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江止闲被束在家中,学着经营江爸爸的公司。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受到三伯伯的影响,又或许他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现在的他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又是一个工作日,机械般运作的一天过去了。江止闲学的很快,已经开始参与公司的运作管理,一路顺风顺水。叔叔伯伯们的夸赞,身边朋友们的夸张逢迎,都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江止闲收拾东西,走上每天都要走的路,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他却故意绕得很远。
因为这样,可以经过那个小花店,买上几束三角尤加利,放进家里深灰色的花瓶里,就那一个小角落里,都是安心的感觉。
做完这些,江止闲就躺在窗台边的小沙发上,这是他最喜欢的放松地。
还没躺几分钟,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江止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三伯伯。
“喂,小闲啊,最近怎么样?”三伯伯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
“挺好的。”出口的话依旧简短。
“过的好就行。是这样的,小闲,你三伯母想你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想让你到这边来住几个月,你一毕业就到公司去了,也没怎么放松过,这次就当是给自己补补假期……”
“让我和小闲说几句。”三伯伯话还没说完,三伯母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小闲啊,你妈妈和我说了,说你自从进了公司就经常愁眉苦脸的,你也好几年没回来看看了,来三伯母这逛逛,你小时候爱吃的东西都备着呢,别委屈自己。”
“不喜欢就不喜欢,以后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就好了,凡事别憋在心里,对你自己不好。”
三伯母温柔道。
“嗯,好。”
江止闲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他的妈妈说的从来都不是他。
三伯母又和他闲聊了几句,告诉他带些厚实的衣服,这次来天快凉了,到村口三伯伯会来接他。
挂了电话,晚些时候,又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提醒他要收好行李,照顾好自己,记得给三伯伯一家带些礼物,过些时候他们也会来,让他转告三伯母等着妈妈找她去跳舞,江止闲一一应好。
“小闲,你妈她……她这几年精神都不太好,前些日子又去检查了,情况不太乐观。”
江爸爸忽然叫了江止闲一声
“昨天晚上你妈妈打的电话我都听见了,没事儿的,去玩就去放松一下,别把以前的事背在身上,小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江爸爸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江妈妈的精神就开始出现了问题,几乎一见到江止闲就会很激动,每次都把他当做小远。
后来江止闲就单独搬出来住,过了五六年,江妈妈的病情才好了一些。
江爸爸骗她小远上了高中,高中要住宿,以至于他大学的时候,每周都要回到母校抱回一堆东西,全都是江妈妈寄给小远的。
江止闲就一年回去两次,在她面前扮演着小远的角色。
每次回忆起妈妈的期待和关爱的眼神,他就会感到痛苦和愧疚。
为什么当初离开的不是自己?
许久,江止闲才出声
“知道了,爸,我尽量。”
一夜无眠。
下车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懵的,江爸爸第二天一大早就让司机将他连人带行李带回了这个美丽的小乡村,扔在路边,并打了个电话祝他旅途愉快。
江止闲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小乡村,心中一阵无奈,拖着行李走进了两边种满格桑花的水泥路,高大的柳树遮住了蓝天,叶子枯黄了不少,从宽大的缝隙里看天,有种别样的静谧感。路两边的田野里都盖上了花棚,临近的花棚种满了玫瑰,粉的,白的,红的……都从路边拉起的棚边露出一点头来。
八月的天还是热的很,大棚里又闷的不行,三伯伯来村口接他的时候满头是汗,他比以前黑了很多。
村头坝塘边建起了小亭子,借着柳树遮荫,村里的老人都坐在亭子里,剪着花枝唠着家常。如今的小村子俨然成了一个种花基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个花棚,来来去去许多人,比原来热闹了许多。
“小闲,这边!”三伯伯在停车处朝他招手,脸上笑容灿烂。
“我先带你到你奶奶家去,我们的房子就在你奶奶家旁边,回来一趟,先回去看看。你三伯母在家做饭了,我先把行李给搬回去,你看完就来吃饭。”
三伯伯和江止闲以前把行李往车上搬,还是每年来接他的三轮车。
“好”
大红色的帝豪三轮车载着他行驶在乡村的水泥路上,由为扎眼。江止闲回来的时候正值中午,烈日当空,路上没什么人。小村子里的房子基本都成了小砖房,只有奶奶家的小土墙还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都是习惯了,江止闲一回来总要先去奶奶家看看,这么多年空荡荡的老房子没有一丝改变,他就是想着回来陪奶奶说说话。
三轮车停下了,江止闲跳下车,在老宅前跺了两下脚,把从远方带来的纷扰留在门外。三伯伯骑着车离开了,木门上的锁被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好像屋子的主人早就知道他没带钥匙。
三岁时没走出去的人,二十四岁时又走回来了。
他覆上双手,“嘎吱!”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清风吹来,他仿佛看到奶奶正扇着扇子垫着草席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竹片给他编小竹灯。
那么久了,他还是很想她。
人影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小闲!来了呀,快过来让奶奶抱抱,想死你了。”
“奶奶!”
