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梓柏皱起眉,是觉得洛娮娮的行为有些越矩,以前他几乎没跟女子相处过,连跟府中侍女说话的次数也少。
“洛姑娘是何意?”喻梓柏心中生出警惕。
“喻将军,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呀?”洛娮娮笑道,“我看喻将军今天又肚子疼,又很劳累,所以想帮喻将军入睡呀。”
喻梓柏眉心那团皱更深了,“何为帮我入睡?”
洛娮娮盯着他双眼,他双眸清澈,眸底却有羞愤之意,语气也恼怒了些,“洛姑娘,请回吧。”
“啪”一声,喻梓柏大力将门给合上。
“诶?”洛娮娮轻轻地敲着门,“喻将军,你想什么呢?怎么突然脸色就变了?我真是好心呀!你不会是在猜疑我吧?”
“洛姑娘请回。”喻梓柏语气冷漠,“夜深了,你一人吵闹,这明月楼里的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睡不好。”
看喻梓柏这态度是在责怪她,她撇撇嘴,低声说,“喻将军,你以为我就睡得好吗?”
喻梓柏不再吭声,他闭上眼,在心里一只一只的数着羊。
喻梓柏有个极大的毛病,这毛病从小时候起便种下,像一棵老树的种子,最后这树越长越大,越难拔除,甚至落脚生根,与喻梓柏合为一体。
那便是,失眠。
他都习惯了,整夜整夜的清明,夜晚的幽静,月光的清雅,还有那些时不时会被风吹动的小东西,都算是他夜晚的伙伴。
洛娮娮还趴在门外没走,她轻声问,“喻将军,你睡着了吗?”
数羊被打断了,喻梓柏轻“啧”一声。
门外女子的嗓音忽然活泼了些,“我就知道喻将军你还没睡,肯定是因为这案子而睡不着吧?”
喻梓柏没吭声,睁开眼,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因为越动,越睡不着,心也是,脑海里回旋的那些东西也是。
“喻将军?”洛娮娮唤一声,又唤一声。
喻梓柏都没应声,直到洛娮娮又开始敲门的时候,喻梓柏才开口,“洛姑娘,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请洛姑娘快些离开吧。”
“你听呀喻将军。”洛娮娮轻声说。
听什么?喻梓柏望向那道木门,月光淡淡的,隐约映出女子的倩影。
洛娮娮之前在助眠直播中会敲木头,直播时,通常是粉丝说想听什么,她便敲什么,所以她敲这木门也特别上手,并且这木门,比她之前买的那些木头道具好敲多了。
“洛姑娘。”她一直在敲门,喻梓柏深深地揪起眉心。
“喻将军,不要说话了,只听就好。”洛娮娮的声音温柔许多,她一下一下敲着木门,发出好听的“砰砰”声,这声音轻轻的,似乎能引领听者的思绪。
喻梓柏听见这声音时,起初觉得纳闷,后来逐渐适应,最后竟被牵引,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道悦耳的声音在响,他双耳听着舒适,脑袋也慢慢麻木了些,最后缓缓闭上眼,被一步一步,拉入睡梦中。
洛娮娮敲了许久,大概十五分钟,她之前就是做这个的,所以没觉得累,甚至还有些享受,只不过一直站着,腿有些麻了。
洛娮娮一边敲一边蹲下身来,每敲一下,都有着作为助眠主播的专业素养,那就是:疲倦的人啊,快快入睡吧。
带着心灵的祈愿,也带着行为上的温柔。
蹲了没多久,脚又麻了,洛娮娮简直是哭笑不得,她敲木门的声音渐渐放轻放慢,好像是一首纯音乐最后的尾声,最后她停下,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任何动静都没有,洛娮娮唇边的笑容扩大,然后起身,脚步轻轻地走了。
洛娮娮一路来到梅月房前,房里亮着灯,是梅月在等她,她敲门,脑海里描绘着喻梓柏熟睡的脸。
“娮娮,你终于来了。”梅月将她拉进屋子,她立即闻到一种淡淡的香。
“好闻吗?”梅月笑道,“是我娘生前喜欢的香,味道清浅,也可帮助人入眠。”
“挺好闻的。”洛娮娮点头,看见梅月穿了件华丽的睡衣,她笑了笑,“梅月姐,穿这么美丽,是为了迎接我吧?”
