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开学季,海州大学。
校里校外,人群熙攘,兰晓一身粉裙子行走在拉着红色横幅的甬路上,甬路两侧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刚入秋不久,夏天的气息尚未散尽。
兰晓没有行李要安排,住宿问题早在录取通知书到手的时候,便已安排妥当,她买了星风城的房子,距离沐景晨的桃李新府很近。
为什么不买同一个小区的房子?答案不言而喻。
然而当得知兰晓被海州大学录取时,最着急的无疑是她的龙凤胎弟弟兰印。
“好了,别送了。”兰晓停在入学办事处,像其他新生一样排队等候,催促着兰印赶紧离开:“你还要赶飞机,我自己可以的。”
兰印东张西望,这一路生怕撞见那个阴魂不散的沐景晨,本想着兰晓考上大学就不用和沐家多牵扯了,没想到天意弄人。
“你照顾好自己,若是撞见沐景晨,不用搭理他。”兰印叮嘱道。
兰晓接过他手里的背包,被弟弟唠叨,十分羞赧:“我知道了,你别唠叨了,快走吧。”
兰印又锲而不舍的唠叨了几句,办事处效率还可以,长长队伍里的兰晓很快办完相应手续,刚入学没什么重要的事,导员下了通知,晚上开会。
兰晓不住宿舍,便去了星风城的房子,兰印送她到家才放心离去。
碍事的人终于离开,兰晓给沐景晨发了个消息,便将手机扔到一边。
粉色裙子随意丢在地上,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兰晓冲了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裙,躺在柔软的床上,睡意渐浓。
她有午睡的习惯,休息不好,容易暴躁。
兰晓盯着天花板,越看越不满意,为了能尽快住到这里,选择了别人精装修过的房子,沐景晨那边也是,但这里的装修风格她并不是很喜欢,打算过几天重新装修,去沐景晨那边住。
门口传来响动,沐景晨进门后,在玄关处换鞋子,来到卧室,兰晓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还算安稳,沐景晨悄悄关上门,拿出纸袋里装好的草药,进厨房煎药。
卧房里的兰晓,只睡了半个小时,便被噩梦惊醒,她梦到沐景晨死了,梦里的她竟然会怕,会伤心难过。
沐景晨死了,沐家人肯定很难过,她应该开心才对。
她跑进洗手间洗了洗脸,镜子里的女孩肤色苍白,清瘦娇弱,眉眼之间温柔小意,掺杂了些许愁苦。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弱不禁风像风中残烛,她才十九岁,本该朝气澎湃的年纪,为什么会变成这幅病恹恹的模样?
她怎么能对仇人心软。
她不能,她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跟她一样痛苦,仅仅一个沐景晨,不够,远远不够!
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被扫落在地,玻璃制品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沐景晨听到声音后跑进浴室,望见遍地狼藉,慌忙抱起光着脚丫站在玻璃堆里的兰晓。
沐景晨将她抱放在沙发上,检查她的脚,确定没有受伤,默默收拾洗手间里的玻璃碎片。
卧室的门开着,客厅里的苦药味四处蔓延,兰晓跑到客厅,端起那碗刺鼻的药汁,仰头喝下。
因喝的太快太急,不小心呛到,她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咳得到处都是。
苦,太苦了,她怎么能忘。
沐景晨蹲下身来轻拍她的后背,用手帕擦干净她的脸和脖子。
“别碰我!”兰晓推开他,眸底是翻涌的恨。
沐景晨安安静静的擦拭她的掌心,双手伸到她腋下,抱放在桌子上,处理地板上的药汁。
兰晓纤细白皙的双腿垂落在桌边,眼神淡漠地盯着沐景晨:“你滚吧。”
她第一次产生了赶走他的冲动,以前她总想困着他,想让他堕落,想毁掉他折磨他,这样她心里才平衡些,才能勉强得到一点报仇的快感。
就在这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无趣,折磨沐景晨这件事并不会让她感到快乐,这怎么能算报复,只能算是自欺欺人,浪费时间。
她应该把痛苦作用在沐风和上官醒那两个贱人身上,而不是让他们的儿子代为赎罪,她应该让兰薪和卓雅这两个不配为她父母的混蛋尝尝真正的丧子之痛,当然,死的人不能是她。
那些人到底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逍遥自在,身居高位。
沐景晨收拾好卫生,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会儿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我让你滚。”兰晓重复道。
沐景晨苦笑:“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兰晓拿起桌子上插花的花瓶,沐景晨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略微闪躲却又不敢完全躲避她的攻击,她愣了愣,没有将花瓶丢向他,朝着地面摔去。
“太没意思了沐景晨,我不想跟你玩了。”她怎么可以过这样的生活,每天和沐景晨待在一起,通过折辱他来得到宽慰,而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人,幸福又圆满。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被沐景晨迷惑。
