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记号而来的，还有作者李若琴的留言，大意是她已经无力守住秘密，只能等一个有缘族人来寻，寻回去养着供着，若是无人找到，秘密也只能自由离去了。
可这个秘密就有个名字，叫好运。成长记录的最后一页，不再出现那些风花雪月猫猫狗狗的名字，隐晦记录着这个白发金瞳的孩子的大名李坏，和小名好运。
张起灵想不出其他可能性，直到去了门后，心里仍然还有疑惑。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坏会在陈文锦这里，还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张起灵也明白自己早该意识到的。
陈文锦知道的东西远比张起灵想象的多，还告诉张起灵另外一个拥有《雪無香》的人的名字，李常乐。
她说：“你没遇见他么？”
那时的张起灵只能摇头。
两人都姓李，虽然是常见的姓氏，但显然这也是一种提示。
他看着李坏，想起在鲁王宫里为好运复位腰椎时的触感。不过那时候李坏的身体很不情愿，摸起来像是一条不愿甘心被抓住的鱼，现在却需要他搂着身体，才能勉强坐起来。
思及《梅》中的内容，张起灵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相较《風無痕》中离奇的故事，还没读过的《雪無香》，最后的《梅》却有点观察笔记的意思。不过，他不是因为窥探了李坏的**而觉得不自在，事实上《梅》里面的记录方式很典型，张起灵阅读起来只觉得特别舒畅，陈文锦猜测这可能是张家特有的风格。
这种记录都是为了方便后来人，就像是张起灵做下的许多记号，不仅是为了提醒未来可能还会失去记忆的自己，也是在提醒和他相同目的的另外一些人。
虽然他知道李坏可能与自己有关联，但这一点关联太轻，张起灵探究的想法并没有多强。只是某种直觉教他跟着去了四姑娘山，原本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直到路过院子，张起灵看见那块巨大的白石。
一块雕刻、摩挲出类人皮肤的白石，张起灵触碰到它时，就好像真的摸到了一个人的皮肤。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可一点都不恶心，甚至有些熟悉，他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与秘密，却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好像得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巨大惊喜，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隐晦的颤抖，差点失态。
那时，张起灵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带走它。可那块石头真的太大了。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觉得不如就留在这里，也许以后还能再看看。张起灵想等到一个不错的日子，或许可以到这块大石头上躺着晒即将落山的太阳。
到了现在，躺石头上晒太阳的想法仍然残留在他心里，虽然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张起灵相信直觉，顺从了心意。他一定还会回去的。
张起灵兢兢业业为李坏擦了汗，他做事一丝不苟，既然要做，那就认真做。何况此时心态有点微妙。他帮人穿衣服。衣服没还穿上一件，察觉异样后，张起灵撩开搭在李坏腿上的那块被子，就看见脚踝上戴着的一对黑色脚环，皮质脚环并不亲肤，所以皮肤只是磨得有点泛红，两脚之间还有一条并不长的金属锁链。看起来很影响人走路，而且还换不了裤子。
张起灵思考不过瞬间的事情，眼神立即变得凌厉，黑金古刀不合适，他直接顺手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将锁链绞断了。质量将就的匕首被他粗暴的动作卷了刃，只好丢进垃圾桶里。
张起灵一直有些看不明白陈文锦，现在更是如此。
他记得，陈文锦是吴三省的恋人。
这个行为难道有什么意义？
锁链的质量明显不怎么样，张起灵感觉被锁住脚的人得心甘情愿才能发挥作用。
但这东西其实是陈文锦托扎西帮忙买的，扎西长这么大，从来没买过这种人用的东西，兜兜转转后居然去了成人用品店。
拿到情趣脚环的陈文锦更是无奈，可她也认为能用上的话，也没什么，反正意义大于实际，如果李坏真的想离开，哪怕她上几十个锁，也阻止不了。其余的，陈文锦也不好说什么为难扎西的话了。
张起灵做完了事，就在床边站了一会，然后陈文锦才进房间，她靠在门边，第一眼看见了垃圾桶里碎掉的锁链。
她摇摇头，看来只能等会让扎西再去成人用品店一趟了。陈文锦一边想着事儿，一边问:“你怎么看他？”
张起灵说:“有点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
“他是一个人。”张起灵头也不抬地回答，“不好办。”
陈文锦看着他，他看着李坏，然后捻了捻被子。
陈文锦其实没听懂，又问:“什么意思？”
“他……”张起灵认为，他对此需要负担起一定的责任，可至少不是现在，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现在我没有空处理他。我还没完全清楚所有事情。”
陈文锦怀疑他说的不是中文，无话可说之下，她重复了一遍:“没有空？”
张起灵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但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你问我，我问谁，要说也该问你自己。你不想认他，可以不说出来，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但显然张起灵不情愿，眉头紧锁，抿了抿嘴唇，他仍然在纠结着什么。
