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春和景明，鸟雀鸣叫，声声清脆婉转。
莫三心醒来时，起身站在房中，看着熟悉的一切，恍如隔世。
有人推门而入，莫三心转头，是二师兄。
林少序见她醒了，忙迎上前道：“小师妹怎么起来了？”
“你伤还没好，不能......”
林少序的话在看见莫三心红了眼眶，眼泪落下时停顿。
林少序都记不清莫三心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位师妹是个顶乐观的人，哪怕一时伤心，也很快能放下。
相伴百年，林少序早就将她当作亲妹妹来看待，见她落泪，想到之前她被送到峰上时白衣染血昏死过去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莫三心察觉到二师兄的情绪，胡乱擦去眼泪，询问之前的情况。
“二师兄，你知道我和裴倩是怎么回来的吗？”
林少序点头，将当时情况细细说来。
“五天前，你浑身是血，被云墨清送回峰上，我查看你伤势，发觉你已经没事，想来......是他救了你。”
说到云墨清，林少序顿了顿，接着说道。
“和你一同的那个姑娘，虽是中毒，但非什么难解的毒，第二天一早裴家就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她也问过你的情况，本想留下来，最后被裴家接走了。”
莫三心身上披着纯白狐裘，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白色的毛围着她的脖子，苍白的脸加上红红的眼眶，显得很可怜可爱。
“她没事就好。”莫三心放下心来，裴倩昏过去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害怕她就这样不醒来。
莫三心难过的想，如果自己再强大些，再厉害些，叫旁人不能伤害自己在意的人，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莫三心将这些自怨自艾的想法放在一旁，接着问：“二师兄，素风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素风体内被魔族注入魔气，天衍宗的人找到她时，已然魔气入体，不过静言长老已经连着几天为她运气疗伤，用锁灵阵护住素风心脉。”
“不会有事的，师妹，你放宽心。”林少序安慰道。
他知道师妹素来和素风关系近，但也不愿意说假话来欺骗她。
素风她，她竟是魔气入体了，莫三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的情绪却越涨越高。
莫三心接着问，距离自己醒来过了五日，她有太多不知道的，必须问清楚。
“那魔族......徐州是不是...”
林少序沉默片刻，将情况说出：“师妹，你千万冷静。”
“徐州失守了，眼下魔族来势汹汹，直逼天衍宗。魔族左护法前日在战场上说云墨清身怀灵骨，还说......”林少序犹豫片刻，接着道：“说只要将云墨清的灵骨抽出，献给魔族，他们就撤兵，不再进犯。”
莫三心不可置信，吐出一口鲜血，林少序赶忙上前，赶紧说道：“师妹！”
“师妹你放心，天衍宗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之事，而且这番言论明摆着是胡说八道，不会有人当真的。”
莫三心借着林少序的力量稳住自己，闭了闭眼，听到二师兄后半句，心里悲伤不已。
魔族将灵骨的事说出，就是要将天衍宗和天下人划分界限，要让天下人去逼迫天衍宗，这种言论看似荒唐可笑，可在如今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害怕有一天自己会死在利刃之下。
在益州的时候，哪怕是作为修者的自己，几次面临死亡时，也会恐惧。更不用说那些普通人，是多么渴望和平，哪怕是片刻。
莫三心曾亲眼见过为了活下去用妻女的身体挡住自己，却还是被魔族洞穿身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人哀嚎着死去。
人们心中产生恐惧、害怕死亡，魔族此举，就是要利用这恐惧，杀云墨清，夺走他身上的灵骨。
这方法何其可笑，可在如今情况下，又何其有用，只因他们变成了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莫三心迅速想明其中关窍，缓了口气问：“天衍宗现在如何？”
林少序将莫三心扶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师妹，天衍宗大部分弟子前往各州，放心吧，天衍宗不会出事的，你现在要做好的，就是养好伤。”说完就要走。
莫三心抓住他的衣袖，颤声问：“二师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师傅呢？我怎么没见到她？”
林少序掰开她的手，他不愿意欺骗，却也不能将情况全盘告知，只能说：“师妹，你放宽心，其他的，不要多想。”
莫三心伸手去抓，林少序躲过，迅速出门将门关上，长叹一口气。
莫三心站起身来，她受了伤刚还吐了血，使不上力，慢慢走到门前，伸手推门，发觉门被下了法阵。
那法阵精妙无比，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莫三心愣住，是师傅布下的阵法......是师傅将自己困住，可为什么？为什么师傅要这么做？
莫三心不敢相信，尝试开门却失败。
“师兄，二师兄——”
莫三心的心一寸寸沉入湖底，面对熟悉的气息，她第一次感受到愤怒。
一种被隐瞒、被抛弃的愤怒，还参杂着悲伤。
