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梓柏将眼一眨,直起身子来看着洛娮娮,“你也说了你只是之前是歌姬。”
洛娮娮想了想,又问,“可是柯大人还说过歌姬这个身份不好啊?”
喻梓柏忽然醋意大发,“那你去问表哥。”
洛娮娮摆弄工具的手一滑,一个木片掉在了地上,扬出像水波一样晃荡的声音。
她连忙去捡,期间还看了喻梓柏一眼,喻梓柏垂目,眼睫昏暗,看不出来有什么浓烈的情绪。
“洛娮娮。”喻梓柏抬眼。
“嗯?”洛娮娮端坐在桌边,仰起脸来看着喻梓柏,疑问目光中含着淡淡期待。
“我认为。”喻梓柏躺下了,眸光一点亮,他喉结微动,“从明晚开始,便隔着屏风助眠吧。”
他说完这话,扯下了床帘,洛娮娮不解的目光停在白色帐子上,仿佛还能看见喻梓柏那张淡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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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洛娮娮被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吵醒,她起身,靠在床边瞧着,“小兰?你干什么呢?”
“洛姑娘醒啦!”
听小兰的声音欢天喜地的,洛娮娮笑问,“怎么了?是柯重来找了?”
印象中,柯重是个喜欢跟侍女搭话的男子,常把她们逗得发笑。
“不是啊。”小兰一边系纱帘一边说,“是有人来给我们送东西呢,我猜想,他们可能是被喻将军给骂了一顿,所以这几天才会那么殷勤。”
听到这话洛娮娮心情复杂,昨晚喻梓柏还说,以后助眠要隔着一个屏风呢。
说起送东西,洛娮娮倒是想起来那个还没打开的首饰盒,她来不及穿鞋,溜下床后跑到桌边,打开了盒子。
是一个赤金挂铃铛的手镯,金光灿灿的,很是华丽,两个铃铛一碰一摇,响声清脆。
洛娮娮心里欢喜,戴到手腕上看了看,又想到,她一个普通女子,戴这个是不是太显眼了,这样想着,洛娮娮把镯子放了回去。
“洛姑娘!”这时小兰站在门外的廊上喊,“这回可真是柯重柯公子来了!”
洛娮娮赶紧抱着首饰盒跑回了床上,她侧耳听见小兰跟柯重说了几句话,柯重好像说了个叫诗画坊的地方,还叫洛娮娮收拾好了就过去玩。
小兰一口应下,走到屋里来关上了门,随后脚步弯弯绕绕的走了一阵,最后来到洛娮娮这边,洛娮娮见她手里端着个木盘子,盘子用红布盖着,便问,“这是什么啊?”
“是送来的衣服呀。”小兰说,“今天天还没亮,他们就送来了,洛姑娘就穿这个去玩吧。”
洛娮娮一边下床一边点了点头。
穿着新衣,戴上新首饰的洛娮娮缓缓来到了柯重说的诗画坊,这儿像个很长很宽的长廊,墙上布满画作跟书法,风景清丽,阳光洒在水池中,隐约可见游鱼,风一吹,绿叶的香气萦绕鼻尖。
“这儿呢。”柯重在屋里冲洛娮娮摇了摇手。
洛娮娮看过去,看见柯重笑嘻嘻的,而站在柯重身边的喻梓柏却是平淡的脸色。
“来了。”洛娮娮往屋里走,她今天穿得清雅,一掌纤腰,腰后乌发晃动撩拨,耳垂挂碧青小珠,发间有珠翠点缀。
她问,“芙安跟柯大人还没到么?”