“这是个人。”张起灵又不傻，“不是我认不认的问题。难道我直接和他说，我要养你？你是我家的蛇？现在成精了？”
一连三个问题，明显张起灵都有些接受不了，非常怀疑书里内容的真实性。虽然，她不清楚是哪种接受不了。
陈文锦没忍住笑了一声，她立刻捂住脸：“哈哈、不，不是。你起码得和他解释清楚再说。你真信那本笔记上的话？”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看她，然后目光又放到床上去。
陈文锦觉得他这种反应很新奇，说:“这是个人。不是可以圈养的什么小动物。他有自己的想法。”
张起灵再度沉默，过了一会，他说:“荒谬。”
管不管其实都很不对劲。
张起灵仍然还有质疑的想法，不排除李若琴精神有问题，所以写下了错误的东西。但他已经快接受了。在这种事情上，他的接受速度特别快，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
在此之前，不论两人间关系如何，不管书中真假问题，因为那块白石，张起灵就觉得好运已经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了。可三项叠加，反而变成了一件复杂的事情。
陈文锦见他脱离不了这种情绪，问:“那本笔记你还要吗？”
张起灵摇摇头，他回答:“给他。他应该知道这些。”
陈文锦知道里面肯定还有一些她读不出的内容，张起灵有自信她理解不了。所以他多少有些无所谓。
张起灵又问:“你还需要我的血？”
“不需要了。”陈文锦先一步向他解释说，“我按照书上面的步骤做的。这种血对他有一定刺激性，我只是有点好奇一些事情，虽然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但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也该启程。之后的几个月，所有人都会到这里，然后我们会一同进入塔木陀，再次找到西王母宫。到那个时候，局势会变得更加混乱，我会先走一步。有人会提前在目的地等我们。”
张起灵看着她:“吴三省？”
陈文锦点了点头，继续道:“队伍里会出现一些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起灵知道她的意思，嗯了一声。
陈文锦说:“别看了，我们都清楚这件事。重点是队伍里会有情况，而我也只是借此机会。不管最后怎么样，至少现在我还能挣扎。”
张起灵仍然看着她。
他的表情不是伤心，也不是怜惜，应该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眉眼嘴唇的情绪变化微不可察。但可能女人就是细腻多情一些，陈文锦只从他年轻清澈的眼睛、幽深漠然的眼神，就能感受到一股落雨般的郁郁凉意。
“……别再对他做什么。”
最后，他只丢下这句话就带上门离开了。
陈文锦看着张起灵的背影，也觉得似乎有点狼狈。她喃喃道:“这算什么呢，好运。你家里人还真是多……谁都想攀点亲戚关系似的。”
她坐到床边，捞开被子，张起灵帮忙穿得齐全，可惜对李坏来说还是太热了。
他做事是一心一意，可一心一意到似乎都不用脑子了，显然也没陈文锦想的那么淡然。
她看着李坏，李坏睡得很香，张起灵的血似乎只给他带来了短暂的噩梦。
陈文锦还是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怎么会有祖传宠物成精这种事情……”
*
李坏梦里有个话多的人，他可以一直说话几个小时不停，话里的信息绝对不重复，哪怕他在梦里困了，又会被拽着吐出来的蛇信子拽醒。
“鸭舌很好吃。”那个人说，“但这么大的蛇舌头我还没吃过呢。乖乖听我继续讲睡前小故事不行吗？风儿。”
给一条蛇取名字，是因为他们觉得风过无痕。但这句威胁，蛇听不懂，吐着蛇信子就眯眼了，张起灵犹豫一会，摸摸滑溜溜的巨大蛇信尖尖儿，真要上嘴咬一口的时候，又被一旁笑眯眯的看管人喊住了:“族长。别什么东西都尝试啊？”
张起灵脸绷紧了，身姿倒是正大光明:“我是有理由的。”
“有理由也不行，不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怪事。”
“你也好不到哪去！我容易么我？我只不过觉得我们应该开眼看看世界了，感觉都快变成历史的尘埃了，一股腐朽的老妖怪儿味。该让世人看见我们的存在！”
两个老妖怪面面相觑。
“但这不代表你要成为变态。这有失张家脸面了，族长。”
“总得试试，失败了，只能说天有所命。后来的其他人就不会像我一样啦。”
他意有所指，成功让看管人表情变了。
“……你豁达得有些奇怪了。”
“我们家不会这么容易被影响，如果被影响了，也就是到了时候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在一切会变化之前，我想先学会变化。”
“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还有，把你那些东西带走。”
他说的那些东西，自然是指张起灵带来的秘密，天知道他是怎么偷渡过来的。张起灵也含笑应了:“它都听完了。”
“听完个屁。”看管白蛇的人喷他，“你信不信它天天都在骂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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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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