莫三心靠在门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云墨清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袍。
他散发盘坐，清俊的眉目间黑气闪动。
云墨清查探自己灵府，一小团黑气被灵锁困住，不甘的挣扎着，那时他从莫三心灵府中引出的魔气。
魔气在他身体里，阻止他自身灵气周转，这魔气远不同于素风身上的，要强许多，自己几次想将魔气抹灭，都失败了，只能将其锁住。
云墨清运转灵气，比起往日，隐隐有滞涩之意。
这种将魔气引渡自身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入魔，云墨清心中却没有丝毫后悔。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救下莫三心、为她疗伤、引渡魔气到自身，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发觉魔气可以引出来时的第一反应都是松了口气，想的是——不会伤到她就好。
这念头来的荒唐又迅速，理所应当到让自己惊讶。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云墨清想。
这几日他不能松懈，一边对抗魔气一边处理战事，对于魔族的言论，天衍宗上下一心不相信，可旁人不会轻易相信他、相信天衍宗。
民间对这种言论已经有相信的人了，朝廷对此坐视不理，对天衍宗发出的澄清要求一概不理。
天衍宗立宗千年，为天下人做事的宗旨不知动了多少人利益，树敌太多，他一时也无法分辨。
将手上现有的事务处理完，云墨清沉思三息，决定遵从本心，他想见莫三心，很想很想，这思念灼伤他心房，又填满他的心，带来无尽的渴望。
不知为何，他生不出阻止的想法，情绪疯长又被莫名压抑，而后是更猛烈的、无可阻挡的。
落在莫三心小院时，云墨清才生出些唾弃自己的想法，瞬息间就被喜悦和期盼掩盖，眼睛下意识寻找她的身影。
若是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天衍宗弟子们心中最为清风朗月、宛如雪峰莲花般的大师兄，天下青年剑修崇拜追捧的对象，居然做出这种半夜翻入她人小院的事，实在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云墨清本人则是感觉良好，甚至觉得这种行为有点熟悉，好像自己熟悉得有点不正常了。
云墨清探查一圈，没有发觉莫三心气息。
她不在院中？
兴许是不凑巧，云墨清拧眉，既然她不在，自己也该走了。
话是这么说，却一步步走向房门。
云墨清站在门前，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莫名觉得她就在这里，可确实什么都没有。
云墨清伸出手，手指曲起，在敲门的前一瞬停下。
已经很晚了，自己做的已经过了，云墨清慢慢放下手，白绸覆眼，无人知晓他此刻想法。
突然，眼前传来阵法波动，像是有什么狠狠撞在门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云墨清一愣。
然后听见一句“放我出去——”
莫三心靠着门想了会儿，明白师傅不会害自己，但被隐瞒的愤怒久久无法消散。
不能就这样待着，莫三心尝试破解阵法，而后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师傅真是算准了自己，这阵法是讲义里倒数第二章的内容，自己从来没看过，发觉这一点时，莫三心靠在门上叹了口气。
这阵法隔绝声音，自己怎么喊都没用，自己的伤还没好，灵府亏空，很多地方都有破损的地方，可以治，但要花很长时间。
可时间越长，这阵法就能吸收灵气从而更稳固，这样下来，就算自己全好了，也出不去。
必须想办法出去，莫三心思考着，她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无论如何，情况自己要知道，选择也要自己来做。
她不喜欢命运不由自己的感觉，也不喜欢不明不白的活着。
更何况这件事情和师傅、师兄们和自己在乎的许许多多人有关，让她就这样等到，莫三心做不到。
莫三心修补灵府到半夜，心魔期间出来许多次。
“莫三心，你想不想出去？”
这问题，心魔问了无数次，莫三心也答了无数次。
莫三心厌倦了回答，心魔还不停问着。
莫三心看着修补一部分的灵府，勉强能一试，拿出师傅赠与自己宝剑，莫三心内心说了句对不住了。
莫三心将灵气注入剑中，剑身流光环绕，灵气翻涌。
莫三心狠狠将其打入阵法，阵法破出一个口子。
莫三心将自身灵气注入剑中，很快就要枯竭。
“放我出去——”
阵法运转，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莫三心力竭，撑着门休息。
果然还是失败了，莫三心心有不甘，无可奈何。
到底是差的太多了，莫三心苦笑。
还没等莫三心休息好，眼前阵法突然极速破碎，还没来得及反应，门突然被打开。
“哎——”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莫三心跌入一个温暖带着冷香的怀抱。
云墨清稳稳接住了她，动作熟练得让他自己怔愣一瞬。
莫三心抬眼，那张似仙的面庞闯入眼中。
莫三心/云墨清：心跳好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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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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