“他们一会儿就来。”柯重帮她拉开椅子,示意她来坐。
洛娮娮走过去时,看见桌上备了好多吃的,茶水糕点还有水果,那些糕点样样做得精美,看过这些之后,洛娮娮瞥向一声不吭的喻梓柏。
他站在柯重后侧,靠着桌沿,细缕阳光入眼,将眼瞳染成透明的棕,静谧又神秘,而这双安静的眸子,正盯着洛娮娮看。
洛娮娮赶紧移开目光,坐下后她看见桌上还有一壶散发着香味的饮品,便擅自给自己倒了些。
入喉即知,这饮品是酒。
柯重哈哈大笑起来,“洛姑娘,你胆子还挺大,这酒是我专门带来助兴喝的。”
洛娮娮有些羞愧,望向柯重的时候又看见喻梓柏那张俊朗的脸,他微微勾了唇角,好像也是在笑话她,只不过那双眼睛,还是定定的在看她。
“像你们这种小姑娘可得少喝点儿,不然会醉的。”柯重笑眯眯的说。
“醉了也好啊。”洛娮娮玩笑道,“说不定醉了,我还能做出几句好诗来呢,不然我可能一句诗都想不出来。”
柯重仰面笑了几声,“哎呀我就说应该玩曲水流觞的,只不过我们人还是太少了。”
谈话间,柯华熙跟芙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柯重看过去,笑问,“芙安姑娘跟我大哥是一块来的?”
芙安冲柯重淡笑了下,她径直走到洛娮娮身边,略微不屑道,“只是碰巧。”
“芙安姑娘怎么没戴我送的耳环?”柯重问。
芙安拉开椅子坐下,淡然道,“忘了。”
“好嘛。”柯重看向洛娮娮,洛娮娮觉得刚才那酒的滋味还不错,就又倒了半杯,柯重看见洛娮娮手腕上空空如也,笑着打趣,“巧了,洛姑娘也没戴表哥送的金镯。”
芙安一笑,冲向洛娮娮,“金镯子你都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啊。”洛娮娮看向默然的喻梓柏,喻梓柏垂下了目光,洛娮娮大声说,“我很喜欢的,也很好看,只不过我平常女子,戴那个……”
“有什么不好?”柯华熙扬声,嗓音带笑,“像洛姑娘这般笑容灿烂的女子,戴金镯刚刚好,更能显出洛姑娘的热烈。”
洛娮娮勉强笑了笑。
“哎呀!”柯重用扇子指了下洛娮娮的桌面,“一小会儿没瞧,洛姑娘可比我们先喝了两杯好酒了。”
洛娮娮腼腆一笑,这酒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芙安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笑着调侃,“洛娮娮,你酒量好么?要是一会儿醉了,叫喻梓柏背你回去。”
洛娮娮大惊失色,恨不得去捂芙安的嘴。
芙安摆手懒散道,“玩笑而已,别当真。”
洛娮娮一手撑着脸,眉头紧锁看着桌面,余光感应到喻梓柏走了过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纤长如竹。
赛诗大会正式开始,每人有一杯酒的功夫想诗句,要是做不出来的话,就要再自罚一杯酒,洛娮娮有时做不出来,便一连喝了两杯酒。
除了洛娮娮之外,柯重想诗也够呛,他总是“啧”一声,然后说,“我总感觉,那些词与句都在脑海中漂浮,我随便揪一两个,便是一句佳话,可关键是我的脑子好像不中用啊。”
“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颇有进步?”柯华熙拦下柯重的手,给他倒了大半杯酒,“喝吧。”
“大哥你真是。”柯重端起酒杯埋怨道,“我说的略有进步啊,略这个字,你是真真没听见啊?”
这场赛诗大会,虽然洛娮娮没做出什么好诗来,唯一做出的几句,还是生拼硬凑的,但由于柯重的欢闹,给他们带来了许多欢笑,洛娮娮注意到,平时喜欢对男子冷着脸的芙安也露出过几次真心笑容。
再看向喻梓柏,他放松许多,姿势闲适,没有醉酒的模样,但耳垂红了些。
喻梓柏忽然看过来,跟洛娮娮的目光一碰。
洛娮娮突然有点不舒服,捂着嗓子眼有些想吐。
“洛娮娮。”芙安望过来,“你怎么了?不会是喝醉了吧?”
