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景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着,就连天空也出现了黑黢黢的裂缝。
再待下去,只怕他们要跟盘古域一起消失。
烛玉望了眼天。
“待会儿抓稳。”他一把抓过虞沛的腕,“我带你出去。”
虞沛眨了下眼。
灵力失控的副作用太大,现在她看何物都蒙着层淡淡的血雾。
耳朵刺疼无比,呼吸也不大顺畅。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刚点下头,就感受到人中有湿润滑过。
望着滴落在地的殷红,虞沛下意识抬手擦了下。
指腹沾着刺眼的红。
流血了。
不多,可也吓人。
紧随而至的,便是难以忍受的头疼。
像有人用凿子在凿她的头。
——应是她置身盘古域太久,灵识受到了影响。
见状,烛玉再不犹豫。
他稳稳背起她,说:“抓好。”
随即便化身为赤金长龙。
长龙破空而上。
虞沛趴伏在龙脑袋上,紧抱着龙角——他还没及冠,龙角也不似其他龙族那般坚硬如石,而有些软。
上面还覆了层浅浅的松软茸毛,摸起来很是舒服。
小时候他还会让她揉摸龙角,现在却连龙形都鲜少化出。
虞沛没忍住,轻轻戳了下那软角。一碰,那角就跟狗耳朵似的,轻轻抖动。
域界顶端破碎后,砸下无数尖锐的石块,擦过龙身,划出道道长口子。
有好几回甚而险些撞上脑袋。
淡金色的血洒下,其间还混杂着无数半透明的金鳞。
“烛玉,”虞沛忍着头痛,在呼啸的风中开口,“你飞慢点儿,我没事。”
照这样下去,他得脱层皮。
就算是在识海里,疼痛也不会减轻半点儿。
可他并没有放慢速度,反而飞得更快,大有一口气冲出天穹的打算,如桀骜不驯的风。
-
冲破天穹的刹那,虞沛倏然惊醒。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在惩戒堂外的小竹林里。
身上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头也不疼了。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系统:【攻击值 20,数值来源:问竹的陷阱。】
这么多?
虞沛心满意足。
至少没打白工。
她又恢复了精神气,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刚站直身子,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桃花目,不过沾染了几分病气,显得很是虚弱。
虞沛:“……”
闻云鹤:“……”
走在前头的姜鸢顿了步,回过身。
“闻师弟,怎么不走——”视线一移,就瞧见了头上插了好几片竹叶的虞沛。
姜鸢:“……”
虞沛:“……”
最后,还是闻云鹤先开了口:“虞师妹还没走吗?”
虞沛分外冷静地拂下头顶的竹叶:“方才有些困,就在这儿睡了一会儿。”
“这样么……”闻云鹤看了眼地上——满地铺着竹叶,唯她站的那块儿被压出了明显的人印。他嘴角两抽,“师妹好雅致。”
姜鸢则分外认真地观察着她躺过的地方,又望了望天,似在确定时间。
最后,她踌躇许久,终忍不住问道:“虞师妹每日都习惯在此时歇息吗?”
虞沛一愣,颔首:“大概吧。”
“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
她声音冷淡,表情也严肃,似乎说话做事都不会留人半分情面。
虞沛也不由得正经了些,将具体时辰说与了她。
随即,她便看见姜鸢拿出了一个小册子,用炭笔匆匆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需将每日午休提前一刻。”
虞沛:……
你们修医者道的是人手一个册子吗?!
她走出竹林,原想着去找烛玉,不料刚出惩戒堂的大门,就恰好撞上他。
烛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眼不见笑,上来就问:“还好么?”
虞沛下意识瞄了眼身旁两人。
他俩站在一块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一块石头。
闻云鹤:“这石头挺好看。”
姜鸢:“是,青苔生得好。”
闻云鹤:“……”
姜鸢:“……”
闻云鹤:“旁边还有蚂蚁。”
姜鸢:“嗯,估计要下雨。”
闻云鹤:“……”
姜鸢:“……”
闻云鹤:“蚂蚁跑得很快。”
姜鸢:“对,它们腿多。”
闻云鹤:“……”
姜鸢:“……”
虞沛:……辛苦了。
她移回视线,说:“没事,写封自省书罢了——烛道友找我们有何事?”
她有意咬重了“我们”两个字,唯恐他听不出暗示。
所幸默契还在。
烛玉道:“听沈道友说你在惩戒堂,就特意来看看你——们。”
见她眼睛眨得飞快,他才加上那个“们”字,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闻云鹤干笑:“多谢烛道友。”
唬谁呢。
说是来看他们,可从头到尾有瞧过他们一眼吗?
姜鸢点头:“有劳烛道友。”
她面上冷淡,心底却免不了多生犹疑。
他也想拜师么?
可按时间来算,应是她先来的。
也不知虞师父更看重什么,诚意还是资质。
呸!
怎么就叫上师父了。
若让人发现,该多丢脸。
她的颊上多了两抹淡红,飞快瞥了虞沛一眼。
可她到底是看诚意还是资质?
