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程

翌日午时,左清尘从人手里接过马车,待萧玦进车里后,驾车回府。

他没问萧玦,不是说要看枫叶吗,不是要看那班主是何许人也吗,怎么如此轻易便回了。

却想了一番,此番萧玦消遣了赫连鸿,其他的自然也就不重要。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非要头破血流,那样子才好看吗。

他不明白萧玦脑子里装的什么。

回到王府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萧玦便自个去寻他那些狐朋狗友分享喜悦。

苍山戏台被拆了,馨月阁里的花家班人下了大狱,班主一场戏没唱拿着点戏钱跑路,行踪不明。

那告示上,说天子脚下王法犹存,花家班竟大敛不义之财,数额委实巨大,如此目无法度,当以儆效尤。

班主逃之夭夭,总要有人负责,那馨月阁里的人便是不二人选。

听说赫连鸿被他爹打得还挺惨。

因那二十万两,赫连侯第二日在朝堂上被御史骂得狗血淋头,骂他教子无方。

若赫连鸿真拿出二十万两来一定更惨,还会连带着赫连一族染上麻烦。

不管馨月阁这事是不是赫连鸿干的,都会被萧玦笑话死。

知赫连鸿被禁足家中,哪儿都去不了,能有好一段时间不用再瞧见他,萧玦光是想想就乐不可支。

现在是萧玦嘴都要笑烂了,忙着分享乐趣。

因此,左清尘也得些空闲,听萧玦的吩咐,不必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

世子不在,左清尘自在地上街逛了逛。

贩夫走卒吆喝叫卖,他看见一堆拨浪鼓,大小不一,鼓面还刻有不同形状。

他挑着,看中一个有弯月的拨浪鼓,结账拿着走了,去其他地方逛。

正在闻名遐迩的天香楼里,萧玦背靠窗框,手肘支在架起的一腿上,另一手一腿自然垂下。

萧玦看见街上那抹人影摇着拨浪鼓远去,“这么开心。”嘴角也一同弯起。

不见那人影后,他望那小摊上挂着的一堆物件,摊主摇晃着拨浪鼓叫卖,有个小孩央求他家大人给自己买。

大人不买,小孩就地撒泼打滚,一哭二闹。

大人劝骂一番,实在没办法忍受大庭广众之下丢脸,拗不过小孩,就给买了一个。

小孩高高兴兴地接过拨浪鼓摇起来,围着大人一蹦一跳,而后撒娇要大人抱。

看那小孩天真烂漫,萧玦忽然一笑出声,自己不用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也能得到,小孩就是小孩。

他继续和众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

当晚回家后,萧玦一直期待着,几次三番眼睛一亮伸手向左清尘要东西,得到的都是一颗甜糖,一亮的眼便立时暗淡下去。

见左清尘不明所以给自己糖,萧玦郁闷:“……”

实在窒闷得很,猜想左清尘一定是一时给忘了。他就不信邪,左清尘一定会想起来的!

他跟那小孩赌气似的,就不提醒,定会得到的。

翌日。

左清尘又有点馋城南王记的羊汤,料想萧玦的兴奋劲头还没过,定会再寻狐朋狗友,于是出了王府,来到王记羊汤。

铺面很小,桌椅都是露天摆放在街道上的。

这条街热闹又拥挤,道路空间被摊铺挤压,行人密集,摊贩叫卖,烟火气很是浓重。

他独自一人一桌,背后那桌是俩女子,在等羊汤的间隙里,不免听见两人的对话。

较为年长的女子对年轻女子苦口婆心好一番劝解:

“妹妹!姐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为男人花钱是大忌,是大忌啊!你看看他那个鬼样子,他不值得啊。”

为男人花钱是大忌?左清尘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某人为男人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败家子……

妹妹哭哭啼啼地说:“姐姐,其实他挺上进的,他只是缺钱周转,如果连我都不支持他,就没人支持他了。”

姐姐恨铁不成钢,怒发冲冠地吼:“你傻呀!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部拿给他!

“你看看你现在穿的什么!住的那个破房子还是租的!

“难道你忘了你以前穿的是什么,也忘了你先前住的是你自己的房子吗?!

“我求求你长长心!”

“……我。”妹妹一直哭,“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他说他会待我好一辈子的。”

“鬼话连篇,你怎么能信?!好话谁不会说!

“他就是个假把式,他要是个真男人,稍微有点自尊,就不该也不会把你的房子卖了!

