的小姑娘,一起叫来看他和陪酒亲嘴。
两个女孩子当场统一战线手撕渣男。
那天夜里包间的大戏十分热闹,酒瓶碎了一地,水果零食齐飞,彭铭宇被俩姑娘按着揍,一点不敢反抗。
可惜事发地点是彭铭宇他哥自己开的金斧天地,否则云绥一定让他爆红全网。
迟阙挑眉:“凭什么?我也打射手。”
云绥条件反射地怼人:“你!”
目光触及迟阙的眼睛又猛刹车把话咽回去,憋屈又生硬:“你打就你打。”
迟阙眨了眨眼,恶从胆边生:“那你给我打辅助。”
云绥咬牙:“你不要得寸进尺!”
队友在队内语言里催促,云绥只能冷着脸挑了个鲁班。
正要锁英雄,迟阙先一步锁了个墨子,懒懒道:“你拿个百里守约。”
云绥完全没想到这人会主动让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迟阙乐了一声:“玩什么不是收拾他?”
云绥被他带的心火顿起。
有了前几局配合积攒的默契,两人几乎是虐杀一样送了彭铭宇一个超鬼。
云绥从来没有哪次赢了游戏如此激动。
一种大仇再报的畅快让他通体舒爽。
两人正要退出游戏,对面中单突然公屏发问:绥哥!你跟谁双排呢?
云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周一惟的小号!
刚才只顾着收拾彭铭宇,没注意到这个!
他看了看面前的迟阙,莫名心虚,动了动手指回复:没谁,随便玩玩。
周一惟是个心大的,当即邀请道:绥哥,咱们一块呗,我们这边三个。
云绥看向迟阙:“带吗?”
迟阙沉默几秒:“可以。”
不带显得他们心虚似的。
云绥把周一惟拉进来,对面的上单和辅助也跟着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上单突然公屏发了句“沃日……”
云绥眼皮一跳。
上单:对面的中单是迟哥本人上号吗?
周一惟:???
云绥偷偷瞟了迟阙一眼,发现迟阙也在偷偷瞟他。
一种诡异的,像是被捉奸的窘迫感在他们身边缭绕。
迟阙斟酌了半天,回了个“嗯。”
几秒后,一道激动的女声响起“我去,他俩双排?人家下路情侣,我们会不会打扰了?”
云绥:……
迟阙:……
那射手弱弱地提醒她女朋友:宝,你麦没关。
女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人数显示-1
交流频道里安静的像坟场。
周一惟拉来的男生小心地问:“大佬们,咱们还排吗?”
迟阙也抬起头看过来,云绥深吸了口气。
“排。”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请求,“但你能不能先跟你女朋友说一下,不要**坛。”
“没问题!”男生连忙答应,“我现在就去和她说!”
云绥一整局游戏都打的心不在焉。
好在对面实力不强,他们赢得很轻松。
对局结束后,那男生忽然在频道里弱弱开口:“绥哥,我女朋友没回我……”
霎时,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云绥心头,他立刻退出组队点进论坛。
开屏暴击:
【报!两位大佬王者双排,甜蜜度直逼下路情侣!】
云绥还没来得及心梗,就听到迟阙略显尴尬的声音:“你……真看这些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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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浅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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