他看到小小的自己跑向了她,在他从前的梦里。
奶奶把半成形的小竹灯展示给他看
“有了这盏小灯,小闲以后在夜里就不会害怕也不会摔倒了,它照着你呢。”
“那么大年纪了,还在那里瞎弄,也不怕伤着手。”
江止闲红着眼,看着眼前欢乐的两人。
画面忽然一转,奶奶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眼中尽是期盼。
“那么久没来看奶奶,是不是小闲不想奶奶了!”
许久,没有人推门进来,奶奶起身进了堂屋,关上了门,她看不见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不见她了。
“不是的,奶奶,小闲想你,小闲想你!”
他看到儿时的自己跑向堂屋。
人影变得透明。
“奶奶要走了,小闲要照顾好自己。”
又是一阵风吹过,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屋的门开着,未曾有人来过。
江止闲急急往前走了几步,人影消失了,他停下了。
小小的庭院,相望的房屋,没有荒芜的菜地,牵着他的人,模糊的影子,所有颜色纠缠在一起,变成旋转的漩涡困住了他。
一场关于过去的幻觉随风而散。
他被一场离别困在这里许多年,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面对生与死之间的永别,他懂世故逢迎转身挥手,却不懂真正离别时出口的再见二字,他跟的,只不过是十多年前的那场没有兑现的雨。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和奶奶那么要好,只觉得奶奶递给他的糖是世界上最甜的,会带他走很远的路去看夕阳,摘柿子,放小羊。只有她会这么做,和他一起。
江止闲在老宅待了很久,一个人坐在门口望着堂屋,把这些年来憋着的话全说给奶奶听了,这是他一个人的小树洞,不会有被装满的一天,奶奶不会嫌他烦的,永远不会。
三伯伯来喊他的时候他还在神游。
三伯伯拍了拍他的背,
“小闲,回家了。”
奶奶也在风里这样说。
回到三伯伯家时,太阳把路面晒的滚烫,热气扑面而来,推开银色的铁门,熟悉的饭菜香飘来。
三伯伯家的饭桌上的菜,大半部分都是江止闲爱吃的,三伯母端着菜进进出出,小侄子在桌前摆着碗筷。
“小闲回来啦,来来来,快坐,先吃饭,三伯母给你冰了西瓜,留着饭后吃。”
“小江表哥!”小江浔晃着筷子,看起来很高兴。
“谢谢三伯母,也谢谢三伯伯。”
江止闲知道,这么些年过来,奶奶的老房子都是三伯伯在守着,还按时给它清扫。
三伯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
“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谢啥谢,你这孩子。”三伯母揉揉他的头发,拉着他往饭桌边走。
江止闲不太会说话,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跟着三伯母进厨房端菜,三伯伯便进了厨房,三伯母拉着他的手
“你好好坐着,别动,让你三伯伯端去。”
一顿饭吃的很是热闹,三伯母问了他好些问题,三伯伯时不时插进来聊几句,小侄子一直偷偷给他夹菜。
四岁大的小屁孩筷子都拿不太稳,硬是给他夹了满满的一碗,三个大人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笑没了眼。
回乡的人啊,很幸福。
吃完饭收拾好后,三伯伯去花棚看花,三伯母喂家禽去了,小江浔拿着一盒拼图,让江止闲陪他玩儿。
两个人头对头拼了一下午,终于拼出了一幅巨大的花海拼图。
是一片向日葵海,右下角的栅栏旁,一个撑伞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在夕阳下,后面跟着一只小橘猫。
小侄子开心的围着拼图看了又看,跑出去叫妈妈来看花海。江止闲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解了锁。
打开微信就发现自己老爸发了好几条消息,还在大学里时,他喜欢把手机开静音,回家一个月也没改掉。
老爸:“小闲,记得去看看奶奶。”
老爸:“别忘了把礼物给他们。”
……
江止闲有些懒得回,滑回微博看了几条最近的新闻时事,就起身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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