姜鸢又神游起来。
诚意她有,资质却不确定。
毕竟……她从小就修了医者道,还没接触过其他任何诀法。
但婵玥仙君一向夸她勤勉,应当也可以勤能补拙吧。
她正为此烦恼时,闻云鹤在旁小声道:“姜师姐,他们已经走了。”
姜鸢回神,果见他俩一前一后出了惩戒堂。
她神情平淡:“嗯。”
闻云鹤:“要跟上去吗?”
“不用。”姜鸢下意识道。
刚说完,她就心生懊恼。
破嘴!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说不用呢?
*
过了两三天,虞沛听杂役院的其他弟子提起了问竹。
据闻长老门放了消息,说是问竹在修炼时被盘古域反噬,导致灵石破碎,就此仙逝。
还有人将他以前中饱私囊的事儿抖搂出来,惹来不少骂声。
但骂归骂,仙葬还得进行。
仙葬从五月初八开始。
问竹在化物道上造诣颇深,名望甚高,其死引起的轰动自然不小。哪怕风评有损,吊唁的人也不少。
杂役院的弟子都去了灵堂帮忙,虞沛也不例外。
一直忙到傍晚,她才得空休息。
灵堂旁侧屋多得很,她挑了间没人的,直到坐下了,还觉得有些恍惚。
挺离谱。
人是她杀的,灵堂前的果盘也是她摆的。
若不是问竹的灵识都碎了,魂魄不再,她真怀疑他会在晚上找着她。
坐下不到一刻,门忽被人从外推开。
烛玉提着个锦盒,跟进自己家门似的大喇喇进了门,在她身旁坐下。
虞沛蔫蔫儿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问人。”烛玉答得理直气壮。
虞沛:“你——算了。”
她起先还注意着让他保持距离,以免叫人发现端倪,但好像除了她大家都见怪不怪。
也是。
在这仙门里稀奇看得多了,什么都算正常。
她好奇地戳了下他带来的锦盒,问:“这是什么啊?”
这锦盒看着眼熟,像是他娘常用来装糕点的那个。
烛玉散了锦盒,掀开盖儿。
一股淡淡的鱼香飘扑鼻而来。
“鱼糕!”虞沛顿时来了精神,疲惫被这香气洗得干净,“伯母做的?”
“嗯。”烛玉单手撑脸,“她知晓我在这儿,托人送来了些。说若是见着你,便也给你带一份。”
“她定是知道我快饿瘪了。”龙君不喜她,龙夫人却是将她当亲生女儿宠的。
虞沛夹了一筷,一口咬尽。腾腾热气卷着原汁原味的醇香,弥散在唇齿间,细密爽滑,不闷不腻。
“瘪了?”烛玉挑眉笑道,“怎么个瘪法?”
虞沛囫囵咽下。
好妈妈。
终于又活过来了。
“现下没空与你解释。”她把锦盒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不吃吗?”
“我还有。”烛玉专心看着她吃,一眼没落下。
等她快吃完了,他才问:“你何时去修玉简?银阑传过我好几回讯息,皆是打听你的去处。”
虞沛咽下最后一口鱼糕,住了筷儿,另取一杯清茶饮了。
“玉简虽坏了,可这半月里我至少往家里寄了五封信。”她的语气不好不坏,“而且,他找我做什么?”
烛玉觉察到不对:“吵架了?”
虞沛没应。
她将凳子拖至他身旁,道:“我觉着他有些讨厌我。”
烛玉哼笑:“讨厌你,所以才整日问我你的去处?”
整天问问问,闹得他躁得很!
“我这么说自是有依据了。”虞沛认真分析,“小时候归小时候,现在他整天臭着张脸,话不愿与我说,出去办事也不带我了——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上月他去捉魔鲛,甚至都没告诉她。
烛玉:“若想不明白,亲口问他便是。”
“亲口问?”虞沛好笑道,“我去哪儿找他?”
话音刚落,侧屋外就有人提声道:“和绛海域鲛族吊唁,奉香——”
虞沛一怔,朝窄窗外望去。
窗外,恰有一拨人进了庭院。
鲛人一族本就生得比寻常人高大许多,如今十几个成群走进,个个凶神恶煞,又玄服加身,活脱脱一副坏人样。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尤甚。
同是玄袍,他却只着了半身,左袖系在腰间,斜插着一把短剑,护腕上则覆着层银鲛纱。
若头回见他,除了那高大身形,必定还会注意到他的脸。那张脸生得极好,五官深邃,眉目含情。但右眉上纵布着一小道伤口,又因眸中眼白偏多,看人时眼神太过凶狠。
仅论容貌,他确然出众到少有人能及。
可偏偏太过凶悍,一副瞧谁都不爽的模样。
他进庭院不过十几息,就有好几人经不住那戾气,仓皇移开了视线。
抱歉忘了排伪骨科的雷了!已经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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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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