“兰晓,你怎么了?”沐景晨无暇顾及地上的玻璃碎渣,今天兰晓的破坏欲强烈的过分,他甚至看出了她想要鱼死网破的决心。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明明昨晚分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就在兰家住了一晚,她的情绪为何这般激烈。
“是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沐景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办完入学手续就见面,你不喜欢回家,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
入学前一天晚上,他们各自被家人召回,家中不少长辈前来,这顿饭不得不回去吃。
兰晓冷笑:“沐景晨,他们为什么那么开心。”
他们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金榜题名的是她,为什么要祝贺兰薪和卓雅那对夫妻,为什么夸她的同时,不忘夸一下兰印,为什么沐景晨要回沐家去。
昨夜她跑到沐家宅邸外,院内车辆成排,沐景晨的姑姑舅舅表兄弟姊妹亲弟弟妹妹,那么多人替他开心,为他祝贺,引以为荣,他们为什么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为什么她要变成这幅鬼样子,做不了喜欢的运动,学不了热爱的专业,凭什么上官醒还活着!
为什么抢走她的血,抢走她半条命,让她这般苟延残喘,半死不活的留在这个世界上。
她想当飞行员,她想做苍穹上自由翱翔的鹰,她想和草原上的小动物一样快乐的奔跑,她想爬珠峰去探险,她想在三十岁之前环游世界,看尽山川湖海。
她想……
她有太多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那些极限运动,那些天马行空的梦,全都成了奢望,碎的到处都是,最后只能在梦里拼凑。
她拖着残破的躯体,像个被药物控制的傀儡,去学美术学艺术,学着做温婉贤淑的千金才女。
那些人竟然认为这样就是对她负责任。
他们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就像沐景晨,凭什么这么自作多情,认为卑躬屈膝任她折辱就能替沐家还清欠她的一切!
“我恨你,我恨你全家,我恨兰薪卓雅兰印!我恨你们!恨不得你们,都、去、死。”
兰晓怀着最大的恶意,用简单粗暴的语言去攻击沐景晨。
沐景晨薄唇轻颤,说不出任何为家人辩解的话,她是该恨,她怎么可能不恨呢。
他该用什么消解她的恨,他还能用什么。
“对不起。”
兰晓已经听够了这三个字,凭什么他们说对不起她就要原谅,她不原谅,她绝不原谅!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兰晓长舒一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到客厅去打开电视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连续剧。
沐景晨收拾好里外卫生,从冰箱里挑出几样菜,洗手作羹。
十几分钟后,他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客厅里的兰晓仍不知疲倦的刷剧。
客厅里除了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兰晓小小的一只坐在沙发的一角,手里拿着遥控器,时而看到拖沓的剧情按耐不住快进几秒。
“吃饭了。”沐景晨缓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细白的手腕,慢慢拿走她掌心的遥控器。
兰晓扭头看向他,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他不走,也不敢走。
在兰晓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离开,无异于火上浇油。
见他还傻站着,兰晓推着他往门口去,直到将他推至墙角,沐景晨眼眶已微微泛红。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顺心,他想让她开心。
“兰晓,我该怎么做?我能为你做什么?你教教我……”沐景晨嗓音沙哑,低垂着脑袋,眼里的泪珠顺势而下。
他有些站不稳,顺着墙体滑落,蜷坐在地板上。
他心里纠结又难过,一边是家人一边是爱人,他不能为爱人杀了家人,也没有办法完全代替家人赎罪。
“沐景晨,我厌倦你了,你走吧。”
兰晓摘下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丢在他脚边,语气冷冰冰:“留着给你妈妈祈福吧,我就剩半条命了,不会再留给你们沐家作践。”
沐景晨捡起地上的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
兰晓回卧室换了身衣服,离开此地,虽然她不住宿,但还是在大学宿舍里留了一个床位,这个时间,室友们都在宿舍里熟络情感,兰晓突然到来,显然在她们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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