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琵琶错愕的面容似乎变得模糊了一瞬。
“那李若琴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怎么离开她的?”
咯——
咯吱。
短暂的拖曳声响犹如暮气沉沉的一句叹息,青铜锁链紧接着开始飞速滑落。
果然,那股味道是润滑油的气味。
李坏不由得想,三省究竟准备在这里做什么?那份蛇毒不是给吴邪,而是留给他的?
漆黑的井口犹如飞速旋转的漩涡,然后他能望着的又是透出微光的井口。
越来越远,呼呼风啸戛然而止。
青铜锁链停止滑落,两个人也坠落到底部。
他想象着西瓜落到地上,摔得破裂的声响。
奇异的麻木感从脑后快速萌发,灼热得像是被火苗烫了,而后又是发冷,李坏的知觉变得似有似无,这种感觉由连接着头颅的椎骨里蔓延开来,仿佛编织起来的蜘蛛网,又或是在大地下生长的树根,逐渐附着在李坏的躯干和四肢上。
黑暗却如一片迤逦的轻纱摇曳而来,非常温柔。李坏感到一种轻飘飘的晕眩,模糊的视线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从洞口上方落下来,没有多余可以支撑的东西,应该是垂下来一条绳索。
很痛,痛得呼吸都变成艰难的事情,然后呼吸与痛苦都会一同消失。他的耳边一阵嗡鸣,也无法分析下来的人的那张脸属于谁,也许是吴三省,但他年龄大了,身手感觉也变得差一截,恐怕也没以前那么经摔了,李坏更希望是他的那些伙计。
这人来得太快,太及时了。
吴三省知道的或许比他猜测的还要多,李坏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熟络程度有多深,会到毫无保留的地步吗?不,不会的。
只要他足够信任三省,就行了。
李坏身上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李琵琶还在痛苦地呻吟,新鲜的血味弥漫开来,还有一股无比熟悉的浓郁苦香。
从高处跌落,四周没有合适的能够阻止下落的东西,自然摔得七荤八素,李坏甚至有几秒钟失去了意识。尽管其中一个人成了肉垫子,可另外一个人也没能好到哪去。
最糟糕的是角度不妙,那是个头先着地的摔落姿势,李坏当然没有竭力调整,不如说乐见其成,何况也来不及了。
可李琵琶居然伸手勉强护住他的头,让李坏本来想反击的动作变得尴尬。
这样不好,因为李琵琶这样做了,他很难再对这个人生出恶感,很难再以平常心看待李琵琶。接下来遇到与李琵琶有关的任何事,前面都会加上一句:在这之前,李琵琶曾试图救他。
湿热的液体缓慢流出,濡湿了李坏的头发,是一种奇异的温暖,又渐渐冷却下来,透出浓烈的气味,是两个人的血,他闻得出来。
李琵琶的味道和他妈妈的气味很像,可母子俩的眼睛一点都不像,李若琴不会在李坏面前露出笑容,李坏当然也不知道李琵琶笑起来的样子像不像她。
而现在,那股类似李若琴的血香也在渐渐散去。
他不知道血液气味变化的原因,也不是完全不想知道。只是没有人会为李坏解答罢了,这让他的抗拒显得无力。
时至今日,李坏无法否认的是他仍然存在着一丝侥幸的情感。像是只要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她就还是爱着他的,她就是没有背叛他。
一切都是有缘由的,所以李若琴不是真心要伤害他。
或许这种想法显得可笑,但他不在乎,无论什么在人面前,都得往后排。
李琵琶的手估计已经不成样子了,居然还有力气撑起身体把脸凑过来,可能是在看他死没死,但李坏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痛到极点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这种体感也算得上驾轻就熟。
他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感官,最后还听到李琵琶隐约骂了一句脏话。
而后李坏的意识陷入真正的黑暗里。
或许是睡着了的。但他无知无觉。
睡梦总是稍纵即逝,只能以醒来后的状态、身边的标识、日月星辰的变化评判时间的流逝。失去了这些对照物,就无法得知时间的变化,究竟是几个小时,还是半个世纪。
可对李坏来说,相当长一段时光里,空间是复杂多变,时间也是变化莫测。他无法锚定自己的存在感,活在别人的人生里。
那个时候,他应当是没有自我的。
刚来到世间的婴孩能有什么自我呢?他只会去学一切他能见到的事物。
衔果的小鸟叽叽喳喳,红果子落了地,他便也放开了歌喉,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在叫,是李坏想唱歌吗?还是他不由自主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了悦耳的鸟鸣。
他可能是在学,但前半截哭声仍然留在雪地里,后半截则被困在喉咙里,再也没发出来。
学的行为先是主动,后是被动,其实都是李坏的错觉,其实一如既往,他的喉咙是被这只小鸟攥住了。
他没有学得什么。
劳作的庄稼汉汗如雨下,李坏与他扛着锄头独自出行,一同感受烈日炎炎,随手驱走腿上的蚂蟥。
泥土与河水令人安心的气味溢满鼻腔,脚下踩着的沟渠里荡漾的水波也是暖和的。他低下头,慢吞吞洗净了手,又把湿粘得发痒的碎发往头上一抹。
干裂的大地也会泥泞,野草丛生的水沟终于到了水该肆意流淌的时节,沉默寡言的他又背着竹子编的背篓去摸洞里的螃蟹。
一条极长的仿佛看不到首尾的水沟奔流在广袤无边的田野上,水沟两边的泥土墙壁上布满螃蟹的泥洞。李坏曾经担心过,但他从来不会被夹住手指,也不怕被夹手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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