“是啊。”梅月勾过她的手,带她到床边坐下,然后散开床前的纱帘,拿过床头柜上的话本子递给了她,“娮娮,你的声音原就好听,放轻放低了,更是如美梦世界里的指引。”
“我希望听着你的声音入睡,听着你的声音,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美梦中。”
有人这般夸她,她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梅月姐真是言重了,除了这个,我倒真没有其他能做好的了。”
“哪里的话。”梅月上了床,一双暗含伤意的眼睛看着她,“娮娮,你上来床上坐,舒服些。”
“好。”洛娮娮坐好后,翻开话本子,她旁边的柜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洛娮娮看了眼躺在身旁的梅月,建议道,“梅月姐,你先睁开眼,一边听一边看。”
“好。”
梅月睁开眼,洛娮娮抬手,一只纤细的手远远地覆盖在梅月脸上,似乎是在帮梅月挡光。
洛娮娮一边读话本子上的内容,也是奇怪,这话本子上的字,她竟然认得。
一边将手指开合,手指弯曲后又摊开,动作轻柔,且有固定旋律,像只飘摇在水中的水母。
这样没多久,梅月就沉睡了过去。
洛娮娮心中得意,也更是有成就感,她合上话本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可回到房中后,洛娮娮倒是睡不着了,她的睡眠习惯不太好,经常晚上整夜直播,白天睡那么一会儿,就会被楼下的装修声吵醒。
脑子昏昏沉沉了一夜,等到窗外颜色淡了些时,洛娮娮才有了睡意,刚闭上眼,准备沉没之时,楼下响起装修……不,响起一个女子尖利的嘶叫声。
“梅月姐!”
那女子哭喊,“快来人呐!梅月姐……梅月姐死了!”
“死了!”
最后两字像恶魔传给犯人的呼唤,洛娮娮心腔乱跳,腾地坐起,一时恶心,又双眼沾满泪痕,她下床,没忍住“呕”了声。
-
明月楼会客房里,只有洛娮娮一个人掩面哭泣。
莫沉黑着脸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忍不住看向洛娮娮,吐气时胸腔跟着动了下。
“洛姑娘,我知道你伤心,但你都快哭了半个时辰了,再这么哭下去,不仅对身体不好,还妨碍我们查案。”
原沉默不语的芙安忽地起身,走到洛娮娮背后来,拍了拍她的肩。
“多谢……”不管做什么说什么,洛娮娮都会想到昨晚梅月那张温柔的脸,她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挤了出来,“芙安姑娘。”
喻梓柏舒了口气,“莫大人,不如先让洛姑娘下去休息?”
“昨晚就她。”莫沉现在很不相信洛娮娮,“就洛姑娘见过梅月,我跟喻将军你,都是在白日里跟梅月谈过话,而洛姑娘岂止是晚上见过梅月,她有可能整个晚上都跟梅月呆在一起。”
“莫大人昨晚值守,没发现什么异常么?”喻梓柏问。
洛娮娮的哭声一直被她极力压抑着,有芙安的安慰,她渐渐止住哭泣,生出想将杀人凶手抓到的心思来。
“没有任何异常。”莫沉盯着洛娮娮,说,“洛姑娘,所以我才怀疑你。”
“我昨晚跟梅月姐待了会儿。”洛娮娮说,“等梅月姐入睡后,我就立马离开了。”
“做什么了?”莫沉对她的态度不像之前,一双警匪气的眼睛,直盯着她看。
“梅月姐说她没睡好,让我昨晚给她读话本子,帮她入睡。”洛娮娮说。
芙安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见对面的喻梓柏神色有些不对劲。
听见洛娮娮那话,喻梓柏眼皮子一紧,昨晚他竟然是听洛娮娮的敲门声入睡的,并且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除了这个。”莫沉紧追不舍的问,“再无其他的?”
“还有。”洛娮娮伸出手,隔着空气与距离,将手掌盖在对面莫沉的脸上,动了动,“这个。”
莫沉猛然起身,“洛娮娮!你这是催眠!”
“什么?”洛娮娮起身解释,“这不叫催眠,这是助眠!”
“向来只听说过药物香物助眠,你这是什么把戏?”莫沉瞧了眼喻梓柏,“喻将军,这洛娮娮,我得带到司局问话了。”
“这不是把戏!”洛娮娮急了,“这只是一种帮助失眠者入睡的办法而已!”
莫沉不听洛娮娮那一面之词,唤了手下进来,要将洛娮娮带走。
小呆子也跟着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表情为难道,“莫老大,我觉得,洛姑娘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也觉得。”芙安说,“莫沉,你何不顺着洛娮娮说的往下再查一查?”
“整个明月楼都有我司局的看卫,昨晚他们只见洛娮娮进了梅月的房间,虽然洛娮娮是女子,但她却会催眠的把戏。”莫沉向来痛恨恶心的杀人把戏。
“我都说了这不是催眠。”洛娮娮走到喻梓柏身边来,“不信莫大人你问喻将军,昨晚我也帮助喻将军入睡了。”
“哦?”莫沉看向表情淡漠的喻梓柏,“喻将军,洛娮娮所说,是真的吗?”
喻梓柏看着莫沉,“莫大人,请允许我与她借一步说话。”
芙安与小呆子一齐看向莫沉,莫沉一挥手,叹道,“难道我就希望凶手是洛娮娮吗?但是她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并且还会那种把戏。”
洛娮娮还要反驳莫沉,喻梓柏揪住她的衣袖,带着她走了出来。
喻梓柏走得急,洛娮娮脚步踉跄。
走到院中树下时,喻梓柏松手,回过身,皱着眉问,“洛娮娮,你昨晚也催眠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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