“没有。”洛娮娮摇摇头,“我酒量还可以。”
“是不是没吃东西?”柯华熙一脸担忧。
洛娮娮苦笑,“柯大人,好像就是吃了很多糕点,所以喉咙像是堵住了。”
趴在桌上碎碎念的柯重猛地抬起头来,“那你,洛姑娘,你赶紧再喝点酒压压!往下压压!”
看见柯重醉醺醺的样子时,洛娮娮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久了,午后的日光温暖,洛娮娮望向窗外,树枝轻轻晃,是风的形状。
喻梓柏倒了茶水递给洛娮娮,但洛娮娮好像不在状态,回头时胳膊撞到茶杯,茶水洒到了衣袖上。
“不好意思啊。”洛娮娮要用干净的衣袖去擦湿掉的,被喻梓柏一手拦下。
洛娮娮看向喻梓柏,喻梓柏拿过桌上的帕子后俯身,细心帮她擦着手腕上的茶水和衣袖上的根根茶叶。
“喻将军。”洛娮娮说话时冒出一股酒气,“他们都在呢,小心别被他们看见了。”
“看见了又如何?”喻梓柏不抬眼,看过她细腻的皓腕微红,看过她白净微肉的手。
“你不怕?”洛娮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喻梓柏看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是我没注意,才将茶水洒到你身上,还好不烫。”
“喻将军要是对我这么好的话,我会很想哭。”洛娮娮轻轻说。
她收回手,又要给自己倒酒。
“不准喝了。”喻梓柏将酒壶拿走了。
她盯着喻梓柏的手,问,“为什么喻将军不怕被别人看见,但怕被我看见呢?”
“什么意思?”喻梓柏俯身下来,嗅到她发丝的清香。
“为什么要隔着屏风呢?”洛娮娮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喻梓柏滑开视线,没说话。
入夜后,洛娮娮的酒意还没完全消散,眼瞅着快到约定时间了,她跑到木盆边,往脸上浇了一股水。
感觉自己清醒了点儿,洛娮娮才踏上去找喻梓柏的步伐。
来到喻梓柏门前时,程决朝她笑了笑,“洛姑娘……你,是喝酒了?身上的味儿好大啊。”
“很大吗?”洛娮娮揪起身后的发闻了闻,嘀咕,“早知道就泡个澡再来了。”
“不过也没事。”程决嗅了嗅,“现在倒是闻不见了。”
“喻将军会嫌弃的吧?”洛娮娮低声道,“要不我回去泡了澡再来吧。”
洛娮娮转身要走,身后响起喻梓柏的声音,“洛娮娮,你还想耽误我的时间?”
“也是。”洛娮娮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喻梓柏。
喻梓柏穿着寝衣,气质高洁,他合上的唇看起来一丝不苟,洛娮娮盯着多看了几秒。
“进来。”喻梓柏说。
洛娮娮踏进屋子,跟上喻梓柏的脚步,笑呵呵地问,“喻将军,你能闻到我身上的酒气吗?”
“你后来又喝了?”喻梓柏侧目看着她,她乐呵呵的,不知是在乐什么。
“那酒挺好喝的,我也是为了找找乐子。”洛娮娮笑着说,“柯重也喝了,他来找我喝酒,比我喝得多。”
“你还敢跟柯重一起喝酒?”喻梓柏的语气带上一丝教训,“柯重是男子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啊。”洛娮娮看向喻梓柏,她的双眼明晃晃的,好像夏日里的大萤火虫。
喻梓柏经过屏风,走去了里边。
洛娮娮脸一垮,走到屏风边探头,看着喻梓柏。
喻梓柏抬眼,黑漆漆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可望不可触的烟火。
“喻将军,看见我的表情了吗?”洛娮娮委屈道,“我现在是很伤心啊。”
“有多伤心?”喻梓柏扬唇浅笑,“作句诗让我听听你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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