“总舔着脸拿你的钱使算怎么回事?!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仗着你喜欢他,从你这儿一味索取!

“你怎么就听不进我说的话呢?真是气死我了!”

他见姐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明明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听她好话歹话都说尽,却见妹妹还维护着那人。

听得他眉头一深。

他认为姐姐说的是对的,妹妹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实在是不值得。

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离开他,不然不是自找的吗。

何必作茧自缚。

唯有自救,方能得救。

两人还在说着,“我的好妹妹啊!你一定要我看着你撞得头破血流吗!你怎么就……”

左清尘喝完汤,起身信步离去。

当他回到王府,越过石狮子要进门,便从看门家丁的口中知晓萧玦一早找了一圈自己却没找到。

得知萧玦又已经睡了个午觉并且醒了,此刻,正在屋里等自己。

他有些奇怪,萧玦今日竟没有去找那些勋贵子弟玩乐边笑话赫连鸿。

到萧玦所在的屋前,隔着条长廊,左清尘便远远瞧见他心情好像因什么不好……但他感觉应该不是睡得不好有起床气。

自己待在外面的时间挺久的,从一大早到现在……

他心生忐忑,面上却平静无波,一如往常。

端坐在屋里的桌椅上,对着开着的门,萧玦望门外站着的人。

有话想说,却思量等会儿要不要说,行过礼后,左清尘才进门去,在萧玦指示后他坐下在人对面。

见萧玦脸上无波无澜,他却更生了些忐忑,听见萧玦问:“你去哪儿了?”

左清尘回:出府了。

“我问你去哪儿了?”

“……”左清尘瞧他怒色显现一丝出来,于是打手势:去了城南。

“去做什么?”

观他这模样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左清尘生出烦躁来,但他忍着:买东西。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要去城南买,给我瞧瞧。”萧玦不紧不慢喝了口白水。

从衣袖兜里拿出一块质地不怎么地很是普通的玉,是条小锦鲤鱼的形状,他从寻常摊子上买的。

望萧玦见到这鱼的那一刻,眉眼间是失望之色,左清尘顿时咯噔一下,“……”

从人掌心里拿过来,萧玦翻来覆去瞧了瞧,“一个西贝货,至于跑那么远去买吗。”

“……”

他摊开掌心去要锦鲤,没得到,被萧玦放在手里盘着不给。

不说是西贝货,倒是还来啊。

好半晌,左清尘察觉萧玦的怒气不知因何在渐渐下压而去。

“话说城南那边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给我说说。好久没去那边玩了。”萧玦闲聊似的一说,却意有所指,他昨天就是看见他拿着拨浪鼓朝着城南方向去的。

思忖着,他没有“本世子”开头,说明心情还不至于很坏,目下看他脸以及听他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丢丢好在盘着“西贝货”。

城南……

他想起那两名女子,犹豫不决,终是想与他说一说,于是比手势:世子,为男人花钱是大忌。

来回看锦鲤又望左清尘,萧玦眼神意味不明。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分明软了些,“……什么呀。”

左清尘没看懂为何这三个字说得他面容有些泛红,渐渐地觉得他心情好像更好了些,“?”

是在觉得好笑?

左清尘:世子,我说真的,为男人花钱是大忌,大忌!

“好好好,我知道啦——”

瞅他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暂时原谅你了,左清尘:“……”

“——知道啦。”萧玦看着锦鲤,边盘边乐,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见他敷衍,并不放在心上,左清尘又比:世子,我说为男人花钱是大忌。

“我是问你城南有什么好玩的,你一直说这个干什么?”萧玦嘴角弯出的弧度不咋弯了。

见他仍不上心,左清尘思虑了一番,面容上的那丝沉重渐渐上升。

看来是表达得不够直白:世子,你以后不要再为了赫连鸿花钱。你因为他,已经花费很多钱了,他不值得。

“…………”萧玦脸色立即冷下来,一股莫名的气油然而生,“我没有!”

直觉他郑重其事想说的是“浪费”而不是“花费”。

左清尘:你有!还很多次!

“我什么时候给他花钱了?本世子没有!左清尘你瞎说什么!”

“……”哪里瞎说?!

“左清尘,你非要本世子心里不痛快是吗?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此刻,萧玦的怒气全被引出来了,本已打算不去在意,却偏不行。

他瞅左清尘那不赞同、欲言又止的模样,简直窒闷,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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