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用料一般,胜在特别扎实,朴实无华很耐造,有一种仿佛没人穿也可以立起来的硬,但摸起来,其实还是偏软绒。
好像有点奇怪。李坏一边把衣服往身上披,手伸进两袖里,一边想,但还是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所以奇怪在哪?
可是他套上了衣服,衣摆落到小腿上,更觉得奇怪了。
但是李坏对着自己的腿看了好一会,还是想不明白,再思索片刻,就得了张海侠的催促声,他也不继续思考了,走出房门。
门外确实飘着雪,只积得像是残雪,日光晦暗,于是这里一点隐隐的,那里一点似有似无的,显出几分格外飘渺的白色。
八月的雪在这里不算罕见,海拔再高一些,或许雪就能堆得更深了。
厨房里的灯光仍然昏黄,却也明亮几分。挨近门口的火塘又燃了起来,背了风,散发着小小的暖意。
晚饭是简单的汤、腌菜和饼。
锅里煮的食材还算丰富,多是各种野菜的嫩芽尖,各色菜茎和火腿块炖煮在一起,红红绿绿,汤色泛白,几朵油脂如金花一样绽在汤面上,香味却收敛着。
腌菜实际上也是差不多的用料,佐以些许味儿特别大的野葱,油盐酱醋也一并添了。
饼子揉进了许多做酥油茶的材料,烤得奶香四溢,外面脆,里面软。
李坏坐到张海侠旁边,又拿到饼,好像也魂儿也回来了。
张海侠很会过生活,日子闲下来时,他井井有条的表现总是让李坏说不出的震撼。
有他待在身边,似乎生活也会变得更有情趣,不会寡淡。
今日小雪,这样寒冷的天气就是适合汤汤水水,锅里的食物煮得像是在打滚,热气飘来散去,十足诱人。
他啃了几口饼,感觉嘴里发干,有点咽不下去,这才反应过来:“你哪里找的菜?”
张海侠撇开油珠,舀了一碗干干净净的汤,递给李坏,也回答道:“你认不出来。喝点汤,别噎着。”
确实很多不认识。李坏不再多言,两个人慢慢喝汤吃东西。
新鲜腌菜夹在切开的烤饼里,差不多就成了对冲的甜咸口味,口感也更丰富。
他吃着菜饼,特别细嚼慢咽,有些走神。
因为没有想事情的时候,李坏只会专心关注眼前的人,无论是谁。何况现在只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可是张海侠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注意到。
等到张海侠已经解决了迟来的午饭,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到一旁,李坏才听到声音,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张海侠烧水的动静很清楚,声音从李坏背后冒出来,“别让汤凉了。吃完再想。”
李坏在吃上面从来不是个精细的,听到这句话,一口气塞得腮帮子鼓起,直到终于完全咽下去了,他如实开口:“......好吧,我在想张海客。”
“张海客?”张海侠诧异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你也说是突然嘛。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了,我记得你说过张海客的事情,好像是什么贪心?”
李坏说着,又舀了碗汤,几颗小小的油花撇不到出去,但很小,也不那么让人讨厌。
张海侠那边也回答了,道:“他太过贪心,**有余,控制不足。”
“那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我知道和我有关系,你不觉得他身上的血的味道变得很古怪?难道你也不清楚?”
“我不清楚。”张海侠说。
李坏拿着碗,面露诧异地转身看他。
张海侠顿时失笑,又忍不住皱起眉,他不喜欢张海客身上的那股味道,血腥味与苦涩的药草味混杂在一起的气味特别微妙,像是潮湿得发霉的屋下,却又缠绵了几分难言的旖旎暧昧。
张海侠因为嗅觉的天赋,自从张海客身上那件无人知晓的事情发生以后,他每一次与张海客正面遇到都会被恶心得不行。
张海客最初也讶异过了,后面每每碰到,张海侠都觉得他脸上似乎是有些悠然自得的情绪。
他压制住回忆时产生的反感厌恶,继续解释:“那件事他没找任何人,是亲自去办成的,或许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张海侠又说:“你要去问他。”
李坏刚刚放下碗,听到这句毫无疑问含义的话,更加疑惑了:“什么?我要去问张海客什么?”
“好奇是会使人去追逐的,但你会很容易追上他,然后轻松地打消他身上的所有谜团。”张海侠如此回答道。
——然后你就会失去对他的兴趣和好奇心。
李坏大概明白了张海侠的意思,可能也是脑子抽了,他居然下意识反驳:“一览无余,非常坦诚的模样也有与众不同的魅力。”
典型例子就是吴邪那样单纯的性子?不会肚肠里也能九曲十八弯?
可张海客这种很擅长针对人心的家伙,反差起来也更具有欺骗性。
张海侠哑口无言,安静沉思好一会,才说:“当我没提这件事吧,好运。你是开始好奇他了?”
李坏还是那句话,他几乎有些无奈地回答:“你也会有突然想起一个人的时候吧,海侠。”
“想起你,想起和你还有张海楼在马六甲的那些日子。”张海侠说,“我也不会想其他什么人或什么事情。”
李坏不喜欢追求刺激,也不是想探知张海客的秘密,他没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亦或是救风尘等等的爱好。
他只是格外会欣赏一个人的魅力。
人之一生,或苦难幸福,因而产生的气质与习性,这些都是一种唯一性质的魅力。
一旦靠近对方,距离拉近了,李坏就无法逃脱,不能独善其身。
李坏看着张海侠:“你知道你哪里最吸引我吗?”
张海侠嘴唇抿直,然后毫无反应,如果他不是僵站在那,当然还称得上是胸有成竹。
其实李坏说不上来,对一个人的感官要找出准确的一点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在南洋渡过的那些岁月,和张海侠还有张海楼,以及后来加上张海娇张海敖的日子。
最后他想起来,他们在床上依偎着醒来时的第一个清晨。
张海侠其实没睡好,身体紧绷,显然一夜都很紧张。
这里太热了,张海侠的身体温度也较高,对比起来李坏就显得凉凉的。
凉得张海侠觉得他不正常。
李坏的解释没有得到论证,自然无用。
一个疑惑恰巧在这个关头升起,于是李坏盯着张海侠:“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抱着我?”
张海侠明显愣了一下,他缓慢地眨眼睛,小声说:“因为热。和你睡太热了。可是你的身体比我凉,抱起来很舒服。”
反正他又没有逾越之心,还是两个男人,夜深了,张海侠也就慢慢放下那点警惕心了。
李坏便礼貌性地回答:“你抱起来也不错。”
张海侠立即追问:“这就是你说的我吸引你的地方?”
“呃、当然不是这个。”
他有些纠结地说:“可能因为你是张海侠,也因为张海侠是你?”
李坏说不出比这更复杂更动听的话了,但好在张海侠已经听懂。
他开始洗两个人的碗,俨然心情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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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落雪有声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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