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黄灿喜坐在祭屋旁的一个火塘边发呆,听到脚步声靠近,回头一看,是与她分别了半天的周野。

见他手脚俱全,只是头顶翘起一撮头发,她才松了口气,却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回屋去。”周野说得理所当然。

“回屋?”她一愣,“回什么屋?”

徐圭山从他身后走出,带着两人来到一间用黄土垒起的破屋前。

黄灿喜探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震惊得一把攥住周野的手腕。

屋里只有几片干草皮,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连一丝光都没有。四面没有窗,只在角落留着一个脑袋大小的洞。

偏偏那扇门,却是全屋最结实的东西。

她甚至怀疑,周野是不是把寨子的禁忌一二三四全犯了个遍,两人才被安排住进这种关押重犯的地方。

“老板,你今天去哪了?!”

周野却毫不在意,反手抽回手腕,自己挑了块草皮,挨着墙根坐下,仿佛这种安排他早有预料。

徐圭山脸色憔悴,说话带着微颤:“不好意思啊,祭祀的内容不能让外人看到。今晚你们就在这里,明早会有人放你们出去。”

明早……明早。

一股怒火从胸口直冲上来。

黄灿喜一把抓住正要离开的徐圭山,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怨与怒:

“你之前说,这个祭祀会死人。小豆子这么害怕,你为什么还要带她来参加?”

徐圭山对女儿的疼爱,几乎肉眼可见。只要他在,小豆子的脚几乎不沾地,甚至可以说是溺爱。

可这样一个父亲,竟会为了某种祭祀、某种信仰,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甚至冒着丢命的风险。

这让她如何理解?!

指责涌到嘴边,却被生生咽了回去。

又是这副表情!

徐圭山脸色惨白,眼神明明是悲伤的,嘴角却诡异地上扬。昏暗的光线下,那笑更显森冷。

“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的……只要是达,斯,木,寨的血脉,谁都——逃,不,掉,的。”

“可以的!”黄灿喜骤然打断。

“余米——”她话到一半,猛地收声。

她不确定能否说出口。余米米和他出自同一个地方,可她的弟弟在五岁那年去了国外。

未受规训的人,心中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影响自然轻得多。

徐圭山应当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所以才尽量不让小豆子接触太多达斯木寨的语言与文化。

“……徐圭山,你既然已经走出山里了,就别再把你女儿带回去。”

徐圭山眼中闪过崩溃的神色,一把将她甩开,猛地转身跑向外面。

跟在他身后的达斯木寨人,“砰——!”地一声把门合上。

随后厚重的锁被扣落下。

黄灿喜转身,抹掉脸上的灰,摸黑朝周野走去,在他面前蹲下。

“老板,完蛋了。这地方谋财害命,而且只谋自己人。”

“他们为了不让乡人往外跑,立下这些莫名其妙的寨规,把五岁的小孩关在坛子里过夜。”

“又挤又黑,坛子里估计还有水。要是睡着还好,睡不着,就得整晚听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怪声音。受一晚的折磨,不知时间,不见终点。”

“只是为了‘听话’。”

“只是为了火源不灭。”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他:“我说得对吗?”

如今坛子藏人的动机与方法已经拼凑清楚。

若要中止这场人间悲剧,就得让仪式停下。

今晚只要她破坏门锁,让周野去寨口那棵树下等,她去祭屋救出徐豆子和其他孩子,再在寨口汇合……

冷不丁地,脸上一阵痒。

黄灿喜抬眼,才发现——是周野的手。

她心口骤停,僵在原地,清晰地感到那只手顺着她的头发滑过,

然后,拈出一只小虫子,随手碾死。

周野像是能读心般开口:“山里有山里的规矩,我们本就是外来人,不能打扰他们,不然会遭到‘反噬’。”

可显然他没读到后半段。

黄灿喜回过神,撇了撇嘴角,在心里低骂,神棍!

她话锋一转,“我们该不会也要饿肚子吧?”

事实证明,达斯木寨果然只坑自己人。

太阳彻底落下,鼓声愈发急促,如浪潮般一**席卷,将整座寨子、整片山都吞没。

她撅着身子,凑到那个脑袋大小的洞口试图往外探。

腥味和湿气扑面而来,可视线在黑暗与浓雾中寸步难行。

心里猛地一沉。

该不会小豆子已经睡下了吧?

她一愣神,就见有人过来,寨人给他们送了饭。

比中午更加丰盛,依旧是中午的那锅肉汤,却多了不少料,看得出这场仪式极为重视。

路上她听说毕摩会诵经作法,原本还想近距离看看,如今却一点心思都没有了。耳朵始终追着屋外的动静,甚至没察觉自己的呼吸,正一点点与鼓声契合。

屋角放着一桶水,闻起来还算干净,她便舀了一捧洗手,又顺手洗了把脸。

端起碗,她喝了一口肉汤,忍不住感叹:“这汤真好喝,一开始还觉得味道怪,没想到像臭豆腐一样,闻着怪,吃起来香。”

“诶,你怎么不喝啊?”

“你要是不饿,我就帮你吃了。”

她今晚还得大杀四方,怎么也得把能量拉满。

周野淡淡问:“好吃吗?”

“特别好吃!”

“再吃就会死。”

“……这话可真是有点冒犯啊。”

可他语气无比认真,显然并非随口讥讽。

“吃食饮水,用水洁身,换衣入眠。”

“在这些步骤下,你会慢慢失去外来的痕迹,逐渐被山归化。”

“少吃点。”

“……这些都是哪本杂志看来的。”

很明显,她和周野的民俗信息来源不在一个频道,她翻的是学术文献,他看的,大概是博人眼球的奇闻志怪。

他劝她,她也劝他。

“老板,你还是少看点吧,想想东东,想想你手下的员工们。别干违法的事,争做守法公民,谨言慎行,好吗?”

嘴上是这么这么说着,但她终究还是放下了碗。

与同样是外乡人的周野坐在一起,多少能冲淡一点不安。

她坐在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举着相机一张张翻看今天拍下的照片。

看了许久,也没法解释那些白色烟雾是什么。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啪嗒”一声,相机滑落在地,她的头轻轻歪到周野的肩上。

……

“嗒——”

世界倏地变得狭窄而安静。

她微微睁开眼,手脚一阵剧麻,才意识到自己蜷缩着,半泡在冰凉的水里。

想动,却只能带起极轻微的晃动。

这是一个狭小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每吸一口气,都像从别人怀里硬挤出一点空气。

她抬手向四周推去,这才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上宽下窄的容器中。

心头骤然一紧,试着向上顶,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死死封住。

四周黑得像吞噬了一切,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低头一摸,手脚……小得像个孩子。

她屏住呼吸,才发现口中还含着一小块没来得及化完的糖。

见鬼了!

这不是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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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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